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制度论

二、信用制度论

在《中外信用制度之异同》、《吾国银行业与欧美银行业之比较》等文章中，马氏分析了中外信用制度的异同，中国信用制度所处发展阶段，以及中国与欧美银行的比较。

为了分析中外信用的异同。他指出经济可依发展状况，分为三个历史时期:物物交换、货币和信用不同时代。信用时代又可分为记账和票据两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前者为买入物品不付现款，仅凭一己之信用，使卖主记入账簿，“无法转让，不若商业票据可藉贴现以流通”，一俟端午、中秋、年终清偿。“故中国资金之冻结，即由于信用筹码之缺乏⁽²⁷⁰⁾。”外国用此法者甚少，而用票据甚为普遍，票据须具备三大要素:资本、品行和信任。缺一不可。票据有期票和汇票，此外，又有支票和钞票。我国既无票据，自无贴现，则存款不能由贴现而生，钞票不能由贴现而发出，我国各行所得的只是放款。虽有出期票者，然大抵以记账为通例。除钱庄庄票贴现外，无所谓贴现⁽²⁷¹⁾。以货物，或有价证券为抵押，银行会计称之为抵押放款，“故中国之存款与钞票⁽²⁷²⁾，非由贴现发生，乃由放款发生者也⁽²⁷³⁾”。贴现放款的物品已经出卖，抵押放款的物品尚未出卖，不但付款无期，银行还得自冒极大风险，且因货物无销路才以货物作抵，若已有销路何必再作押借，“此与贴现放款根本不同之点⁽²⁷⁴⁾”。以押汇贴现为例，抵押确实，可以无虞。贴现最为稳妥，银行使卖主周转灵活，调剂金融，“此与中国物品抵押放款迥然不同⁽²⁷⁵⁾”。抵押放款银行代买主冒卖不出的风险，金融停滞，且不能推动货物流通，丧失金融安全，代货主冒风险是保险公司的职务，代卖主等候时间调剂金融，才是商业银行的职责。

中国信用制度所处发展阶段，马氏认为尚于幼稚时期，资本有匮乏之虞。其显著特征是，利率腾高，信用发达之国，利息必低减;反之则腾高。究其原因，马氏指出有四:一是我国币制紊乱，不统一。银元之外，又有银两，银元也是省自为制，名目繁多，千头万绪，无可为价格标准的。信用的进化程序，马氏提示应自货币而钞票、而支票、而贴现，以致承受票据，五个阶段。当时欧洲各国已达第五阶段的全盛时期。美国尚处于第五阶段的萌芽时期。中国则转相核算，亏损弥多，利息也高，还能说什么呢?二是信用组织不完备，缺乏调查机关，欧美放款固然不同，欧洲以承受汇票为主，美国则以贴现为主。要我国取法欧洲，固不敢作此奢望。要想尾随美国，像资产负债表、票据经纪人、会计师、征信所、票据法等，或付缺如，或设备不全，所以银行放款就不能不慎重从事，仅限于抵押放款，又以公债为最稳实。利息的提高，也就是不得已的了。三是我国银行集中于大都市，不可能吸收内地的游资，加之组织散漫，成为利率高昂的原因之一⁽²⁷⁶⁾。内地小商人唯钱庄是赖，钱庄资金的接济，又唯银行是赖，故而利息内地高于都市，钱庄大于银行。四是资本匮乏，求过于供，不足运用。我国工人贫困，乃因人口增加，而资本不能同时增加。事业无发展之望，人民有饥寒之苦。纵然数年内政府不发债票，利率腾高也决然是有增而无减。“盖供给少而需要多，则价格大，乃经济学上不易之原则也。”可见，以此幼稚信用而要利率减低，简直就是缘木求鱼，怎么可能呢?“故愚以为我国市息之腾贵，乃信用组织不良之弊⁽²⁷⁷⁾。”

欧美与中国之金融业相比较，“自以欧为第一，美次之⁽²⁷⁸⁾，中国第三。若以欧、美、亚相较，则中国当退居第四位，而让日本居上⁽²⁷⁹⁾”。日本已有中央银行，又有与外国汇兑之正金银行，自然较中国优越。

我国银行业以作公债票的买卖为主。马氏以为有内外原因各四。国外原因有:一是国外汇兑业务不易做。因我国海外航运、货物保险、进出口业务，国外汇兑多由外人经营、操纵或垄断，外国汇票利率低，中国自无竞争的能力⁽²⁸⁰⁾，华商对外商情况不熟悉。二是外币买卖不易做，国外汇兑业务国内一般没人做，外币业务因其经营不易做的人很少。即便经营很好的，如上海、浙江实业等银行也不敢久滞于此。三是国内押汇业务做得很少。中国人办事重人情，提单反不可靠;长江轮船偷漏、打包者常施伎俩，均不可靠;各处动乱，跟单押汇也难免此关。四是抵押放款做得很少，我国商人以抵押为耻。实业不振，因洋货竞争，社会不安定，关税无自主权，而岌岌可危。内因有，一是公债易于脱售;二是公债为发行准备，有利息收入，尚可弥补发行费;三是银拆低，放款无大利，等银拆高时卖出，以备放款;四是最主要的动因，买卖公债利息大(放款至大1.2分至1.5分，公债可至2分)。公债价低利厚⁽²⁸¹⁾，买卖银元，贴现放款等均不及此。“银行知此妙算后始悟自己资金为人利用，人利用我之资金而获巨利，我自己岂独不能运用而致富乎?于是一面抬高利息以杜盘剥者之来借，一面乃自己买卖公债。中国之重利，此亦一因⁽²⁸²⁾。”

即便是公债票的买卖，中美间也有所不同。美国是以其营余款(存款准备金及贴现、放款、汇款等闲置款)，我国则以银行资金之大部(50%或60%)经营。二是美国借与经纪人，银行对风险有双重保障，一为发行人，一为经纪人;我国则由银行一己担负。三是美国所购为公司、铁路、矿山及其他各种实业公司的股票及债票，我国所恃握于英人手中的英余款，其危险有三:政府打破基金，洋人拨还外债，金价调整(每规元3先令1便士缩至2先令8便士)，则关余垂竭。足见中国金融较美国落后，较欧洲则更为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