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元辉
“叔叔阿姨，我们是‘护河小天使’。我们呼吁保护河流，不要往河里扔垃圾。”
那天，和外地朋友路过蛟川体育文化公园，恰遇一些可爱的小朋友正卖力地向过往的群众宣传保护水环境。朋友欣喜地接过“护河小天使”的传单，喜不自禁地对我说：“你们这里治水行动已从娃娃抓起，这场剿灭劣Ⅴ类水战役必胜！”
对于朋友的乐观评价，我却喜忧参半。喜的是动员令已让全社会“动”起来；忧的是剿灭劣Ⅴ类水战役能打赢吗？尤其是镇海位于宁波地区整体水系的末端，蛟川街道又是企业最为集中的一个街道，治水任务绝对要比其他地方更重，压力更大。这不是凭几分激情与决心一哄而上就可以一蹴而就的事，同时还因容易反复，更不可能一劳永逸。我突然很想知道那随形就势、曲折逶迤，带着历史沧桑印记的河流，如今是潺潺犹如隐士般在幽谷中拨琴拂弦，还是白天令路人掩鼻皱眉匆忙而过，夜间蚊团振翅嗡鸣烦人。
恰逢镇海区文联组织“清清之水，悠悠我心”助威全区剿灭劣Ⅴ类水攻坚行动暨百人创作采风团的活动，我立即报了名。5月6日上午，两百余名文艺工作者在出征仪式结束后，迅速兵分五路，直赴澥浦、九龙湖、蛟川、骆驼和庄市街道治水一线创作采风。我和43位文艺家在蛟川街道的工作人员陈燕静和贾默林的陪同下，首先来到了镇海区主要河道之一的万弓塘河蛟川段。这条河流经棉丰村、俞范村、石塘下和炼化工业区，由于本人工作生活在镇海炼化，所以曾不止一次目睹过河流发黑发臭，漂起一圈圈的油污；盛夏，河底的脏腐淤泥就伴随着气泡往上翻，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蛟川街道农办的张斌早早就在路口等候。停车后穿过川流不息的车辆，刚随众人下石板老桥，潺潺流水声就钻入了耳际。步转景移，放眼望去，太阳俨然像一匹金色的骏马，无拘无束地在湛蓝的天空中驰骋。但阳光下不再是挟裹细尘奔驰的车辆，这里没有汽油味，似乎也躲开了辐射波。向右俯视，两岸朴拙的青石平整如砥，宽阔的河水悠悠如绸。远眺，柳枝下垂，蝶蜂飞舞，受水土滋润、饱蕴天地灵气的不知名小花舒瓣绽蕊，没被刈除的纤弱绿草更是自由自在地向上生长，温润的海风让它们始终整齐地以同一种簇拥的姿态摇摆，让人陡生和衷共济的感觉。偶尔还可瞅见白鹭在草丛中伸颈觅食的身影。在这里，季节似乎给了人们一个明确的诠释。
田野让人心旷神怡，清幽之气顿时洗净了心中的尘埃，大家兴高采烈地在石板路上来回行走，或自拍，或合影，更多是被摄影家抓拍。不知是笑声还是采风人员手中高高飘扬的大旗惊扰了不远处的白鹭，只见它长脚一蹬，展开双翼就冲上了半空。可那灵动飘逸的身影似乎还眷恋着这片昌盛的土地，盘旋片刻，再次在草丛中收翅。
几声遗憾的叹息顿时把众人的目光从远处拉回河边。原来有细心人发现河面上漂浮了点滴的油花，这个“意外”发现让张斌也甚为困惑。作为治水联络员的他赶紧掏出手机联系相关工作人员，排查原因。挂上电话后，张斌说这几天他们巡查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分析可能是过往车辆排气管的油污滴在路面，然后被昨天的雨水冲至河床所致。
据张斌介绍，万弓塘河蛟川段共长5.17公里，经过河底清淤、活水循环、水草种植、放养鱼苗、地毯式排查直排口等多种手段的治理，已取得初步成效，水体质量较好。虽然万弓塘河蛟川段一头与外面大河连通，但沿岸住户众多，人们排放的生活污水是最大的污染源。所以要保护好这条已整治好的河道，其路还是很漫长的。
参观完已整治过的河道后，我们又驱车来到柴家港。此时柴家港的河水已被截断，看到抽干的河床，我们不难看出整治的难度，更能看见人们整治柴家港河水的决心。眼前的河道不但淤积严重，且沉泥黑如墨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一台挖掘机在连成片的钢板上不停地转动铲斗，把河床底的沉泥铲入大卡车运走。
我相信，如果河水会说话，那当初从河底不断向上冒出的水泡就是它的哀怨声。
对路人来说，这是个需要掩鼻并加快脚步速离的场所。但对文艺工作者而言，这却是个绝好的创作体验来源，是见证和留存史料的良机。只见众人带着录音笔和相机，沿着高低不平的坡道深入河床底，采访施工人员的工作体会，抢拍施工作业的宝贵镜头。即使工作人员一再催促大家上车赶往下一个采风点，可还是有人一步三回头，不停地从各个角度拍摄宝贵的治水场景。
此次蛟川街道安排的最后一个现场采风点是清水浦的田螺漕。田螺漕很像我记忆中的池塘，虽然水不流动，周边居民较多，但经过前期的治理和后期得力的保护措施，这里的水能见度较高，偶尔还可见到小鱼在池中畅游。
田螺漕一边抵着马路，一边是工厂，另外两边就是居民住宅。见我们这些穿着印有“清清之水，悠悠我心”统一文化衫的“外来人”后，许多居民打开房门好奇地观望。
几声简单的招呼后，我们共同的治水心愿顿时消除了隔阂。从慈溪嫁至本地居住已整整三十年的徐阿姨，一边用毛巾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热情地介绍起这里的情况：“这里的水到现在我还在用，洗个衣服或拖把很是方便。所以每次看到有人在路边倒垃圾或小便，我们都会指责。”
说着说着，徐阿姨突然自豪地指着自家的院子邀请我们入内参观：“你们看，这株金银花多漂亮。”
其实我们这些人早已闻到微风送来的阵阵清香，从内墙探出的一张张簇拥的“小脸庞”，与拙朴的水泥外墙相得益彰，别具一番情趣。
“就是看看这些花草，感觉心情也好啊。”
“希望身边的水不臭，屋里的花更香。”
看叶翠花艳的植物让客人们赞不绝口，一直在旁、寡言的徐阿姨的爱人终于也开口补充：“最好水能一直这样干净。”
徐阿姨爱人道出了众人的心声。谁都希望家园天更蓝、水更清、景更美，可为什么不少黑臭河道常常屡治不清，让周边居民叫苦不迭，究竟是什么让我们一次次的巨大投入成了泡影？静心思考不难发现，清淤换水虽然是见效迅速的“猛药”，但若没有拔除病根，那不用多久，水必将再次变黑变臭。所以我们必须同心把劣Ⅴ类水“除名战”当作是一场没有硝烟、不流血的艰难战役，做好雨污分流工作，彻底改变生活陋习。生活中，虽然许多人明白水是生命之源、生产之要、生态之基的道理，但常常为了自己的微利或方便，无所顾忌地任性妄为，把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毋庸讳言，人间事物很难经受百十年的日升月落，追求永恒往往成为一种神秘的向往，也总能挑动我们无限的遐想和长久的希冀。
当随人群走进蛟川街道办公楼时，大厅入口处竖起的五幅“剿劣作战图”引起了我的注意。看我驻足细细阅读，贾默林上前来为我逐一介绍里面标注的内容。
“现在我们街道已经关停了4家违规排污的企业，需要整改的企业也已勒令整改。街道还组成了百余支志愿服务队，走进社区、企业，宣讲治水护水理念，营造‘蛟川治水我负责，美丽家园我有责’的良好氛围。”从部队转业的贾默林，虽然到街道工作不足两个月，但对“剿劣战役”如数家珍。也许命中注定离开部队的他，将继续带着军人的作风，全身心在地方打一场“硬仗”。
无论是决策层面还是执行层面，都让我感受到这绝不是一次风风火火的突击行动，而是一个长效管理机制的确立。相信碧波荡漾、鱼虾洄游的一条条清河，不久就会重回人们的视野。
敲完文字，夜已深，眺望窗外，霓虹灯的闪烁让我看不清夜的真实模样。朦胧间，我似乎看到月光下有人正沿着小河巡查，听到和着河水节拍传来的坚定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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