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和交通学校

3.罚单、法院和交通学校

美国交通管理的一个最突出特点，是在道路上，警察有绝对的权威。

刚到美国后不久就在电视上看到实况转播的警车在高速公路上追捕嫌犯逃逸车辆的场面，空中是警方和媒体的直升飞机跟踪，经过的路段其他车辆全部靠边，二三辆警车警灯闪烁、警笛尖叫、扩音器大声喊话，紧追逃车一路狂奔，像好莱坞的警匪片一样惊心动魄。但真实情况下也完全如此。记得刚领取驾照时，教官、朋友们告诫的第一件须知，就是如果行驶在路上，无论是地面普通道路，还是高速公路，只要见到警车在你后面闪警灯，必须尽快靠边停下。这时候，也许警车的目标是不经意中已违反了交通规则的你，也许是警车有其他公务需要快速通过。无论哪种情况开车人都必须靠边停下。

想不到一年多后的一个大白天我们也在高速公路上被警车瞄上，只不过当灯刚刚闪了几下、还未等警察用扩音器喊话时，我先生就意识到我们的车是目标，马上靠边停车。警车也跟着停在我们后面，车里出来一位大块头警察，摇摇晃晃朝我们的车走来。这时我们是不能下车的，正确的做法是把驾驶座旁的车窗摇下，把两手放在方向盘（警察可看得清的地方）上，等待警察的问话。

那个警察走上来后，向我先生要了驾驶执照、车辆行驶证，查验后指出原因是超速驾驶。我庆幸先生眼尖反应快看到了闪光，换了是我大概会没反应仍愣头愣脑地往前开，说不定情况就会变得严重起来。什么叫情况严重呢？那就是如果美国的警察看到在闪警灯后你仍不停下，就会用车上的喇叭叫，甚至会呼叫其他同事来增援。对于法律，美国人有根深蒂固的令行禁止观念。所以美国警察会认为发出要你停车的信号你不停车，是不是会有其他犯罪嫌疑。曾经有一个真实的笑话，说是在北加州有一个年轻人晚上到一家便利店去打劫，他在掏枪指吓店主交出收银机里的现钞后，又要求店主给他两瓶酒。店主下意识地提出要看年轻人的驾驶执照，因为美国法律规定年满21岁才可买酒饮酒。不然卖酒和喝酒的都是犯法。结果这个劫犯居然也下意识地掏出驾照给店主看，以证明他已年满21岁。后面的结局可想而知，店主根据他从驾照上看到的名字地址报了警，警察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劫犯。

在美国待久了，再回到国内，发现交通违规实在太多了，不但有行人乱穿马路，还有许多自行车和助动车竟闯红灯穿越路口！这种违规状况多到使行人在路上行走或穿越横道线时提心吊胆，缺乏安全感。现在国内的有车族和本本族的比例越来越高，而交通法规的遵守、监管、执行的力度却没有相应跟上。有时候在上海拥挤的马路上看到抢救病人的救护车尽管闪灯鸣笛，可前面的车辆却置若罔闻，根本就不靠边让出路面。近来从报刊上也看到有飙车撞人致死、酒驾闯大祸的报道，这实在有点触目惊心。因为现在大家事实上都知道，中国已是每年因交通事故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如果再没有真正有效的执法，这不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吗？！ 所以即使我最早的驾照是在中国拿的，但现在我在中国是再也不敢开车了。

在美国，我开车一向小心谨慎遵纪守法，可偏偏我接到的一张罚单是因为闯红灯，罚款三百多美元，儿子揶揄地说我的一次足可抵他的三次。这张罚单说起来有点冤：我是等在左转道上的第三辆车，前面是辆小卡车，当信号灯翻绿依次转过去两辆车后突然翻黄，我因卡车挡住视线，加上没防备这么快翻灯就跟着左转，刚刚转到一半我眼光就瞄到右手边的路口有个骑警正注视着我，因为已靠近停车场了，他没有闪光鸣笛一路跟着我到停车场。他说闯红灯会威胁到其他车辆的安全，我说不是红灯是黄灯，而且前面有卡车挡视线，他开了罚单并说如有不同意见可去法庭申诉。

与警察当场争执是极不明智的行为，有时还会加重罚款甚至发生严重后果。前几年在纽约的中国城曾发生过一起华裔父子俩因停车罚单而与警察争执、继而有“肢体触碰”，最后引来大批警察警车而演变成老父亲被推打、儿子被抓进拘留所、面临因妨碍公务被起诉的局面。

最严重的交通违规是酒醉开车，一旦被警察查获，其他的处罚先不提，马上被关到拘留所去蹲一天大狱，从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希尔顿小姐因酒驾和无照驾车而蹲了23天大狱的新闻可见一斑。每年的3月份有个爱尔兰的传统节日“圣·帕特里克日”，那一天许许多多的爱尔兰移民后裔身穿绿色的衣服举行聚会，大喝啤酒庆祝一番。尔湾的警察曾在一个“圣·帕特里克日”的晚上在某个路口设立了检查站，用专门的仪器检测驾驶人是否属“酒驾”，结果一个晚上就逮了四五十个酒醉驾车人，其中一次最多逮了三人：当警察拦下一辆车子时先是发现驾车人属“酒驾”，他的朋友不知是喝酒太多还是哥们义气，与警察一番争执，警察警告说再胡搅蛮缠要以妨碍公务论处，这老兄竟然说不怕，结果两人一同被带上了警车。警察要求车里剩下的另两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乘客乘出租车回家，可其中的一位姑娘说她可以打电话让母亲来接她们。不一会儿姑娘的母亲开车来了，警察循例检查后发现这位老妈也是“酒驾”，于是也被带上了警车。这条消息被刊登在后一周的尔湾地方报纸“Irvine World News”上。

有些人对警察的罚单不服气，就上法庭请法官论断，届时开出罚单的警察和当事人一起对簿公堂，其中任何一方无故缺席就算弃权认输，有些心存侥幸的当事人就盼着开庭的当天警察因公务繁忙忘了出庭而取消罚单。从法官判决的一些案例来看，双方各有输赢。我本来也想去法庭，后来听杜太太说起她先生也曾有过如此的罚单，按交通规则黄灯是不能冲的，于是就算了。我儿子一次因时速超过了90英里而被警察要求去面见法官，到了预定的日子，他忐忑不安地去法院听候法官的判决。想不到一进法院的大厅，已经等候着五六十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开庭的时间一到，这些人一起进入同一个法庭。身披黑袍的法官高高在上，案子一个接一个地审，轮到的当事人面对法官，其余的则一起旁听。轮到儿子一案时，法官核对事实经过后问认罚还是要辩解？儿子赶紧说认罚，法官拿起手边的木槌一敲，说那就去付罚款吧。这些交通违规案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唯有一件把法官气得不行：有一个14岁少年，偷偷地喝了酒后开着他老妈的车子，在半夜12点钟的大街上乱闯。按美国法律在他这个年龄既不能喝酒也不能开车，一个未成年人深更半夜单独待在大街上也是不允许的，更何况是无证酒醉驾车，这小弟一下子都做齐了！少年是由他老妈陪着一起来的，法官除了判他社区劳动若干小时和罚款之外，也没有其他更严厉的处置办法，既无驾照可吊销也不能把他关进监狱里。

除了停车或牌照罚单外，其余的交通罚单大多会被记上点数影响到驾驶纪录而使保险费升高，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付五十美元去交通学校学习八个小时，并做一张考卷，就可取消被记上的点数而不报告保险公司，但罚单仍会被记录在案，如果未满18个月又有类似罚单就不能通过这个方法取消点数。为了取消那次“闯红灯”罚单的点数，我要去交通学校上课，具体日期由电话预约。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晨，地点就在附近的法院，因通知上说了必须在7：30报到，过时不候取消资格，我提前一刻钟到了那边，法院门口已等了千八百人了。时间一到大家依次排队报到，警察逐一检查了上课通知、罚单和驾照后给出教室地点，虽然来上课的人很多，但工作人员也多，8点钟时基本上大家都已坐进教室里了。

教室里真正是座无虚席，老美办事特讲经济和效率，按预约登记的人数安排日期和教室，我粗粗算了一下教室里的座位数估计共有四五百人。警察教官首先是宣布纪律，不能接听手机、不能乱讲话、不能看书看报、不能打瞌睡等，这些行为初犯警告但不能有第二次，上厕所离开教室时门口有专人记录不能超过时间，否则统统是Go Home（回家）。一路听下来给人印象最深的我想大概就是Go Home了，因为这样就等于白白浪费了时间和五十美元。看来今天在这个教室里的男女老少，不管蓝领白领、公司主管、家庭妇女、大学教授都要当一天小学生了。大门口报到时的严格检查加上这难熬的八个小时，我想教室里冒名顶替的“枪手”几乎是没有的，因为在美国提供虚假不实的资料一经查出后果严重，而且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把这次上课看作是一个学习的机会认真地去听，这八个小时也是有收获的。

上课时，教官尽量把课程安排得紧凑有效，讲解严谨略带幽默。坐在前几排的人都被警官问到吃罚单的原因，听下来比我还冤的人也有不少：有冲黄灯的因不服气而上法庭申诉被法官判输认罚；有在红灯时右转弯前没有完全停下来（美国交通法规规定，红灯可以右转，但在右转前必须完全停下，看清没有其他车辆和等在穿过马路的行人后才可右转）；有个人更倒霉，他没有注意到马路隔离栏的另一反向车道上正停着一辆红灯闪烁的校车，所以就没有停车，而隔离栏带上还种着树和矮灌木。教官根据每一个具体的案例解释交通规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交通肇事属刑事案件，时速超过95英里也要去坐班房。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大家要一起做完考卷上的题目，于是由教官讲出答案大家马上记下来，有人没听清楚，素不相识的邻座互相询问参考，教室里就有些嗡嗡声，气氛较上午宽松，上课的签到单被一个挨一个地逐排传过来签上自己的大名，交了考卷后总算功德圆满。这一天法院楼上楼下共开了五六个教室，也就是说约有两三千人都来当了一天极守规矩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