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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孩子如何长大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先是见白骨精变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孩子上这里的幼儿园,无论如何是接触不到这些东西的。在美国,不仅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即使再大一点的孩子的教育读物中,也没有这些。我们这一代人,当年是看“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长大的,我们从小被灌输的是“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我们的文化从小对孩子灌输的,是否也是类似的价值呢?难道我们一直坐视我们的孩子读这些东西长大吗?

女儿在美国出生,自幼上幼儿园,讲英语,听美国孩子听的故事。如今三岁了,我们做父母的,总希望她能够保持讲中国话,学一点中国文化的东西。于是,请国内的亲友寄来许多中文的儿童读物,什么《西游记》呀,《哪吒闹海》呀等等,都是些传统故事,应是很有中国文化的特色了。孩子看惯了英文的读物,一见这些风格不同的中文书,新鲜得不得了,一天到晚缠着妈妈,“讲书!讲书!”

然而真给她讲起来,却发现讲不下去。比如上来先看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先是见白骨精变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孙悟空上来不由分说,一棍子打死。女儿哪里见过这场面,忙问妈妈:“他为什么打小姐姐呀?小姐姐怎么啦?”她一边说,小手还一边指着被打死在地上的“小姐姐”。一会儿,白骨精又变成一个来找女儿的老奶奶,孙悟空立即又一棍子将她打死。女儿又问:“他怎么打老奶奶呀?”下面几页,白骨精变成了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结局当然还是死于金箍棒下,女儿大惑不解地问,大人满头大汗地给她解释。但不管你怎么解释,你无法向她说明为什么可以打人,为什么要使用暴力。“哪吒闹海”就更出圈儿了。小哪吒刚刚生下来不久,形象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跑到海里玩耍,搅得海水不静,东海龙王派自己的两个儿子来看个究竟。谁知见了哪吒话不投机,哪吒一下子把他们全打死了,而他的样子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到这里,我恨不得把女儿的眼睛给捂上。孩子们在幼儿园里,互相之间为了个玩具常常冲突,老师总是借机教育他们,要分享你们的东西,要征得对方的同意,要通过谈话解决纠纷,不能容许有一点暴力。而我们的书,对这种无缘无故的暴力行为不是谴责,反而为之叫好:看小哪吒多有本事!

孩子上这里的幼儿园,无论如何是接触不到这些东西的。在美国,不仅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即使再大一点的孩子的教育读物中,也没有这些。老师带着孩子观察动物、昆虫,培养他们热爱生命的价值。在三四岁时,这些孩子不用说见不得打死人,就连打死动物的场面也没见过。

我们这一代人,当年是看“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长大的,我们从小被灌输的是“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儿”、“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有人教我们怎么去骗人,但在我们的世界里,别人要随时来骗我们、害我们。我们对人要像孙悟空一样坚决地、不留情地“斗争”。再看看其他的故事,什么“东郭先生和狼”呀,所宣扬的价值,无非是如何警惕他人,如何不能心慈手软。曹操当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残酷名言,令世人不寒而栗。但是我们的文化从小对孩子灌输的,是否也是类似的价值呢?

对于儿童而言,美国是个很危险的社会,在某种程度上比中国还危险。但是人家从小教育孩子,重点还是教孩子如何信任别人,如何尊重别人,如何珍惜生命。

记得“史学之父”希罗多德在他记述“希波战争”的“历史”中,谈及波斯的专制君王在征讨希腊城邦联盟前讲的一段话:“那些希腊人非常愚蠢。他们跑到市场上,一起发誓说‘我们彼此信任’,然后就做起生意来,对这样一句空话还挺当真!”他所指的,主要是雅典这样的民主城邦中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些人头脑简单,轻信他人,所以很容易征服。谁知最后他那数倍于人的远征军被小小的希腊城邦联盟彻底毁灭。《历史的终结》一书的作者福山,曾写过一本《信任》,称西方文明及日本的成功在于其社会中有信任感。至于对这一理论如何评价,另当别论,但我们不能不承认,我们从小对孩子灌输的,还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信条。难道我们一直坐视我们的孩子读这些东西长大吗?难道我们不该对我们的文化有所反省吗?

2002年

余杰(1973年生),

生于四川成都,2000年获北京大学文学硕士学位。作品承接八十年代思想解放运动之余绪,崇尚自由精神、独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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