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事祭歌的诗体来源及其演变

二、农事祭歌的诗体来源及其演变

农事祭歌即农事祭祀仪式所歌乐歌，它来源于早期为保证农事顺利、庄稼丰收而由巫祝“创作”并表演的祝祷之辞。《周颂》中的《噫嘻》、《丰年》、《臣工》、《良耜》、《载芟》就是秋冬报赛的颂神之辞，源于早期的巫祝之辞，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小雅》中的农事祭歌是对《周颂》农事祭歌的进一步发展，文体也与巫祝之辞有关，这从《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等诗与典籍所载的《伊耆氏蜡辞》^[19]、《祠田辞》^[20]、《禳田辞》、《祷雨辞》、《嘏辞》^[21]、《祭辞》等的对比研究中可以得以印证。

《史记·滑稽列传》载《禳田辞》：“瓯窭满篝，污邪满车，五谷蕃熟，穰穰满家。”《楚茨》总写农事祭祀的虔诚和农事祭祀对周人的重要意义。其中首章云：“自昔何为？我艺黍稷。我黍与与，我稷冀冀。我仓既盈，我庾维亿。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郑笺》云：“以黍稷为酒食，献之以祀先祖。既又迎尸，使处神坐而食之。为其嫌不饱，祝以主人之辞劝之，所以助孝子受大福也。”郑玄解释此章大意，指出“自昔何为”数句为“祝以主人之辞劝之”之辞。祭礼中祝的祈神之辞用以表达主人之意。这章着意说明了享祀祈祷与农业丰收的关系，实际上是对巫祝所操《禳田辞》内容的抽象化与理论化。

其次，诗的第二章深言祭礼之敬，祭品之洁，先祖、神保莫不来享，祝则代主人求福于神灵。末句“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纯出巫祝祈祷之语。孔颖达《毛诗正义》释此章云：

周礼祭祀之联事，司徒奉牛，司马奉羊，六牲各有司也。既絜此牲，其理治之，亦各有职，或解剥之者，或亨（烹）煮之者，或陈其肉于牙之上者，或分齐其肉所当用者。于是之时，祝则博求先祖之神，祭于门内之祊，既，群臣恪勤，各司其职，祭祀之事于是甚絜明矣。以此知先祖之精灵，于是美大之，其神安而于是歆飨之。既为所飨，故令孝孙有庆赐之事，报之以大夫之福，使孝孙得万年之寿，无有疆境也。^[22]

从孔氏所分析可知此章表现巫祝代孝孙祈福于先祖之意，其末几句诗文则是直接据引巫祝祷辞而成。朱熹《诗集传》亦云此章：“于是祝致神意以嘏主人曰：尔饮食芳洁，故报尔以福禄，使其来如几，其多如法。尔礼容庄敬，故报尔以众善之极，使尔无一事而不得乎此。各随其事而报之以其类也。少牢嘏词曰：‘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无疆于女孝孙，来女孝孙，使女受禄于天，宜稼于田，眉寿万年，勿替引之。’”^[23]第四章、第五章亦言“工祝致告”，诗体与上同。《楚茨》言祭神祈年之意，诗凡六章，而四章据引工祝之辞而成，可见这类诗的创作在文体上是受了巫祝告神之辞的影响，或者说是从巫祝之辞逐渐演变而来的。

援引巫祝祈神祝神之辞而入诗这种情形在《信南山》等诗中也普遍存在。《信南山》第二章说：“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既可能是风调雨顺的年景的实写，更可能是一种祭祀时的强烈的渴望和祈祷。只有这样理解，第四章的“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才能落到实处。由此来看，《诗经》农事诗中用于祭祀典礼的农事祭歌在文体上来源于古代的巫祝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