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投资智慧

总经理　林利军

多年以来,哈佛商学院最受欢迎的一堂课一直来自一位韩裔美女教授扬米·穆恩(Youngme Moon)。她的课的名字叫作”Different”,即“不同”。

作为一名普通的管理者和投资者,在汇添富基金工作的十年中,我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不同”这两个字确有着深邃的管理和投资智慧。

首先,这个“不同”是指公司战略和商业模式的不同。对于投资者来说,一家优秀的企业必须是真正“不同”的。这个道理听起来简单,但在现实世界中,如哈佛商学院穆恩教授所说,“一个行业接着一个行业,我们发现,企业们已经沉浸在激烈的竞争之中,似乎忘记了它们的任务,即创造与竞争对手完全不同的价值。于是,在消费者的眼里,市场中的同类产品不再是互相竞争,而是塌陷成一类产品了”。

一个有意思的例子就是家具行业。几十年来,各家家具商都在努力为客户提供更多的以至于琳琅满目的产品,更好的以至于体贴入微、送货到家的服务。每一次走进家具大卖场时,作为消费者,我们都往往会被华丽的展示、过多的选择而搞得无所适从。在消费者的眼中,过多同类的竞争产品已经沦陷成一类产品了——过多、过好的选择,却变成了无法选择。这导致家具行业变成了一个极其分散的行业,全球最大的家具商占比也不到5%。

但是,有一家家具商完全“不同”。她只卖有限风格的简约产品;不提供一般家具商提供的服务;店只开在偏僻的郊区,需要顾客自己将家具搬回家,并且需要自己安装。她的客户要不就是热烈地喜欢她,要不就忽视她甚至讨厌她。但是,她是人类历史上最成功的家具企业,她的创始人曾是世界首富,她每年印刷高达一亿本的商品目录,据说是除了《圣经》之外最被广为散布的书籍。她就是“宜家”。

宜家的成功讲述了“不同”的力量。即便是以宜家当前的规模,其占全球家具市场的比例仍然是微小的。这说明,在信息化和全球化的今天,在某一细分领域内以简单的商业模式做到极致,将有多么巨大的效果。

除了宜家之外,“不同”的力量不胜枚举。在谷歌出现之前,雅虎几乎垄断了网络搜索市场,但是与雅虎复杂、包罗万象的网页完全不同,谷歌以极其简洁的首页、清晰有效的定位,迅速奠定了其在网络上“搜索之王”的地位。

在乔布斯时代,苹果也是“不同”的忠实拥趸。乔布斯甚至说,不要做市场调查,以防止苹果受到其他厂商的影响!他推出的每一款产品,都与市场中既有的产品完全不同。对于消费者来说,其他产品已经塌陷成一类产品,市场上变成了“苹果”与“其他”的竞争。他通过几款“不同”的产品,将可怕的简单做到极致,一度使苹果成为全球市场市值最高的企业。

其次,这个“不同”也是资本市场上资产类别的不同。企业层面的因素之外,投资“不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资本市场在任何时点的资金总是相对有限的,只有对于真正“不同”的企业,资本市场才会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因此愿意给出较高的估值。

一个例子就是20年前当深发展上市时,作为资本市场上唯一的银行类企业,市场愿意给出数十倍的估值。而现在市场中已经有十几家银行类上市公司,而且都市值巨大,投资者购买银行股时可供的选择太多,而且也缺乏真正“不同”的银行,再加上银行业十余年来改革政策红利的见顶,导致银行在当前市场上只有56倍PE低估值。

前一阶段笔者与一家地产企业的总裁交流时,这位总裁叹息到,资本市场中的地产公司已经有150多家了,虽然自己公司经营得相当不错,业绩成长也比较清晰,但是在众多的地产公司中,想要吸引投资者的注意真是非常难,怎么也无法有较高的估值。这也说明了资本市场对于“相同”是要给予折价的。

最后,这个“不同”还是投资者自身的不同。与大众投资者“不同”,是成为优秀投资者的根本途径。巴菲特之所以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身居遥远而安静的奥马哈,内心又有自己评判价值的坚定标准,因此可以避免人云亦云,做独立长期的判断。在我们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互联网、微博、微信渗入四方,即便是隐居小城也难免受到众人观点的影响,唯一的办法是尽快形成自己清晰的投资理念和可复制的简单方法,才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相同”是聪明,“不同”是智慧。要实现投资上的成功,关键在于“不同”。这里的“不同”有三个层次的含义。一是投资对象上的“不同”,投资的企业具有清晰简单的商业模式,与行业内其他企业真正“不同”;二是在资产类别上的“不同”,即投资的企业是一个相对稀缺的资本市场资产类别;三是投资者自身的“不同”,投资者必须保持独立思考和独立决策,不受群体思维的影响。

“相同”是学习,“不同”是求道。老子在2 500年前就把这个道理说得透彻纸背。他在《道德经》第48章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大意是讲,为学的人,要做的事一天比一天增加;为道的人,要做的事则一天比一天减少(这样就可以将简单的事做到极致!)。减少又减少,到最后以至于“无为”的境地。而“无为”之后则“无不为”!

投资之道就是如此。多少人在忙忙碌碌、学习和模仿他人中度过了宝贵的生命,但是真正成功的人却反求诸己,改变内心,潜心求道,而最终成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