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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统烧掉,免资敌用!

时间:2022-01-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然而,记得就任湖南省主席到职的前3天,日机首次空袭长沙,市井之间不胫而走着消息:“这是敌人来向张主席献礼的。”那么多上层人物经过或云集长沙,恐怕在长沙的历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当前方节节败退时,伤兵和兵役两个问题曾一度成为社会之害。为了消除兵役上的弊端,张治中提出“妥善施政,善用民力”的立场。国民政府采纳了这两个办法,规定湖南每月应摊兵员18000名,初步使役政走上了轨道。

上午9时,张治中准时到达军管区兵役干部训练班。为着这个点名讲话,他特地换上了一身戎装。

张治中为自己在这样国破山河碎的时期以第九战区副司令长官的身份兼任地方行政长官而常常苦笑。少年时流浪四方看到的中国大众的贫苦,如今作为一方父母官,他是极想造福庶民的。然而,记得就任湖南省主席到职的前3天,日机首次空袭长沙,市井之间不胫而走着消息:“这是敌人来向张主席献礼的。”敌人的炸弹,规定了他这个一省长官的作为,也不啻发着巨响的警钟,提示湖南进入战时状态。因此,他提出:建设一个新时代的湖南,要依循两个原则,以作经纬。一个是“军事第一”、一个是“风气为先”。他经常说:“要树立一种新风气,来培育护持新政治的力量,即以这新政治力量来支持抗战,奠定复兴民族、国家之基础。”

在就职典礼上,他把“廉正勇勤”四个字作为“省训”提出来。他解释说:“廉”是做人做事的基础;“正”是做人做事的态度,能廉方能正;“勇”是做人做事的精神,能廉能正方能勇;“勤”是实行“廉”、“正”、“勇”的,否则,虽廉、虽正、虽勇,也不能成事。他要求以“不增加人民负担”的基本原则,来贯彻一个“廉”字;以“至公至正不倚不偏”的态度,贯彻一个“正”字;以建树战时政治,支持抗战,奠定复兴基础的祈向与精神,贯彻一个“勇”字;以一个必要的“奋发有为”的基础条件,贯彻一个“勤”字。

后来他在答记者问中进一步说明了以“军事第一”为基点的政见,是兼及五种精神守则:

(一)在抗战阶段内,所有政治设施,当以适应战时需要为主;

(二)因此决定以“寓国防建设于地方政治建设”、“寓军事于政治”二语为施政之总目标,使军事、政治齐头并进,互相支援;

(三)为适应战时需要,兼顾地方情况,对中央的希望,人民的要求,在某种条件下要加以适宜之斟酌,以期止于至当至善;

(四)对于地方兴革以及非常时期之兴革事宜,当以“调剂盈虚,不增加人民负担”为基本原则;

(五)用人行政一秉“至公至正不倚不偏”之旨。

他强调贯注于施政方针的要以“廉正勇勤”四字之精神。如今令张治中在日寇终于踏进湖南境内并占领了岳阳的沉重心境下可以聊以自慰的,是自己这一年的辛苦务实工作,终于可以使今天已成为敌我双方争夺的前线战略要地不辱使命。

上任伊始,他绝想不到长沙竟有如此重要地位,尤其是武汉撤守以后,国民政府的许多重要机关都分别撤驻于长沙至衡阳一带,大批物资都要由长沙向黔、桂、川转移。那么多上层人物经过或云集长沙,恐怕在长沙的历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

他一方面内心对于湖南在抗战中具有如此地位和作用,而自己终于又有机会在全局抗战中发挥重要作用而有了一种兴奋,内心深处也涌动着久已埋藏于深层的勃勃雄心。另一方面,他又深以战火如此快地燃到了湖南而抱憾。依他悲观的估计,局面再糟也不至现在就使湖南成为前方,他一系列雄心勃勃的治湘方针刚刚实施,还是百业待举,百废待兴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能再有一年,不,哪怕是半年的时间,那么,他要让国人,让世界看到,他张治中不仅武能安邦,文亦足可治国!

就是目前,他对自己主湘一年来的政绩也是满意的。

11年后,当他终于脱离了国民党政府,投向人民,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的委员时,他看到了中共湖南省委于1938年3月28日写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关于他主持湘政的评价:

“……他(指张治中——作者注)的言论与行动中看来都是想排除地方上的守旧势力的阻碍,想组织群众起来参加抗战。如他发表的两个有名的施政纲要和举办学生民训班与登记知识分子,准备加以训练后去作县指导员、区乡保甲长和督察指导员等数职务。张治中这个雄心与坚决的态度是收到些效果,如许多地方的民训正在开始进行,最近严办贪污的斗争之开展。但亦受到不少的阻碍,以致因阻碍力大,有许多地方根本不生效,如湘西,如各县的敷衍态度……”

不知道张治中看到这个评价时的心情怎样,但此刻,当他在军管区兵役干部训练班全体学员的起立中走进会场,走上讲台时,他的心情是激动的。当前方节节败退时,伤兵和兵役两个问题曾一度成为社会之害。前线源源不断地输送来伤兵,长沙所有的商号、旅馆几乎全被伤兵占据了,成了“伤兵世界”。为了安定社会秩序,他颁发了“告伤兵书”,提出“约法三章”,确定了“先之以适宜之安顿,继之以相当之禁制,而终之以严格之处理”的原则,并从省里先垫出100万元,购办了卧床、棉被、棉衣等各3万套,在省会和各县搭起可收容3万人之用的帐篷。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伤兵安置就绪,长沙市面恢复了安定与繁荣。

与伤兵成为“兄弟”问题的是兵役。张治中看到报纸每天都有揭露自由招兵弊害的报道。他刚上任时,湖南除了办理役政机构外,还有各部队的抓丁机构八九十个,抓丁恐怖遍及全省。当时有家报纸揭露说:“有人就可当官,于是一般在野军人或土豪劣绅,勾结区乡镇长,使其多多的抽丁。”为了消除兵役上的弊端,张治中提出“妥善施政,善用民力”的立场。他说:“目前国家最需要兵员的补充,但在执行时,总要以不妨碍农村生产力为原则。”并作出两条决定:第一,为了统一事权,杜绝纷扰,以加强役政效率,减轻民困起见,呈请中央将各部队在湖南的招募机关一律撤销;第二,中央每月需要湖南补充多少兵额,请统筹分配,由湖南役政机关负责征集,以裕兵源。国民政府采纳了这两个办法,规定湖南每月应摊兵员18000名,初步使役政走上了轨道。

看到台下坐着聚精会神听他讲话的兵役干部个个生气勃勃,张治中为又一批坚强可靠的兵役干部将充实到第一线而高兴。他简短地讲述了兵役工作于现今的重要地位,想起日寇已占了湖南的门户,不觉又谈起了守土卫国的信心和决心。

刚结束讲话,台下爆起了掌声,不知谁领头呼起了口号:“坚决抗战到底!”

立即,此起彼落的口号声在大厅里回荡,如一股热可炙人的热浪向他迎面扑来。他不觉心中为之一振,从热烈的气氛中受到鼓舞。

正在这时,副官急匆匆送来急电。张治中打开一看:

“限一小时到,长沙张主席。密。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毁,望事前妥密准备,勿误!中正文侍参。”

张治中看完电文,脸上顿时现出慌张的神色,内心也受到强大的压力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啊!

还是3天前,即11月9日,蒋介石在长沙召开大型军事会议,当时参加会议的有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参谋总长何应钦、湖北省主席何成浚、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军令部次长熊斌、第九战区司令陈诚、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第15集团军代总司令关麟征、第32集团军副总司令王敬久以及张治中等。湖南省会警备司令酆悌、湖南省保安处长徐权列席。

会议主要布置长沙外围的作战,布置完作战计划之后,蒋介石显得很疲乏,端起一杯白开水大喝了几口,又闭上眼稍稍养了养神,现出力不从心的神色。突然,蒋介石又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极目远眺良久,转向与会者,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阴沉着脸说:“诸位,还记得俄国的库图佐夫将军火烧莫斯科城,以此击败了拿破仑大军的光辉战例吗?”

看到众人大都点头,蒋介石的神情有些激动,“九·一八以来,我们被日本人步步紧逼到现在,除了坚决抵抗,已没有其他路可走了。这段历史值得仿效,而且‘焦土抗战’的方针是中央常委会决定的。”

他转向陈诚:“武汉撤守,没有照计划把全城烧掉,你陈辞修真是个‘既不从令,又不受命’的蠢人!”看陈诚面色微红地死死盯着自己眼前的茶杯一声不吭,他提高了声调转向大家:

“弱国抵抗强敌的入侵,焦土抗战是以空间3争取时间,保存实力,最后取得胜利的要诀。”蒋介石说到这里,再次站起身,稍顷,突然转头望着参加会议的粤汉铁路局局长何竟武问道:“何局长,这么多火车头和车皮退到西南,铁路塞满了,怎么办?”

何竟武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被蒋介石点名忙站起身,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现出犹豫的表情。

“壮士断臂。还思索什么,都烧掉!”蒋介石坚定地说完,又面对张治中:

“文白,长沙怎么办?”

张治中当然明白蒋介石的意思,他望着蒋介石,未及回答,蒋介石挥挥手:“不要迟疑,烧掉就走。事先把能转运的物资运走,运不走的也要烧掉。公用和民用房屋都烧掉,免资敌用。”

他环视一周,没有见到反对的神色,更加固了决心,又一连说:“不资敌用,我们用不了,叫敌人来也用不了,不资敌用。”

散会之后,张治中的心情很复杂。他虽然同意蒋委员长的意见,但作为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的内心总觉不安。

已是晚饭时间,楼下餐厅已备好丰盛的晚餐。席间张治中想说什么,正要启口,冯玉祥对蒋介石说:“放火烧东西,是表示抗战的决心,可要顾到反攻的时候把敌人打跑了,我们也没法子住。”

蒋介石正在吃饭,咽下一口,思索良久,神情复杂地说:“这也是很要紧的……”停了停,只顾低头吃饭,再无下文。

张治中想说的话只好随同正在咀嚼的一颗红色辣椒一起咽回到自己的肚中。

军事会议结束后,他随即召开省政府会议,报告了蒋委员长的指示。但那几天,岳阳尚未陷落,日寇的威胁还不到今天已头悬利剑的程度,人们心中一般都以为长沙的不守乃至焚城,是还有些时日的事情,因此,没有异议地通过了决议。况且,作为焦土抗战,免资敌用,在此大敌当前之时,又有谁敢有异议呢?

接到电报,张治中不敢怠慢,立即赶回省府办公室,刚坐定,电话就“丁零零”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送了过来:

“张主席吗?”

“是的,蔚文[4]兄,有何指教?”

“电报收到了吗?”

“收到了。”

“委员长让我务必要告诉你,长沙必须遵照长沙军事会议的决定,实行焦土抗战,彻底破坏。”

放下电话,张治中心中的犹豫和游移消失了。他立即叫来酆悌和徐权,指定由警备司令部负责,保安处协助,今天下午拿出执行方案来。

刚送走酆悌、徐权,电话又响了起来,拿起一听,是陈诚。

张治中常常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去年淞沪会战因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18军拨归陈诚指挥,他的心中窝了一肚子火。平心而论,他承认陈诚的才能,也敬重陈诚对蒋介石的忠诚,但他因为自己较陈诚资深,对陈诚的专权和肆无忌惮地扩张自己的势力不满,更对他自恃蒋介石的红人,浙江出身而飞扬跋扈耿耿于怀。上海一别之后,虽然他们彼此都不曾解释什么,但从此都心存了芥蒂。倒是日本人公开了他们的矛盾。在淞沪会战期间,日本人开足机器在广播里大叫:张治中的离职,是因为意见没得到采纳,因为对陈诚的不满。

但在陈诚作为武汉卫戍总司令丢失了武汉,国民党内外一片对陈诚的指责时,张治中表现出了多年宦海沉浮的大度,对陈诚表示了理解与同情。

而此刻,陈诚撤出武汉之后,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的身份要在长沙建立战区司令长官部,这些日子,他一直邀请陈诚同住在他的官邸里。

“文白,怎么回事,市区警察的岗位都没有了?”陈诚显然有些不满地问。

“是吗?我还不知道,待我查一查。”张治中心中无底,有些惊诧地说。放下电话,他立即打电话找到警察局长文重孚:

“怎么搞的?据说市区内警察都撤岗了,谁的命令?”

文重孚平静地回答:“主席,没有全撤,只是把不重要的地方撤去,重要地方还有岗位。”

“文局长,警察的岗位是很重要的,没了警察,市民会人心不稳的,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

放下电话,看看表,已是午饭时间。

与满脸倦色的张治中相比,比他小整整8岁的陈诚要显得精力充沛得多。一身上将军服穿在48岁的张治中身上,显出庄重威严,而上将陈诚则透出少壮的英气。

“文白兄,可要注意身体哟,抗战是个长期的事情啊。”陈诚往张治中的碗中夹过一只鸡腿,关切地说。

“能不辱使命就算幸运了。”张治中喟然叹息。吃下几口饭,他又低声问陈诚:

“这次长沙用焦土政策,你的意见怎样?”

接着,他又把蒋委员长侍从室电报和林蔚电话的内容告诉了陈诚。

“当然是要做的。”陈诚肯定地说。

“其实,焚城这件事本来应当由你来做才对,你是战地司令长官。”张治中望着认真地盯着自己的陈诚,“军人做这件事,天经地义,可是让我这个地方行政长官来烧自己的城市,我真是有苦难言。”

“文白兄难道不知,武汉撤守时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焚城,老头子已经老大不满了,怎么还会把如此重任交给我!”陈诚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地,他喝下一口汤,继续说,“你放手干吧,只是临到焚城时通知我一声,别让我壮志未酬就葬身火海了!”

饭后少许休息了一会,张治中又召集伤兵管理处长汪强、军管区参谋长滕杰、电报管理局局长张忍,布置有关伤兵运送、兵员征集和电报局的撤退。

送走这三位,张治中又叫来长沙市长席楚霖告诉他:无论如何要征集1000名民夫,交给铁路运输副总司令蒋锄欧将军担任搬运工作,如市区征不到,可到长沙县去征。每人每天1元钱。

办完这些事,已是下午4点,酆悌、徐权准时来到。

酆悌拿出了由警备司令部起草,经与徐权讨论后的计划,共十三条:

第一条:日寇先头部队正在新墙河以北地区活动,长沙外围万一失利而决定放弃前,必须将长沙市的公私建筑和一切准备运走的物资全部焚毁,不资敌用。

第二条:派湖南省会警备司令部第2团和长沙市社训总队负责执行本纲要第一条规定的任务。

第三条:警备第2团和社训总队务于11月13日凌晨2点以前,以班为单位,进入准备位置。

第四条:湖南省保安处供给引火材料。

警备团领到引火材料后,发到连,由连长控制,社训总队则发到中队,由中队长控制。

第五条:起火命令必须是以湖南省主席之命令为依据,湖南省会警备司令部发布书面命令,方算为起火命令。

第六条:起火信号——首先,听警报;其次,看天心阁上火炬。听到,方准起火。

第七条:起火的秩序——警备团区以天心阁为中心,逐渐向中山马路延伸火点。社训总队区,从圣经书院逐渐向中山马路延伸火点。不准遍地同时起火。

第八条:警备团派少校团附协助市电话局加强保密,不准泄露火讯并利用市内民间电话组成通讯网。

第九条:不准封锁渡口,不准管制船只。

第十条:严禁趁火打劫。

第十一条:未完成任务,弃职逃走者,军法从事。

第十二条:警备团和社训总队收到警备司令部之书面起火命令后,方准以班(小队)为单位进入起火位置。

第十三条:本计划大纲业经湖南省政府主席批准,立即生效。

张治中看完,觉得比较细致周密,满意地冲酆悌、徐权点了点头。突然,他想起什么,拿过计划又看了一遍,问:“为什么用2团而不用1团?2团在郊区,调进城里费时间。”

酆悌看了看徐权,犹豫了片刻,说:“徐处长的意见用2团。”

“对,2团徐团长精明强干些。”徐权接口道。

张治中对这位由自己要来当保安处长的当年保定军校的同窗是很信任的,他看了徐权一眼,没再说什么。

稍停,他又问:“谁来当指挥?”说完,又看看他们俩。

“此任非力余[5]莫属!”徐权马上就接过话来,“力余身兼警备司令,当总指挥再适合不过。”

酆悌当然明白老奸巨猾的徐权意在推自己到这个位置上。作为湖南人,他内心非常清楚,这事干好了,难免要受到湘人的指责;干不好,又不好交差,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他酆悌自从驻德国大使馆武官位子上卸任回到国内,不正是期待着能一显身手吗?

张治中见酆悌没有吭声,就朝酆悌问:“酆司令觉得怎么样?”

酆悌想了想:“让社训总队队长王伟能当正指挥,我和参谋长许权当副指挥怎么样?”

“不,王伟能是个军训教官,组织工作恐怕不行。让警备2团徐昆团长和王伟能当副指挥,总指挥还是得你当!”张治中最后决定。说完,他回到办公桌旁坐下,用笔在计划上写道:“同意此计划。限明晨4点准备完毕。我来检阅。”然后把计划交给酆悌,并叮咛:“一定要谨慎从事,不许失败。具体行动,必须在我军自汨罗江撤退以后,再命令开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送走分迁沅陵、宝庆组织战时省政府的秘书长和各厅厅长,又于晚间宴请在长沙的英、美教会领袖、医生,去广播电台为中山诞辰纪念作广播演讲,忙碌到近两点回到寓所就寝,刚入睡不久,长沙城已是大火一片,烧得惊天地动鬼神,他张治中也从此有了永远洗不清的耻辱和良心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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