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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与卢卡奇本体论思想的比较

时间:2022-12-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为了说明在海德格尔,甚至卢卡奇以后重新研究马克思的必要性,我们将从马克思社会存在本体论的基本见解出发,对海德格尔和卢卡奇的本体论思想进行批判性的考察。海德格尔看到了传统本体论的弊端,却没有从这一维度出发去揭示这些弊端的根源。[49]一方面,卢卡奇把马克思哲学理解为社会存在本体论,无论是就当代本体论研究而言,还是就当代马克思哲学研究而言,都是一个卓越的贡献。

第四节 马克思、海德格尔与卢卡奇本体论思想的比较

为了说明在海德格尔,甚至卢卡奇以后重新研究马克思的必要性,我们将从马克思社会存在本体论的基本见解出发,对海德格尔和卢卡奇的本体论思想进行批判性的考察。下面,我们先从马克思出发来考察海德格尔本体论学说的得失。

首先,海德格尔坚持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差异,又进而坚持存在者中作为人之存在的此在与其他存在者之间的差异,并主张让存在的意义在此在的生存中自行显现出来,由此而建立了以此在为出发点的“基础本体论”。这是海德格尔对本体论研究的积极推进,但对上述两个差异的强调又使他走向另一个极端,即他忽视了非“此在”的存在者,特别是“物”如何通过此在与存在发生关联的问题。在《存在与时间》一书中,尽管他强调人在生存活动中总是与常用的“物”(Ding),即“工具”(Zeug)打交道,并进而区分了工具的“现成在手状态”(Vorhandenheit)和“当下上手状态”(Zuhandenheit),但并没有像他的后期论著,如《技术的追问》、《物》、《泰然任之》那样,从存在的意义的历史大背景下来认识“物”与存在之间的关系。

而马克思则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的“物”(即商品)、“物化”(Verdinglichung)和“拜物教”(Fetischismus)的考察,深入地反思了“物”与人类生存和发展之间的本质联系。马克思甚至提出了“三大社会形态”理论:第一大形态表现为“人的依赖关系”;第二大形态表现为“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Persoenliche Unabhaengigkeit auf sachlicher Abhaengigkeit)”;第三大形态则表现为“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44]马克思的本体论思想启示我们,既要看到作为人之存在的“此在”与其他“存在者”之间的区别,又要看到在资本主义社会这一历史背景下它们之间的密切的、普遍的联系。只有对资本主义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异化”(Entfremdung)和“物化”现象做出深入的反思,才能真正把握存在的意义。

其次,海德格尔强调从此在入手去询问存在的意义,并强调此在的生存方式是共在,即此在总是与他人杂然共存。但他主要是沿着此在生存中的“烦”、“畏”、“死”的进路,而没有沿着共在的思路去思索存在的意义。共在这个先天的术语在经验世界中表现为家庭、社会、政党、阶级、国家等各种共同体。由于在先天的层面上缺乏对共在结构的深入反思,所以在共在的某些经验形式,如纳粹问题上,海德格尔迷失了方向。

而马克思的本体论却给予共在(亦即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以高度的重视。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导言中,马克思写道:“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45]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进一步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6]这些论述表明,马克思所重视的并不是对单个人的直观,而是对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探索。马克思之所以特别重视对异化劳动和商品拜物教的批判,其目的无非是在物与物的关系下揭示出人与人之间的真实关系。所以,比较起来,海德格尔更重视的是作为这种关系载体的此在,而马克思更重视的则是这种关系本身,而马克思实践哲学的目标也正是要诉诸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尤其是生产关系的改造。事实上,海德格尔本人也惊叹马克思思想的深刻性,所以他在《人道主义的书信》中这样写道:“因为马克思在体验异化时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维度中去了,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优越于其他的历史学。但因为胡塞尔没有,据我看来萨特迄今也没有在存在中认识到历史事物的本质性,所以无论是现象学还是存在主义都没有达到可能与马克思主义进行建设性谈话的这一维度。”[47]

再次,海德格尔的“基础本体论”虽然是对传统本体论的深刻批判,但他的思考仍然停留在对存在的意义的探究中,没有通过对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的自觉区分而深入到社会存在的维度上去,因而未能完全摆脱传统本体论思路的影响。

众所周知,传统本体论的一个基本的趋向是把存在仅仅理解为自然存在,虽然它们没有明确提出自然存在的概念,但却充满了对自然(存在)的崇拜。马克思在谈到资本主义社会时指出:“与这一社会阶段相比,以前的所有阶段都不过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Naturidolatrie)。”[48]事实上,传统本体论磨平了存在与存在者、此在与其他存在者之间的差异,正是从自然存在出发去思考存在的必然结果。海德格尔看到了传统本体论的弊端,却没有从这一维度出发去揭示这些弊端的根源。由于这一维度的缺失,海德格尔从此在的“烦”的结构和“向死的存在”出发去论述存在的历史性,总显得苍白,显得缺乏力度。而马克思从社会存在这一概念出发,自然蕴含着对存在的历史性的高度重视。正如卢卡奇所说的:“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正确理解,存在的历史性作为存在的根本特征构成了正确地理解所有问题的本体论的出发点。”[49]

下面,我们再从马克思出发来考察卢卡奇本体论学说的得失。

一方面,卢卡奇把马克思哲学理解为社会存在本体论,无论是就当代本体论研究而言,还是就当代马克思哲学研究而言,都是一个卓越的贡献。但他强调,这种本体论又必须以一般本体论或自然(存在)本体论为前提,却是对马克思思想的误解。

早在《巴黎手稿》中,马克思已经指出:“被抽象地自为地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相分离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50]那么,究竟什么样的自然界才是现实的自然界呢?马克思的回答是:“在人类社会历史,即在人类社会产生的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才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51]在这里,马克思的眼光是逻辑在先,即强调从社会存在的思想前提出发去考察自然存在。事实上,也只有在这样的考察中,自然界才不会成为脱离人的、抽象的自然界;与马克思不同的是,卢卡奇却从时间在先的眼光出发,力图去追溯一个人类社会尚未存在时的自然界,而这样的自然界恰恰缺乏任何现实性。总之,卢卡奇前进了一步,把马克思哲学理解为社会存在本体论,但同时又后退了一步,把马克思的本体论奠基于传统的自然(存在)本体论之上,从而磨平了马克思本体论与传统本体论之间的本质差异。

另一方面,卢卡奇在马克思之后重新提出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概念,这在当代本体论研究中开出了一个新方向,但在他所使用的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的概念中,存在都是用Sein来表达的;而马克思虽然有时也用Sein,但在大多数场合下,他是用Dasein或Existenz来表示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的。

比较起来,Sein这个概念更多地带着传统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的痕迹,而Dasein和Existenz这两个概念则具有更多的现实性。比如,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讽刺国民经济学的人口理论时说,“甚至连人的存在(das Dasein der Menschen)都是十足的奢侈”。[52]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海德格尔与马克思的某种类似点,因为海德格尔也正是借助于Dasein(此在)和Existenz(生存)来阐发存在的意义的。而卢卡奇完全用Sein这个词来表示马克思的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概念,表明他未完全摆脱传统本体论思路的影响。

上述考察表明,我们既不能从海德格尔出发去解读马克思,也不能从卢卡奇出发去解读马克思,而应当从马克思本人的文本出发去解读马克思。当然,这样做并不等于我们拒绝从海德格尔和卢卡奇思想中汲取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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