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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达的故事

时间:2022-12-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整体而言,简达是一个自律的人。我们对这个男人身份以及他与简达关系的查询要求,同样遭到了客户的婉拒。由于每天都跟着简达的节奏生活,我们所有的时间都在外面度过,我们每天起早摸黑,因而完全没有时间去安排自己的生活,连最基本的购物我们都简化至最低程度。更令他不满意的,是由于客户的诸多限制,我们虽然对简达的生活作

我们把老人放在锦州回到北京后,对侦探所的未来乐观起来,我们用一路上极力节省出来的费用买了一个手机。我们觉得,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活将发生决定性的变化。

不过,为了节省电话费,也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从来不在散发和张贴的广告单子与帖子上公布我们的电话号码。

事实上,我们的确很快就接到了一笔大的单子。经过几封邮件的来回,一个拒绝透露自己任何信息的客户希望我们能跟踪一个男人,拍下他日常生活的一切。“每个月的1号,我会派人来支付报酬,取走资料。”客户在邮件里说。

对这笔长期业务的到来,我和小孟欣喜若狂。客户在邮件里表现出的财大气粗让我们明白,美好的未来降临到我们身上了。更重要的是,这笔生意正是我们侦探所的核心业务所在,它让我们扬眉吐气,让我们在长时间的沮丧之后,觉得自己的工作终于能与“侦探”两个字相匹配。

客户的富裕和慷慨我们很快就见识了。客户开出的条件包括:1.#每个月为我和小孟支付总计一万元的报酬;2.#他提供最新款的SONY数码相机和DV,以及所需带子和存储卡,足够我们跟踪拍摄需用;3.#他还一次性支付给我们一笔数额不菲的现金,供我和小孟添置一些衣物,以便我们能够跟随我们的“对象”(客户这样称呼我们要跟踪的男人)出入层次相异的场所;4.#根据需要,我们可以选择合适的交通工具,这项支出可以实报实销。

与此相应,客户对我们也提了几点要求:1.#不能搬离我们现在的住处,这是让我和小孟最莫名其妙的一点,不过,我们很佩服对方对我们现状的了解与判断,因为我和小孟已经开始寻找新的住所了;2.#一旦对象回到自己家里,我们即停止跟踪,不窥探他屋里的一切;3.#不能让对象发现我们;4.#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不能试图了解客户的身份,一旦发现这方面的动向,对方将会立即停止和我们的业务往来。

也许是考虑到这些要求对两个出道不久的侦探的难度,客户还附加了一条对我们非常有利的条件:我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控制与对象的距离,甚至我们也不用一次不落地时时刻刻跟着他。

“以二位的敬业精神,肯定不会出现任何的懈怠。”谈妥之后,客户通过邮件给我们发来了“对象”的资料,并在邮件里表达了对我们的信任。

客户为我们提供的资料简单列出了“对象”的姓名、住处和工作地点,以及基本的作息习惯。此后近一年的时间,我和小孟便成了这个名叫“简达”的人看不见的影子。

正如客户所说,我们都是非常敬业的人,时刻把客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在这三百多天里,除了加起来有近一个月的休息时间,简达待在家里,我们按照协议无从跟踪他的生活外,他每天在外的十多个小时都在我们的视线内。我们录下他的一举一动,拍下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每个月都给客户提供详细书面报告,我们对这个人的了解超过了对我们自己的了解。

简达是一个生活非常有规律的人,而且这种规律性正变得越来越强。工作日的每一个小时,他会做些什么,从周一到周五,他每个晚上会和谁一起进餐,他和同时保持约会的三个女人按照什么样的计算方式见面,依照什么样的周期留宿每个女人。甚至连他多久买一次牙膏、牙刷、香皂、沐浴液,它们是什么牌子,简达最喜欢买多少容量的,所有这些细节都被我们掌握得一清二楚。

整体而言,简达是一个自律的人。他在一家大房地产公司上班,虽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层职员,但手头还算宽裕———我们曾询问客户,是否需要我们弄清楚简达的经济来源,遭到了坚决的拒绝。工作之外,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店、电影院、展览馆等等场所消遣。

唯一有些神秘的是,每个月的月中,简达都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见面,男人拎着一个大的黑色塑料袋,换取简达手里的一个厚厚的、明显装着钱的信封。我们对这个男人身份以及他与简达关系的查询要求,同样遭到了客户的婉拒。对方明确地告诉我们,他只对简达本人感兴趣,我们的DV以及相机,焦点只需要对准简达就可以了。

“有的时候,我会误以为自己是在拍一部冗长的纪录片。”小孟有一次这样对我说。

的确,虽然解决了我们的工作,还有一份相对不错的收入,但这样紧密地跟踪另一个人的生活,以至于把自己的生活完全像不干胶一样贴在对方生活的背面,其影响逐渐超出了工作的性质,开始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我和小孟的生活。

我们和外部世界的关系已经成了猎物和猎人的关系,只不过,有的时候我们会迷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猎人还是猎物。我们在楼宇林立水泥森林里追踪着一个人的生活,为了保证不被发现,不被任何人发觉其中的诡异,更为了保证自己心理上的不逆反,我们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掩饰手段。到了后期,我和小孟完全能够借助公共卫生间而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装扮成另一个人,外貌神态和语言风格都迅速转变。伪装外表的同时,我们还学会了瞬间转变自己的心理角色,准确地把心理状态调节到那个角色所需要的波段。有一次,正和某一个女人在国家话剧院欣赏一出以色列话剧的简达发现了我的相机正对着他们拍摄,简达低下身子走到我面前时,我已经让自己成了一位韩国游客,我先说了两句韩语,然后用蹩脚的英语指着相机里的那张照片,告诉他,我只是看到他们对一出说着无人能懂的古希伯来语话剧的入迷才记录下来的。随后,我问他要了邮箱地址,表示回国后会把照片发到他的信箱。当然,我后来的确通过一位在韩国留学的同学辗转把照片发给了他。做事情有始有终才能称得上敬业。

客户每个月准时向我们支付报酬、材料费、交通费以及必需的杂费,一切都按照事先的约定而来,在这一点上,对方严守信义。

不过,这些对我和小孟差不多已失去意义。由于每天都跟着简达的节奏生活,我们所有的时间都在外面度过,我们每天起早摸黑,因而完全没有时间去安排自己的生活,连最基本的购物我们都简化至最低程度。而一旦确定简达要在家里待上一两天———没跟踪他多久,我们就能从简单的迹象,比如买回一大堆速冻食品,判断出这一点———我和小孟也回到地下室,以发呆这种方式度过。这时候,我和小孟会强烈地想念简达,希望他尽快出来活动。

小孟和我不一样,对于目前的生活,我谈不上特别满意,却也觉得就这样下去也还行。我想,最好是一直干下去,做上八年十年,攒上一笔钱,就可以向客户辞掉这份工作。干一干其他的,至于其他的具体是什么,现在没必要去考虑,想也没用。

小孟不。这样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孟不满足起来。

“我们就像是被蒙上眼睛的驴子,按照客户的意思始终在一条道上兜圈子。”他曾向我发过牢骚。更令他不满意的,是由于客户的诸多限制,我们虽然对简达的生活作息和生活方式了如指掌,对这个人却始终隔了一层,就像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直在你眼前晃动,你就是没办法弄清楚它是什么。根据现在的跟踪所观察到的资料,我们理解不了简达一天一天这样生活下去的动力所在。

“如果是我,早就一头磕死了。”小孟说。

但小孟和我一样知道一份工作来之不易,况且,仅仅是照顾到我的处境和感受,他也不能鲁莽行事。所以,为了消解心中的郁闷,小孟开始从我们拍摄的带子中截取部分内容,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剪辑。令我大吃一惊的是,经过他的操作,简达完全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人。就连日常生活,也似乎和我们跟踪所得的大相径庭。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小孟前后做出了八个这样的小带,而八个带子上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

“总有一天,我会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每个带子,小孟都以这句话开头。

“杨让,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有一天早上,我和小孟整理好装备,正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问我。

“你有什么打算?”

“快一年了,这个客户似乎对我们保持了充分的耐性,可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由里向外透着邪气。而且,我已经没法再忍受这影子一样的生活了。我觉得不安生。”

“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那有什么,大不了我们重新招揽客户嘛。退回到最初的境地,也没什么。况且,这一年来我们还攒下了不少钱。够我们对付一段时间。”

“行啊,只要你下定决心了,我没问题。大不了回到从前的状态。”

“其实很简单,客户对我们最大的限制是什么?”

“不能进入简达的房间。”

“我想,答案就在他的房间里。只要我们能够进去,就水落石出了。”

“你想什么时候进去?趁简达不在家,还是?”

“你的想法呢?”

“既然想弄清楚。不如趁他在家,爽快地前去拜访,把这一年我们跟踪他的事情告诉他。回来后,再发邮件给客户,向他说明一下。同时告诉他,之所以没有行动之前告诉他,只是怕他阻拦。说不定,简达能告诉我们,这位客户究竟是谁呢。”

“咱们真是好搭档,你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了。我也喜欢这样磊落行事。”

第二天正是星期六,简达在家里休息。我和小孟拎着花了一夜的时间整理出来的这一年来所有关于简达的备份资料,包括小孟制作的八个带子,前去拜访简达。

我们手里只剩下近一个月来做的新资料了,犹豫很久,我们还是决定,把它们留给我们的客户,毕竟,我们要做到有始有终。如果对方不要,我们再自行处理就是。

简达家所在的这栋白色住宅楼我和小孟都无比熟悉,但我们从来没有进去过。因此,当我们跟着打开大门的一个中学生走进去,进了电梯摁下二十一楼时,心里都慌乱起来。这慌乱之中,夹杂着终于进入一件事情的核心将要了解其背后掩藏内容的兴奋,以及即将面对当事人,无从猜测他听了我们的话将对我们采取什么态度的紧张。各种因素混杂,导致电梯到了二十一楼,我和小孟推让半天,谁都不肯先迈步。

2103,简达的房间门半掩着,我们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说:“进来吧。”

“进来吧。等你们很久了。”

进门正对着的,是一间宽敞得差不多有一个羽毛球场那么大的客厅,三面都是从上到下的落地窗。简达躺在东面窗户边的一张躺椅上,正对着我们。

“坐吧。”他指着躺椅旁边的两把椅子。我和小孟走过坐下,但是我们刚一坐下,就如同被针刺了一样,跳了起来。还拎在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带来的资料散了一地。

屋子的西面,也就是紧挨着我们进来的门的一面墙,此刻与我们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昏暗的国家话剧院内,一男一女相拥而坐,目光凝定地看向舞台,离他们不远,一身游客打扮的一个男人正拿着相机拍摄。

那个拿相机的男人就是我。

“我就不绕圈子了。你们一直想找到的那个客户就是我。”简达似乎在等待我们出现这样的反应,而我们的反应也如他所愿。他高兴地站起来,给我和小孟各倒了一杯茶,才徐徐道来。

“说实话,我完全不缺钱。我继承了几只股票,它们每年给我带来的红利就足够。前几年,我还像一个正常的富人,满世界跑,潜水、打猎、登山,除了毒品,一切大家认为能带来满足感和刺激的东西我都玩儿遍了。但没过多久,我就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纵情声色,狂饮滥赌的生活更提不起我的兴趣。于是,我又回到北京,把拥有的一切暂时封存起来,然后像普通的上班族那样,找了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过了两年,由于工作出色,我被擢升至中层。马克思说,劳动是人的第一需要。我想,就是这个意思。因为这两年之内,我断绝了原来的朋友和社交圈子,把生活打理得和小白领毫无差别。生活中的小麻烦、小喜悦让我很是充实。我不再动用红利,它们仅仅作为银行里的一个概念,会偶然被我想起。

“这样过了两年,有一天,我考虑自己是否该买一辆车。当我把现在这份工作的收入衡量再三,以便能买上一辆相当的车时。突然明白,并不是我假装去过一个小白领的生活,我就是。那种为了维持体面,又要量力而为的辛酸,我是怎么都体会不到的。说白了,我只不过是以参与游戏的心态进入了目前的生活,有时候会因为过分投入而计较游戏中的得失。但它终究只是游戏。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无法投入,无论采取哪种角色生活,都觉得是在表演,都不是本真的生活状态,都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戴上了一层外壳。我特别想知道,在其他人看来,我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我每天的生活究竟有没有逻辑性和必然性。

“这时候,我收到你们的邮件。我至今还弄不清楚,你们如何知道我邮箱的。起初,我没在意,可没过多久,我又收到了一封。我开始琢磨,也许你们能帮我看看我的生活。于是我与你们联系上了。

“后来的事情,你们差不多都知道了。”

简达说完,又躺了回去,只不过,他一直盯着我和小孟。我朝小孟看去,小孟有一点愣,显然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与其说我们吃惊,不如用茫然和失于应对来得准确。小孟注意到我在看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经过这一年的观察,你满意吗?”小孟问。

“谈不上满意,不过你们消除了我的焦灼。你们的记录和报告让我看到,我的生活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你们在我身上注意到、找到被我忽略了的东西,我观看时通过回味,又再次在身上找到它们。我要说,你们让我认识到,我的生活就是一些细节堆砌而成,好好享受它就行。焦灼和惶惑根本没有必要。而且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样。我要感谢你们让我明白这一点,我的目的达到。也正因此,我愿意和你们见面。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解除你们的疑惑。”简达说。

这时候,阳光完全笼罩了这个房间。我感到越来越燥热。

“你知道有我们始终跟着你,拍下你的一举一动。你又怎么能避免刻意而为呢?说到底,原来生活的表演性只是你的自我感觉,而这一年来,你切切实实在表演。你还故意装作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把两个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当成陌生人来看待。故意无视他们在你生活中晃动的身影,更假装不明白他们的意图,而这种意图还是你安排出来的。比如,”小孟指着墙上的那张照片,“你把它挂在那里,可能是想嘲笑我和杨让的工作,以便找到你刚才说的安定感。实际上,你不但没有摆脱虚假的感觉,反而成了寄生物,寄生在你对安定感的想象上。”

小孟说得很冷静,我知道,他是故意表现得冷静。我们都不想这么快被简达打败,关键是,他所有的行为对我和小孟这一年来的劳动还有我们对“对象”产生的亲切,无疑进行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嘲弄。唯一能挽回尊严的做法,就是找到对方的漏洞,不遗余力地加以打击。我认为小孟干得很漂亮。

但简达只是听着,毫不激动。他不断地微笑和点头,对我们表示赞同,就像是老师对学生的表现很满意。他让我觉得,我和小孟的表现都在他的预料中,他甚至还有更大的东西没有出示给我们。我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被他诈了。

“你说得很对,”简达探询地看着小孟,直到确定他说完才开口,“你刚才说的那种感觉我很快就产生和发现了,也就在第一个月收到你们提供的资料时。我要想办法平衡这感觉,不然,一切都难以为继。去那里看看,你们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简达指着照片旁边,我这才注意到,有一面和墙面颜色一样的门。

“推就可以。”等我和小孟走到门前,简达大声说。

这是一间完全没有自然光的屋子,我们摸索着打开灯之后,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远远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屋子一面墙的架子上都是光盘,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液晶屏,另两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关于我和小孟的。其中最大的一幅,是不久前我和小孟为了舒缓长期工作的疲累,趁简达在家休息,到北戴河海滩休息的照片。金色的沙滩,蓝色的海水,白色的云彩,小孟戴着墨镜躺着一动不动,我正侧身与躺在身边不远处,据说是北二外学生的一个女孩搭讪。随即,我和小孟注意到,墙上的照片有很多拍摄的是我们跟踪简达的过程,还有不少拍摄的是我们私人时间里的活动,还有几张是我和小孟在地下室里休息与生活的照片。

我和小孟逐张看着照片,心中的茫然与愤怒爆炸一般膨胀的时候,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墙上的液晶屏亮了。出现的画面是对我和小孟一天生活的记录,我们如何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争着出门使用地下室唯一的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停当,根据对简达的了解,确定他今天大致的生活流程,定好路线图和行动方式,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楼下,等待着他出现。接下来的工作时间我和小孟都非常熟悉,因为几乎就是简达工作时间的复印版,有几次,简达特别开心地转过头来对着摄像机微笑致意,就像是一个导演或者主持人。这时候,我才理解偶然观察到的简达对着陌生人微笑的意思。

接下来,我和小孟结束一天的工作,在深夜里回到我们的地下室。我们疲惫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这段录像刻意选取了我和小孟讨论简达这样一天一天活下去的动力所在的那一天,我和小孟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在屏幕里煞有介事的讨论以及对简达所表达出来的一丝怜悯和优越感,那就像是两个陌生的白痴。

“嗨,兄弟们。对不住啦。”画面快结束的时候,那个神秘的络腮胡子出现了,他兴高采烈地和我们打着招呼,“这是我的团队制作的,怎么样,还满意吗?我知道这对你们很残酷,这种行为可以说很卑鄙。但没办法,我受雇于人,为了这份收入,也得表现出敬业精神来,对不对?何况,我的团队有那么多人要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我只能说,不要太严肃地看待这件事情。此外,你们不雅的语言、过于隐私的行为,我都一概删除了。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好了,该和二位道别了。说实话,我现在也很担心,是否还有人正在拍我。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说完这句话,络腮胡子迅速地回头向身后看了看。

录像完全结束了,只有蓝荧荧的光在屏幕上。

我和小孟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简达正站在窗边,他向窗外望着,因为强烈的阳光,因为刚刚从屋里出来,我的眼前一团白花闪耀。随后,我从白花中分辨出转过身来的简达,辨认出他微笑着等待地看着我和小孟。

我和小孟走到简达面前,我刚刚给了他一个耳光,他就被小孟狠狠的一脚给踹倒在地板上了。简达躺在地板上,依然微笑地看着我们。我和小孟更加怒火中烧,我们的拳脚疾风暴雨般落在他身上。简达只是简单地护住要害部位,以非常开放的姿态欢迎着我们的攻击,毫不躲避。没过多久,他不再防护要害,而是蜷曲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屋里回荡,震动得阳光都一颤一颤的。

我和小孟终于累了,我们躺倒在地板上,喘着粗气。喘着喘着,我们也狂笑起来。三个人的笑声就像是三重唱,在屋里此起彼伏,互相唱和。笑到最后,我们爬到一起,挤作一团,依然笑个不休。

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简达客厅的地板上,拼命地喝着酒,一边喝还一边忍不住地笑。简达浑身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满身的伤口由我和小孟给涂上了紫药水,就像长满了一身的紫色嘴唇,因而笑声显得尤其夸张和猛烈。

等我和小孟离开的时候,简达已经烂醉如泥。他在地上蠕动着想要起来送我们,却几次都只能勉勉强强支撑起半个身子就又倒回地板上。于是,他只好挥动着手臂,反反复复地说:“有时间来玩啊。你们的资料想拿走的都可以拿走。”

我和小孟搀扶着从简达的屋里走出来,发现电梯已经停了。我们跌跌撞撞从二十一楼走下来再走到外面,一起在北京夜晚的大街上走着,我想着这一天,这一年来的生活,觉得就像做了一个连环套的梦。百般滋味。我身边的小孟想必也有同感,他也沉默地走着。偶尔疾驶而过的车辆之外,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走到广安门桥附近,过一座过街天桥的时候,小孟突然高声唱起了一首歌,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不知道是哪里语言的歌。

我在下桥的台阶上坐下来,等着小孟唱完。小孟唱完后,急切地走到桥下的一个角落,我以为他在小便。过了一会儿,却听他急切地招呼我。我走过去,看到小孟在桥脚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写下了一行字:“蓼罔私家侦探所。业务范围:跟踪、寻人、查找线索。联系电话……”

小孟留下了我的手机号。那行字的旁边,他画了我一个大大的脸部速写。那张微笑的、极度夸张的脸,像是很久没有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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