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中街话航船

横河中街话航船

我在横河中街生生堂药店当学徒时，交通主要是靠水上的船。我们这个地区河流纵横，四通八达，既通各个乡、镇，也通每一个大、小村庄。公路很少，农村的客、货运输，主要靠农船，俗称“河泥头船”。城镇的货运，主要靠“百官船”，船头画上眼睛、涂上大红的颜色，所以我们称它“红头百官船”。每每出航，总是扬帆借风。在棉花收购的旺季，我们站在家门口，可以远望弯弯曲曲的东大河上，白帆点点，犹如迎神的大旗，曲折盘旋在江畔，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客运呢？主要有快船、航船、乌篷船。快船是路程较远的，一般单程一天到达。航船是路程较近的，一般一天来回双程（即上午来，下午回）。乌篷船，俗称“脚划船”，船主多为绍兴人，头戴毡帽。多为有钱的旅客所独雇，可以送到家埠头。

横河中街生生堂药店门口有一条长长的廊轩，两边有固定的坐凳。生生堂药店和陆顺德南货店前临横河有一小漕端，漕端旁有一河埠头，平时居民可以洗汰，也可作为航船上下客之用。这个小漕端内停泊着三条航船。一条是坎墩至横河的，船主名叫阿相。另一条是相公殿至横河的，船主名叫阿琪。还有一条是逍路头至横河的，船主是兄弟俩。阿相身材瘦长，皮肤乌黑。阿琪身材中等，憨厚老实，他们都有一位伙计搭档，在埠头帮助搬运，路上背着纤板，拉着荡悠悠的纤绳，快步在河边走。因为坎墩、相公殿一带与横河地区在习惯、民俗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不少坎墩、相公殿一带的姑娘嫁到横河地区。所以，人来客往也多。加之横河街上每逢市日，有不少赶集的海鲜行贩，大多是坎墩、相公殿人，他们天没亮就在坎墩早市上买来鲜鱼、鲜虾……用一条软悠悠的扁担，两头挑着有长长的甩子的蒲篮，脚穿草鞋，迈着轻快的步子，经过二十多里路程的奔波到横河街上赶早市，吆喝着卖海鲜。卖完了，人也困了，吃一些点心，在廊轩的凳上呼呼地睡着等航船。

听到“呜—呜—呜”的海螺声，才从一场好梦中惊醒。航船到了，他们伸一伸懒腰，打两个呵欠，整理整理蒲篮担上船，在船上找个隐蔽地儿睡觉，一觉醒来便到家了。那些走亲戚经商的人，在家里吃完中饭，信步到街上，坐在廊轩的长凳上，边聊天边等船。

当“呜—呜”的海螺声再次响起，意味着要开船了！他们依次进船舱，各自找一个座位。船主把插在船后稍的一根长长的竹篙拔起，将船点开，撑出小漕端，转向横河大江。沿途，每到一个村庄或者一个城镇，船主都要站立在脚板上，一手持海螺，一手挡着撸，两腮鼓胖着气，伸展着绷着筋的脖子，“呜—呜—呜”吹几下，看有人等在埠头上扬手，便将船靠埠接客，或有下船的下船。坐在船上，路程远的，甚至要坐上整整半天。可是他们并不寂寞，除了闲谈聊天以外，还有卖唱的，父亲拉着皮胡，女儿唱着小曲儿，也有唱越剧、姚剧，说书的……内容多为传统的地方故事、新编的现代故事。他们怀里藏着一个本子，也可以点唱诸如“马定贵黑良心只撩皮箱不撩人”等戏。新中国成立后，还有“土匪陈金木”等戏，旅客们都很喜欢听。上埠前，说唱人会求一次钱，不论多少，有钱施就行。

随着社会的发展，公路渐多，水上客、货运输因其速度慢而日见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