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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菜之衰及其联想

时间:2022-01-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综览全书,其辞约,其事明,其理正。徽商早衰,徽学无传。徽州乡土文化建筑,与其他地方文化建筑的受破坏状况相比,可以说是保存得比较好的。吾友吴云溥,徽州人也,精于吃,且善烹调,自称所烧菜为徽菜正宗,但友人等均未得尝而验之。如其说果是,亦不能以区区豆腐干之美味而定徽菜之犹存。若夫文化的盛衰包括徽菜之盛衰,为各种条件所制约,自有其规律,非人力所可挽回,似亦不必兴叹也。

一九九六年十月,在安徽屯溪举行的徽商研讨会上,我提了一个问题,请教与会诸专家:明、清之际,徽商、徽学、徽戏、徽菜与徽州乡土文化建筑能够相与发展兴盛,形成一整套的文化发展系列,何以今天却经济大盛而文化落寞?问题提得不免迂腐,用意则着眼在这些年一直使我困惑的经济大潮中文化的地位问题。与会诸君子在此后的讨论中,诚然也谈论了,难免书生之见,莫得其解。其间,承王振忠先生惠赠他的一本书《明清徽商与淮扬社会变迁》,归而拜读,得益匪浅。今写此文,算是对他赠书的回报,也因甚感于徽菜的衰落已经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不免由此而兴遐思焉。

王书为佳构。在一本不到十六万字的著作中,将徽商与明、清两淮盐政,徽商的社会流动及其影响,徽商与东南文化变迁这么几个荦荦大题,梳理解释得清清楚楚,而尤着力于以下诸端:明代中、后期盐政制度嬗变之考证,徽州盐商办理年贡、构修官园、蓄养昆班以供圣幸实滥觞于康熙南巡,散落于全国各地徽商之土著化问题,徽州盐商辐辏扬州、形成河下盐商社区并孕育出扬州城市文化的过程及影响。综览全书,其辞约,其事明,其理正。

徽商早期多经营文房四宝、生漆、林木和茶叶,商业上远不足以与山陕商人比肩。及明成化、弘治以后,渐以盐业为主,积明、清两代之发展,徽州盐商大著于时,对于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城镇变迁呈举足轻重之势,形成“无徽不成镇”之说。王振忠引胡适之说解释之:“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徽州人,那这个地方就只是个村落。徽州人住进来了,他们就开始成立店铺;然后逐渐扩张,就把个小村落变成个小市镇了。”王振忠特标《“无徽不成镇”——徽商与盐业城镇的发展》以明之,阐明扬州、淮安、仪征、汉口诸地之繁荣发展,均以盐兴。至于徽州盐商与东南文化发展的关系,于学术(扬州学派尤著),于科第,于文事,于昆曲,于园林,王书均有所引述。

此处特录王书述徽食一段,以见其时徽食之著:“徽州食物也盛行一时,如徽面、徽饼和徽包等。大盐商徐赞侯的侄孙徐履安,擅长烹饪,歙县岩镇街盐商聚居地的没骨鱼面,就是他首创的。乾隆初年,徽州人在扬州河下街卖松花包子,开设了徽包店以飨同乡。又模仿岩镇街的没骨鱼面,以鲭鱼为面,开设合鲭面店。此外,仿效的还有槐叶楼火腿面,合鲭又改为坡儿上的玉坡面店,以鱼面精美可口见长。”所谓的没骨鱼面,今日上海老半斋尚存的刀鱼面当是其传。

徽商早衰,徽学无传。徽戏如何?四大徽班进京的盛况,早成历史;而当年老三麻子驰骋沪上,上海京戏班子吸收徽戏之长,形成南派京戏之盛,亦成过眼烟云。今天安徽盛行的是黄梅戏,其实那是湖北的戏。徽州乡土文化建筑,与其他地方文化建筑的受破坏状况相比,可以说是保存得比较好的。会议期间,参观了黟县西递村、歙县宏村、歙县斗山街。或明或清建筑,尚存其体,斗山街的牌坊、祠堂亦存其旧,真是去凭吊了。这些建筑的主人,多为当年盐商,他们在扬州开创了事业,发展了文化,在本土也留下了文化建筑。如今,除了供人参观,更有待于后来者去深入研究徽商与文化的关系。

还有一个徽菜,早著盛名,被饮食业者和编写食谱的人列入八大菜系。今也何如?五十年代前后,上海还有不少徽菜馆,后来就烟消云散了,今只在老西门有大富贵一家。某年去宁波,倒见徽菜馆甚多,想来或与徽商曾在此留下踪迹有关。吾友吴云溥,徽州人也,精于吃,且善烹调,自称所烧菜为徽菜正宗,但友人等均未得尝而验之。我们同去屯溪,会前会后,听他大谈徽州菜。欲破止渴之梅,须待会议主人经云溥指点,摆上桌面来。云溥所述徽菜,有好几味,他不但举菜名,且述烧法。有的菜,经其引荐指点,吃到了,众人咋舌不敢再进,吴公云材料不符,烧法不对。有的菜,厨师说不知,无法制作。最后剩下了他盛赞的臭鳜鱼,大家引领以待。一次,臭鳜鱼出场,大家都待云溥举箸置评,随之下筷。云溥举筷而未落,曰:“不对。怎么是猫鱼?”再一拨,又说:“怎么没有冬笋?”一吃之后,云溥说:“毫无臭味。”不复言。大家看苗头不对,也还是尝了,无进第二箸者。然后,云溥借酒缓述所谓臭鳜鱼的来历:徽州无鳜鱼,渔民自芜湖携鳜鱼往徽州,防变质,稍腌之。抵家,去内脏,烧而食之,有臭味。其后,徽商亦食此物,但加肉和冬笋红烧,既臭亦鲜,乃成名菜。经过如此,不知吴说之确否。看来,所说倒是符合饮食文化发展的规律,民间发生,经有条件(经济与文化)的人加工提炼,乃成一味。

臭鳜鱼既食之又实未得,在安徽本地,也终于没有得见所谓八大菜系之一的徽菜,几天饭桌所见,无一样佳味,问本地主人,都说不出徽菜究竟有些什么,则所谓徽菜已不复存,昔年鼎鼎大名的徽菜,不只是衰落,径可称为崩溃了。写这篇短文的时候,云溥倩人送来豆腐干,说是徽州家乡带来,佐酒极佳。还没有来得及吃。如其说果是,亦不能以区区豆腐干之美味而定徽菜之犹存。

如此,徽商、徽学、徽戏、徽菜、徽州乡土文化建筑这一个系列,果然就只剩下黟县、歙县的一些明、清建筑任人凭吊了。人或云:这也没什么奇怪。明、清以来负盛名的徽州府,府治歙县,一府八县;入民国,为专区,依然是泱泱大邦。如今不是府和专区皆无存,徽州成了黄山市的一个区吗?答云:黄山的自然景观诚美,徽州的人文之盛更不能忘。当然,这只是一个区域由大缩小的事,无关于文化的盛衰。若夫文化的盛衰包括徽菜之盛衰,为各种条件所制约,自有其规律,非人力所可挽回,似亦不必兴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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