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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动的原因分析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先看第一次改动的原因。这段话语言犀利,气势强烈,痛斥了特务的无耻行径,也充分体现了闻一多的演讲风格。同样,闻一多演讲中的对美国驻华大使的赞美之词,也是为当时的政治思潮所不允许的。

三、改动的原因分析

如此看来,《最后一次的讲演》主要有三次较大的改动,这些改动主要发生于1948年8月的开明书店版的《闻一多全集》,1951年7月开明书店版的《闻一多选集》,1993年1月湖北人民出版社版的《闻一多全集》。短短的一篇演讲,总共只有一千多字,为什么会总在改动之中呢?

我们先看第一次改动的原因。开明书店1948年的《闻一多全集》所收录的《最后一次的讲演》与此前报刊所收录的版本的最大的不同,便是遗漏了前文所述的一大段话。这段话语言犀利,气势强烈,痛斥了特务的无耻行径,也充分体现了闻一多的演讲风格。吴晗在《闻一多全集》的跋里就曾对闻一多的演讲作过如此记述:“一多是很会说话的,平时娓娓而谈,使人忘倦。晚年思想搞通了,又擅长于说理,尽管对方有成见,固执得像一块石头,他还是沉得住气,慢慢道来,拿出大道理,说得人心服口服。在大集会里,他又会另一套,一登台便作狮子吼,配上他那飘拂的长髯,炯炯的眼神,不消几句话,就把气氛转变,群众情绪提高到极度,每一句话都打进人的心坎里去。虽然,在事先并无准备,甚至连讲的纲要内容都没有写下。”[4]但是,这段体现了闻一多的演讲风格,而且获得了听众热烈的鼓掌的话,为什么会被全集的编选者裁剪掉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出于当时政治上的考虑。

日本投降之后,国民党加强了对全国新闻界的控制,恢复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新闻检查制度,控制新闻发布,破坏进步报刊,迫害进步报人。一些民主党派和地方的进步报刊,在此期间都被迫停办。“据统计,自1946年1月12日到8月8日,北平、上海、广州、西安、昆明、重庆几个城市,有195家报纸、杂志、通讯社、印刷所、民营广播电台被封,两家报纸被勒令停刊,两家报纸被停止邮寄,9家报纸被特务捣毁,20多名新闻记者被逮捕,3名新闻工作者被杀害。”[5]《民主报》是当时国统区少有的进步报刊之一,它于1946年2月1日由中国民主同盟在重庆创办。李公朴被特务杀害的第二天,《民主报》发表了《抗议!抗议!抗议!》的社论,闻一多被害后,《民主报》连续发表《杀的教育》、《血债要用血来还》等通讯及社论。但是,《民主报》鲜明的民主立场激怒了国民政府,1947年2月,国民党特务捣毁了它的全部印刷设备,《民主报》被迫停刊。1947年10月,国民党修改了“出版法”,对禁止报刊登载的内容及限制的事项越来越多。到了1947年12月,更是发布了《危害国家治罪条例》,其中第六条规定:以文字、图画或演说为“匪徒宣传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在如此背景之下,《闻一多全集》的编选者们删掉《最后一次的讲演》中的某些敏感的语言也就不难理解了。所以李广田编《闻一多选集》时说,各种版本《最后一次的讲演》“以《全集》收录的为最简,大概《全集》出版时有所顾虑,许多重要的话都删掉了”。[6]

第二次改动的原因,可能与第一次有着一定的相似性,也是与外在的政治因素有关。但不同的是,第二次改动所产生的影响,比第一次要大得多。因为单从时间上来看,第一次改动仅仅存在了几年,就被人们所纠正过来,但是第二次改动之后,一直过了几十年才被人们所发现。而在这几十年内,第二次改动的版本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最后一次的讲演》成为了学生的必读书目而为人们耳熟能详。待1993年真正的“全版”《最后一次的讲演》出来之后,人们发现原来真相一直被遮蔽着。一个初次发现的读者在网络上撰文说:“我是被闻先生精神感动的后来者之一。为追寻先烈思想演进的轨迹,我开始阅读厚厚一册的《闻一多年谱长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7月第1版),在读到谱中收录的那篇著名的演讲时,我本准备一瞥而过的,但就是在这一瞥中,我的眼睛倏然被一段突兀的句子撞击了一下。”他所说的句子,就是被第二次改动所删掉的闻一多所讲的关于司徒雷登的那段话。后来,侯志川在《中国经济时报》中撰文又说:“《闻一多年谱长编》这样的书不是热门畅销书,除了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和历史研究所的专家以外,其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要看,所以湖北人民出版社虽然十一年前即1994年7月就出版了,却一直到去年才被黄波先生看到并写了一篇文章,披露其中那篇著名的凡是上过初中的亿万中国人必定读过的《最后一次的讲演》多了一大段话。这段‘多’出来的话闻一多当年确确实实讲过,但从1950年以后就被中学语文教科书编者当作可恶的病毒删去了,四十多年后才又重见天日。”[7]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最后一次的讲演》残缺不全呢?

具体看来,导致《最后一次的讲演》第二次被改动的原因大概有这么两个。其一,闻一多对司徒雷登的评价与毛泽东的意见相左。在被删掉的这段话里,闻一多对当时的美国驻华大使充满了赞美之词,同时也明显有亲美之嫌。然而毛泽东在1949年8月18日所写的《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对司徒雷登极尽嘲讽之能事,说他“平素装着爱美国也爱中国,颇能迷惑一部分中国人”[8]。其二,闻一多对司徒雷登的评价与当时的政治思潮不符。1949年之后,中国的政治倾向是“一边倒”,完全倒向苏联阵营,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处于敌对态势,因此“反美”就是当时主要的政治思潮之一。为了与政治思潮相符合,甚至有学者开始挖掘闻一多身上的“反美”元素,写了一篇《诗人闻一多的仇美情绪》,发表于《新观察》1951年第2卷第5期。但是,细细读来,除了解说闻一多身处异国他乡时的一些焦虑和思乡之情外,并无什么仇美情绪,该文可以看出是当时政治思潮影响下的产物。同样,闻一多演讲中的对美国驻华大使的赞美之词,也是为当时的政治思潮所不允许的。

此外,《最后一次的讲演》还有一些改动,但这些改动主要是语句上的和语气上的。它们的产生也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这是一篇即兴演讲,它不同于一般发表的文章,没有定稿,尤其是演讲后不久,演讲人便已离开人世,不可能再作订正,因此出现了各种不同的记录稿。其二,后来的编选者,为了突出演讲的气势,为了表现闻一多演讲给敌人的威慑力,因此对某些词句加予了改动。例如前文所引的1993年全集所收录《最后一次的讲演》的第一段,为了突出演讲的气势,就对1948年全集收录稿进行了一些语句上的改动。叶圣陶在三联书店版的《闻一多全集》重印后记中,谈到当时明知不全,为什么还要称为全集时就说这样的话:“我回想当时大家都有这样一种情绪:闻一多先生被反动派看作死敌,他当然是咱们的英雄;反动派消灭了他的肉体,咱们就得拥护他的精神的永生——包括他的道德和文章。给他编集子当然应该编全集,不编全集就感到不满足,不够劲,不能给敌人一种威慑力量,不足以向全世界控诉反动派竟杀害了这样一位正义的有成就的学者。”[9]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情绪,导致了后来的编选者对《最后一次的讲演》不断地作了一些改动。

总体来看,闻一多的《最后一次的讲演》在流传过程中,因为历史的原因曾作了一些改动,其中有些改动可以理解,有些却是不应该的。任何一篇文章或著作,在流传或编选的过程中,我们都应当尽可能地如实地展现它的真实面貌,不要为了一时一地的需要而任意割舍。“还历史以真相”应当是编选者们所应当遵守的原则。

【注释】

[1]罗满元:《他记录了〈最后一次演讲〉——闻一多弟子伍大希》,《传记文学》2002年第2期。

[2]叶圣陶:《重印后记》,《闻一多全集》第4卷,11页,北京:三联书店,1982。

[3]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第2卷,451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4]吴晗:《闻一多全集·跋》,北京:开明书店,1948。

[5]张华腾、余方平、张小燕:《中国现代史》,331页,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6]《闻一多诗文选集》,24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

[7]侯志川:《“腰斩”闻一多的原因》,《中国经济时报》2005年4月26日。

[8]毛泽东:《别了,司徒雷登》,《毛泽东选集》第4卷,149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9]叶圣陶:《重印后记》,《闻一多全集》第4卷,11页,北京:三联书店,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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