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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意识的不同彰显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伴随着闻一多思想情感的波澜起伏,死亡意识也呈现出巨大的反差,更深层地揭示出其文化心理的分裂冲突。对生命价值的理解必须以对死亡的认识为前提。可见,对死亡意义的理解,是人生价值系统确立的基础。闻一多早期的诗作中,死亡,更多的是一种生命的完成,带有鲜明的目的论意义。在死亡降临的时刻,一切都是虚假和短暂的。此时,死亡意识在闻一多传统文化情结的心灵深处,成了万劫不复的魔咒。

二、死亡意识的不同彰显

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曾说过:“我何以要怕死呢?当我活着时,死尚未到来,当死到来时,我已不在。”[8]这一说法虽然充满了辩证性,但却是错误的。死亡绝非仅仅根据我们在自然界众生那里以归纳方式而取得的经验,死亡乃是内含于生命过程中的一种先验的形式和结构。对这种生命本质成分的心理体验也处处表现于闻一多的诗歌创作中。他在《梦者》中写道:“假如那绿晶晶的鬼火/是墓中人底/梦里迸出的星光,/那我也不怕死了!”闻一多诗歌中有许多篇与死亡有关。在他的诗作里,在主题上明确涉及死亡的就有《红烛》、《李白之死》、《剑匣》、《十一年一月二日作》、《梦者》、《死》、《也许》、《忘掉她》、《末日》、《泪雨》、《失败》、《什么梦》等几十首。另外还有一些虽不明确指涉死亡但在具体诗句中对死亡有所描写的篇什。伴随着闻一多思想情感的波澜起伏,死亡意识也呈现出巨大的反差,更深层地揭示出其文化心理的分裂冲突。

海德格尔从哲学的角度揭示了死亡之于人的深层意义:“在我们自己对世界进行对象化的日常意愿中,什么东西把我们锁闭起来并禁止我们呢?那是另一种牵引——死亡。死亡乃是触动终有一死的人的本质的东西;死亡因而把终有一死的人投入通往生命之另一面的途中,从而把他们投入纯粹牵引的整体之中。死亡由此把终有一死者聚集于已被设定的东西的整体之中,入于整体牵引之实在中。作为这种设定的聚集,死亡就是法则,正如山脉乃是使群山进入它们的形态之整体的聚集。”[9]因此,与其说死亡是生命存在的终结,倒不如说死亡是生命存在意义或可能性的最彻底最完全的实现。对生命价值的理解必须以对死亡的认识为前提。质言之,只有依据对死的意义的理解,人才能相应地确立自己的人生态度、行为准则和价值系统。如果视死为更美好的生的开端,则人生不过是不屑一顾的过渡,而生命的价值也就在于追求死后的幸福;如果把死看成是肉体活动的停止,而精神和业绩长存,则人生就会为追求不朽而奋斗;如果以死为一切生命意义和价值的永恒终止,则人生如梦,万事皆空。可见,对死亡意义的理解,是人生价值系统确立的基础。同样的,就文化而言,对死亡意义的理解,也是文化价值系统确立的基础。

闻一多早期的诗作中,死亡,更多的是一种生命的完成,带有鲜明的目的论意义。《红烛》可以作为这种思想的代表。闻一多把红烛分为“躯体”和“灵魂”,躯体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烧出灵魂,否则,躯体就是灵魂的监狱。所以说,“匠人造了你,/原是为烧的”。烧的结果是“培出慰藉底花儿,/结成快乐底果子!”闻一多深情地写道:“灰心流泪你的果,/创造光明你的因。”这里,红烛自身的死亡与外在世界的改变构成了清楚的因果逻辑关系。所以,闻一多实际上把死不看做简单的死,而是看成转生,看成另一种价值的实现。于是,他笔下的死亡便具有了向死而生的意义。《李白之死》借李白这一历史人物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符码来实现自己的传统文化现代转型之梦。作为传统文化真诚的崇拜者,闻一多对西方文化有着深深的隔阂,乃至抵触。“够了!够了!物质文明!我怕你了,厌你了,请你离开我罢!东方文明啊!支那底国魂啊!盍归乎来!”[10]在汹涌而来的西方文化浪潮中,他体验到了一层文化追寻上的孤独,使他压抑、焦躁,转而在诗人李白身上得以转化。醉歌狂饮的李白渴望将自己的生命与月亮融为一体,“月儿呀月儿!难道我不应该爱你?/难道我们永远便是这样隔着?”诗人深爱着他的月亮,以至产生了月亮落水的错觉,于是,在丧失了理智的迷幻中,入水救月,力竭而亡。正是对传统文化的痴迷,为了它的新生,可以让闻一多奉献出一切,死而无悔。《剑匣》里“我用自制的剑匣自杀了!”因为“我的大功告成了!”总之,闻一多的生命观里,死亡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中间物”,它既是已有生命完成的必要仪式,又是新的生命诞生的奠基礼。所以,闻一多笔下的死,或者给人奇幻,或者给人瑰丽,并不使人恐怖,并不使人厌烦。《死》这首直接讴歌死亡的诗作更是发出尽情的礼赞:“啊!我的灵魂底灵魂!/我的生命底生命,/……让我淹死在你眼睛底汪波里!/让我烧死在你心房底熔炉里!/让我醉死在你音乐底琼醪里!/让我闷死在你呼吸底馥郁里!”显然,诗人向往着一种壮烈的死,一种富于美感的死。闻一多将一种唯美主义情趣贯穿在他的死亡意象中,经常刻意去营造死亡的绮丽梦幻之美,他将这样的死视为生命的最佳完成和最佳归宿。

然而,社会的停滞和破败不堪必然昭示着民族的衰落和文化的陨灭,残酷的现实逐渐破坏了诗人心中那幅传统文化的优美画卷,文化崇拜再也不是他生存于现实社会中的心理支柱,心灵上的失衡带给他文化上的幻灭感。死亡再也不是他向往文化再生的天路,而是恐惧绝望的哀号。在他后期的表现死亡的诗中,幽暗的夜、冷艳的花、号叫的夜莺、闪烁的流萤、飘飞的纸钱等意象,构成了一个啃啮灵魂的冰冷世界,让人感到末日的沉重与悲凉。《末日》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死神降临时的凄厉景象,“露水在笕筒里哽咽着,/芭蕉的绿舌头舔着玻璃窗,/四围的垩壁都往后退,/我一个人填不满偌大一间房”。笼罩着一股猥劣、阴冷的气氛,“我”显得渺小、绝望、孤立无援。在死亡降临的时刻,一切都是虚假和短暂的。另一首《夜歌》读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直接塑造一个死人的鬼魂形象,全然没有了先前“向死而生”的美妙憧憬。月宫、玉兔、嫦娥这些表现月夜的古典文化意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癞蛤蟆、黄土堆、披头散发的妇人,女鬼坐在坟头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凄惨而又恐怖,当黎明将至,女鬼立刻退回阴间,永不得超脱。此时,死亡意识在闻一多传统文化情结的心灵深处,成了万劫不复的魔咒。

综观闻一多的诗歌创作,他的诗有着对祖国历史文化解不开的浓浓情结,蕴涵着浓郁的时代感。它们或表现为拯救民族文化,抵御外来文化入侵的苦苦探寻,或表现为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对灾难、痛苦的承担。诗人的情感体验与时代息息相通,从他的诗中,我们听到了一个赤子真诚而深沉的灵魂自白。

【注释】

[1]闻一多:《女神之地方色彩》,《闻一多全集》第2卷,119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2]闻一多:《女神之地方色彩》,《闻一多全集》第2卷,121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3]闻一多:《〈女神〉之地方色彩》,《闻一多全集》第2卷,123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4]闻一多:《女神之地方色彩》,《闻一多全集》第2卷,118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5]闻一多:《致父母亲》(1923年1月14日),《闻一多全集》第12卷,137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6]闻一多:《致梁实秋》(1925年3月1日),《闻一多全集》第12卷,215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7]闻一多:《致吴景超、翟毅夫、顾毓秀、梁实秋》(1922年8月14日),《闻一多全集》第12卷,52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8]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译:《古希腊罗马哲学》,36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

[9][德]海德格尔:《林中路》,孙周兴译,309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10]闻一多:《美国化的清华》,《闻一多全集》第12卷,311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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