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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诗人中最美丽的“乡愁”

时间:2022-01-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台湾诗人创作中,对乡土的怀念如同交响乐中的“固定乐思”,它反复在各乐章中出现。在这些诗人中,我们认为余光中这方面的诗歌最具代表性。台湾还有一位诗人郑愁予,连名字也带着愁意,但在总体上不及余光中写得深致而多彩。那种萦绕在诗歌里的“乡愁”,实为心理学家荣格所说的“情结”。不过从根本上说,余光中诗歌技巧还是传统的,如《白玉苦瓜》,就其深邃的内涵,经专家诠释已取得一致意见,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在台湾诗人创作中,对乡土的怀念如同交响乐中的“固定乐思”,它反复在各乐章中出现。如我们熟知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其起始的被称为“命运在敲门”的乐段,不仅是第一乐章的主题核心,而且也贯穿在以后的乐章中,那就是“0303│i-1”。在这些诗人中,我们认为余光中这方面的诗歌最具代表性。他的《乡愁》早已为海峡两岸家喻户晓了,也被选入语文教材。他的这样佳作名篇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如《白玉苦瓜》《春天,遂想起》《大江东去》《当我死时》《乡愁四韵》等。台湾还有一位诗人郑愁予,连名字也带着愁意,但在总体上不及余光中写得深致而多彩。

那种萦绕在诗歌里的“乡愁”,实为心理学家荣格所说的“情结”。它指的是被意识压抑的无意识中有持续性,并以本能冲动为核心的愿望、情绪或观念,而乡土之恋所表现出来的情结,则是一个人对故土眷念的挥之不去的持续情感。即使是高僧如唐之贾岛也写过:“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对中国人来说,这是因为故乡是他的父母之都,祖先长眠之地,也是自己成长的地方,它对人的影响就如同植物生长影响一样巨大,晏子就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它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对中国人的乡土之恋,法国汉学家埃尔本·圣·德尼大为感叹:“我将尽力向读者揭示中国大家庭的所有成员身上都具有一种特别明显的倾向,这种倾向在别的任何民族中都没有这么根深蒂固,这就是对家乡的眷念和思乡的痛苦。”[1]余光中在《从母亲到外遇》中极其真诚地向读者告白:“无论在中国大陆、中国香港、南洋或国际,久矣我已被称为‘台湾作家’。我当然是台湾作家,也是广义的台湾人,台湾的祸福荣辱当然都有份。但是我同时也是,而且一早就是中国人了:华夏的河山、人民、文化历史都是我与生俱来的‘家当’,怎么当也当不掉的,而中国的祸福荣辱也是我显明的‘胎记’,怎么消也不能消除。”不正因为如此,他才在《乡愁》中刻骨铭心地说:“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而在《春天,遂想起》中他呼叫道:“喊我,在海峡这边/喊,在江南,在江南/多寺的江南,多亭的/江南,多风筝的/江南啊,钟声里的江南/(站在基隆港,想一想/想回也回不去的)多燕子的江南。”当诗人将对故乡的思念上升到一个民族大文化背景时,它就提升为一种爱国主义精神了,这是一种民族的凝聚力与认同感。更因此便有了令世人羡慕不已的大中华文化圈,于是也就有了余光中《大江东去》一诗中这样掷地有声的壮怀激烈的诗句:“大江东去,枕下终是江声/侧左,滔滔在左耳/侧右,滔滔在右颊/侧侧转转/挥刀不断/失眠的人头枕三峡/一夜轰轰听大江东去。”余光中对故土之所以有如此深厚的眷念之情,显然是因为他长期身处异乡,才会意识到故土;只有身在旅途,才能更深刻体会到故土的可爱可亲。日本汉学家松浦久之在分析李白的乡土情结时说:“把一生投入旅行生活的过程,也就是永远把故乡强烈地作为故乡意识于头脑中的过程。一个一生没有离开过故乡的人,当然也就永远无法理解潮水般猛烈涌来的乡愁。”[2]

而余光中的这些“乡愁”诗虽集中地反映出台湾同胞对大陆故土之恋,但就其表现方式说,它是非常个人化的,也就是说诗人选择了仅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用托尔斯泰的通俗说法,那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地说出他想说出的东西”,即“掌握技巧”[3]。在技巧的运用上,余光中自称是“多妻主义”者,也就是说他不拘一格,博采众长,既有西方现代派的,也有传统的。如《黄昏》一诗,诗中的“黄昏”寓指人生暮年,诗人将它比作“是一道寂寞的戍关”,“而一出关去就叫中的埋伏,晚霞一翻全变了黑旗”。虽然是“比”,但因为意象诡奇,其技巧实为西方形式主义文艺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所说的“陌生化”。他认为,在日常生活中,人的动作一旦变成习惯,便会带有机械性、自动化了。如步行,天天如此,我们也就不再意识到它了。如果我们去跳舞,其感受就不一样了,因为它是一种感受到了的步行。艺术技巧的运用也同样如此,必须是常变常新。我们虽认为这技巧是西方的,但充溢着全诗中的鬼气森森,尤其最后两句:“只见蝙蝠在上下扑打着/哦,一座空城”,我们从中又感受到唐诗人李贺诗中的余响。在李贺诗中就有一个多姿多彩的鬼世界:“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毛。”“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再如《春天,遂想起》,全诗五节,每节都运用了多重时空穿插重叠,现实与历史浑然一体,并在每节中都加有括号的诗句,这就是借鉴了电影中蒙太奇与话外音的技巧,它创造出远比诗中画面更多的意境,也强化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真是好一个美丽的“乡愁”啊!读他的诗恰如我们在品尝一道道多滋多味的技巧盛宴。

不过从根本上说,余光中诗歌技巧还是传统的,如《白玉苦瓜》,就其深邃的内涵,经专家诠释已取得一致意见,这里就不再赘述了。现仅就其技巧而言,也是独具匠心,那就是这首诗创造性运用了中国古代回文诗技巧。回文诗是可以倒读的诗篇,有的还可以反复回旋生发出多种读法,最为著名的便是五代十六国中前秦的女诗人苏蕙的《璇玑图序》。新诗中回文诗极为罕见,除戴望舒的《烦忧》外,便是余光中的《白玉苦瓜》了,《烦忧》较短,而《白玉苦瓜》则较长,共三节,仅以第一节为例,全诗倒读如下:

仍翘着当日的新鲜,直到瓜尖充实每一粒酪白的葡萄那触觉,不断向外膨胀完美的圆腻啊酣然而饱古中国喂了又喂的乳浆那一年的丰收像一口要吸尽看茎须绕绕,叶掌抚抱日磨月磋琢出深孕的清莹一只苦瓜,不再是涩苦一只瓜从从容容在成熟似悠悠醒目千年的大寐缓缓地柔光里,似醒非睡

和全诗排列对照,丝毫不损害原意,且别有情趣,用字遣句和押韵的密集说明它是一首近乎古风的半自由体诗。其句中韵与尾韵为“睡”“寐”“熟”“苦”“莹”“绕”“抱”“尽”“将”“饱”“胀”“葡”“尖”“鲜”,但其中,前四后二为“随韵”(AABB),中间的“莹”“绕”“抱”“尽”为“抱韵”(ABBA),而“将”“饱”“胀”“葡”为“交韵”(ABAB)。它们均为常见的西洋韵式,可是由于它是被包孕在中国传统的回文诗中,也就成为本诗整体中的一部分了。从这一意义上说,他的确实践了他所说的“要做屈原和李白的传人”主张的诺言。

余光中一生漂泊四方,港台和美国都居住过,但他不忘是“生而为闽南人、南京人”,一任滚滚红尘困扰他,故国的情怀总是寄寓在他的诗文中。除诗之外,他在《思台北,念台北》的散文中又说:“念江南的草长莺飞,花发蝶飞。乡愁一缕,恒与扬子江东流水竞长。前半生,早如断了的风筝在海峡的对面,手里兀自牵一缕旧线。”他的“乡愁”诗文所以感染人,正因为“兀自牵一缕旧线”所致,是珍藏在他心中的“不朽的记忆”。因为,爱国怀乡才能情深如许。总之,余光中不愧为中国当代十大诗人之一,他的名字已进入中国“百年一百作家之列”。

载《石狮日报》副刊2003年9月16日

【注释】

[1]《中国的诗歌艺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29页。

[2]《李白——诗歌及其内在心象》,陕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页。

[3]转引自王向峰主编:《文艺学新编》,辽宁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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