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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和解

时间:2022-12-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它导致社会族群进入高度异质化的思想对峙,这是很糟糕的局面。如何化解这个矛盾,让各种被遮蔽的精神生活状态展现出来,让它们不再缺席,寻找精神生活的和解与平衡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思想重建工作。在精神分裂的时代,结果不是我们决定的,但每一个人都是思想碎片化后果的直接承担者,没有人可以躲过问责,我们所有人都输了。

毋庸置疑,改革开放的三十余年是中国思想史上最波澜壮阔的一场盛装演出,那些在场者与缺席者一同见证和参与了这次宏大的演出,没有人可以是旁观者。不论它给每个人的内心带来了怎样的升腾与坠落、成功与失败、欢喜与悲伤,我们都无法绕开它,这就是我们遭遇的生活。历史的舞台不应该是少数成功者的后花园,没有人可以独占,那些被时代抛在后面的被遮蔽者的生存状态同样也是需要被道说出来的,否则那个时代的精神地图将是残缺不全的,那些空白会以记忆的形式沉淀在族群的心灵深处,一旦遭遇某些慌张的年月,它就会以不确定的方式燃烧起来,没有人可以控制。从这个意义上说,莫言文字的意义在于它以卑微的方式尝试记录下那些被遮蔽的存在者的心灵空白的细节。由于他的努力,一种将被喧嚣时代所遗忘的生活开始重新浮出水面,由此,事关每个人的拯救或者救赎才是可能的。毕竟,在存在者被遗忘的存在状态里,隐含着存在的一切值得深思的东西。

客观地说,我们的改革是不彻底的,它的出现不可避免地烙上了旧时代的印记,这在当时是有合理性的,毕竟它的主旨很明确:绕开障碍,轻装前进。这有利于减少政策的运行阻力,快速取得可见的成效,以此争取获得社会各方的认同与支持。问题是这种改革模式容易把障碍演变为无法处理的历史沉淀物,它相当于人体的慢性病,很难治愈。回首这三十余年的改革,我们的理念完全运行在一条细弱的理性的钢丝上:反西方的西化。今天我们能够理解当初改革者所面临的困难,问题是障碍会自己生长起来,从而它开始僭越最初的理念,这就是我们今天遭遇到的现实,政治体制改革开始严重制约经济体制改革,并且开始吞噬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这种思想上的矛盾,在社会生活层面就促成了在场者与缺席者的分野,它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群体的贫富分化日趋严重,不同的存在状态塑造了不同的精神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社会的精神生活已经完全被肢解了,一个破碎化的思想时代过早来临,其实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怎样应对这种从里到外的双向纠结。它导致社会族群进入高度异质化的思想对峙,这是很糟糕的局面。如何化解这个矛盾,让各种被遮蔽的精神生活状态展现出来,让它们不再缺席,寻找精神生活的和解与平衡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思想重建工作。从这个角度来说,莫言的文字正好暗合了把那些隐而不显的精神生活重新展现在思想舞台上的尝试,使那些被缺席者不再成为历史上的失踪者,而这恰恰是族群开始精神和解的初始工作,尽管道路还很漫长,好在一个好的开始已然给暗淡的思想舞台放进一缕阳光,当这样的阳光多了起来,希望就不再是乌托邦,心灵的荒芜之地也将再次变得草肥水美。

我知道莫言的名字还是通过张艺谋的电影《红高粱》,想想那已经是20世纪80年代末的事情了,转眼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我仍无法忘记那些文字下质朴的野性、未加修饰的爱恨与挣扎,以及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男男女女粗犷而细腻的情感,他让我看到了那些隐藏在这片贫瘠土地边缘上的人们的精神世界。由于我不是搞文学评论的,没有资格妄加评议莫言先生的艺术成就,但仅从思想邻居的角度而言,我们也在试图以不同于文学的方式揭示那些缺席者的存在状态,基于这种理解,我们是思想的同行者。每个人文学者都尝试对自己时代的精神生活进行诊断与处理,但这种处理有一个预设前提,即随着文明进程的加快,人们遭遇的痛苦与幸福也随之增加了,到底是痛苦增加得多,还是幸福增加得多,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对悲观主义者而言,他相信痛苦增加得多,就如同哲学家叔本华所说:“文明的每一步意味着需求及实现它们的必要手段的复杂化、多重化,因此,随着文明的进步,欲望、悲惨、失望都增加了。”显然,我们不同意叔本华的论断,这是一种过于简单化的功利主义的解释模式。幸福与痛苦作为一种个体心灵感受,是无法计算的。我们所要寻求的是一种具有普遍形而上意义的正义价值,也许这才是当下中国进行精神和解的基础。正如德国哲学家包尔生所言:“不义在旁观者和受害者心中引起了公正的观念和正义的情感,谎言和欺骗使真理和诚实有价值,残忍和恶意构成了对灵魂的温柔和高贵的陪衬。”莫言的重要性在于,他隐身于故事与语言的乡下,为我们呈现了一个表面繁华下的无声呼告,那些细若游丝的声音终于在阴影下得以彰显,随之,那些阴影下的苦难挣扎与不屈不挠的希望展现在我们面前,否则谈何精神和解?精神和解的前提就是我们要了解那些隐秘的精神生活,让它们有机会和公平地得以道说并使之呈现,这恰恰是一位伟大作家的职责所在,没有任何一个群体的声音是可以被忽略的。使未来成为真正的未来,恰恰在于我们对民族苦难记忆的坚守,让通向未来的路变得踏实。文字写到这里,也正是午饭时间,就着萝卜、黄瓜还有大葱,蘸着黄豆酱吃得正香,不觉兴起,喝一杯小酒,突然,那些沉淀的记忆不期而至,我的父辈、祖辈都是这样生活来着,他们在这个时代张开帷幕之际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切都会过去,唯有真理不会。那些曾有的集体记忆如泉水般涌现,想到这些,不禁潸然泪下,我活在他们的未来里,那些曾被遗忘与遮蔽的精神之根从来没有丢失或者褪色,只是无处安放而已。通向未来的路就这样在沉寂的心灵里延展着,从未中断过。在乡土中国日渐远去的今天,我们的生活已经被连根拔起,没有根基的漂浮成为一种时代症候,而记忆帮我们捍卫了一种历史的连续性。莫言的文字来自乡土的高密,那里连接着坚硬的过去与柔软的未来。危险的记忆作为行动的出发点,它赋予行动者一种自发的意义。正如德国神学家默茨所言:“人回忆曾经抵达的应许,回忆面对这种应许而存在过的希望,将自己维系在这一回忆之上,并以此决定自己的一生。”在精神分裂的时代,结果不是我们决定的,但每一个人都是思想碎片化后果的直接承担者,没有人可以躲过问责,我们所有人都输了。莫言作品的意义恰恰在于以魔幻的方式为那些即将沉没的声音做了记录,不论你喜欢与否,那些精神生活被摆在我们面前,鲜活而粗糙。由于政治体制改革的滞后带来的诸如公平、正义、自由的缺失,以及权力与责任的严重不对称等等,如一道道伤疤印刻在当下每一个行走者伤痕累累的心灵上,无情地羞辱着我们千辛万苦积攒下的脆弱的骄傲。我们每个人必须有所行动,这是一种使命与召唤。如果说只还有一个上帝可以救渡我们,那么这个上帝就是源自我们内心的大无畏的勇气、良知和热爱。文学史的研究告诉我们,任何作家如果缺少这些品质与风骨,注定是无法成为伟大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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