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第三次移民潮

2014年1月25日，中国与全球化智库和中国社科院在北京发布《国际人才蓝皮书：中国国际移民报告》。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中国海外移民累计达到934.3万人，23年间增长128.6%，成为全球第四大移民来源国，中国面临严重的“移民赤字”。

就美国投资移民而言，中国投资移民数量逐年增加。2012年，中国人通过美国投资移民获得绿卡的人数为6124，是2010年的7.9倍。美国移民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3年颁发的投资移民签证中，中国人占四分之三以上。

包括美国投资移民在内，中国移民潮不仅卷走了中国巨额的资本和财富，同时也加剧了高学历和技术精英的外流。这种“资本＋人才”的双外流模式，给中国的发展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尤其是“裸官”当政。业界人士将目前中国正在经历的这一移民潮称之为第三次移民潮。

与前两次中国经历的移民潮不同，第三次移民潮的移民主力是拥有巨额财富的商人和具有丰富经验的跨国企业管理人才和知识精英，移民形式以投资移民和教育移民为主。

近代以来，中国主要经历了三次移民浪潮。第一次移民浪潮发生在鸦片战争至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前后大约100年时间，中国迁出人口高达1000万。^[5]

其间，人口迁出地主要是中国东南沿海的广东和福建，迁入地为东南亚地区。这批移民以劳工为主，既有利于减少人口相对过剩，也有利于增加侨民海外汇款，有利于中国广东和福建沿海等地财富的增加，同时客观上也促进了东南亚经济的发展。

第二次移民潮发生在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输出移民人数在400万左右，主要移民形式是家庭团聚、留学、投资移民和技术移民。尽管第二次移民潮中也有相当比例的知识分子和技术人员，有的也携带国内资本移居海外，但总体上可以看作是改革开放以后的学习成本，总体上促进了中国与海外的经贸交流，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和观念的开放起到了推动作用。

尽管中国人口超过13亿，仅就投资移民所占的人数比例而言，第三次移民潮人口所占的比例并不大，但其负面效应却不可忽视。由于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所以一旦加入移民国国籍后，投资移民者将自动丧失中国国籍身份，他们积累的财富也会流向海外，这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对中国的经济发展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其产生的社会效应也不可小视。

其实，在遏制本国财富外流方面，美国走在中国前面，有专门的法律和法规约束，尤其是在税务监管方面较为严格。罗什美国际会计事务所律师、注册会计师纪旸说，对于已经放弃美国国籍或终止长期居住权的原美籍公民，如果从2004年6月4日以后宣布放弃，适用于美国财政部的“8854税表”规定。

“8854税表”规定，截至放弃国籍日的前5个纳税年（tax year）：第一，如果申请人年收入高于某一标准；第二，如果个人净资产超过200万美元；第三，如果退出国籍前的5个纳税年未向联邦政府纳税，申请退出美国籍或终止长期居住权的申请人，在退出国籍或终止长期居住权时必须向政府纳税。

“8854税表”规定，每年年收入的纳税参照标准也不一样，例如，2004年纳税基准为年收入12.4万美元，2005年为12.7万美元，2006年13.1万美元，2007年13.6万美元，2008年13.9万美元，2009年和2010年均为14.5万美元，2011年14.7万美元，2012年15.1万美元。

通过上述数据能够看出，美国政府对退出美国国籍或长期居住权申请人制定的年收入标准逐年增加。纪旸说，美国税法的征税对象主要针对富人，查税也主要针对富人。退出美国国籍的法律程序很繁琐，其中包括需要在一名美国外交或领事官面前宣布放弃美国国籍，签署一份放弃国籍的誓词并交由国务院核准。国务院核准后出具一份证明书，最后由法院取消申请人的国籍或长期居住权。

中国相关部门也在考虑借鉴美国经验，希望能通过法律或税收等手段限制中国财富向海外流失，完善立法阻断财富流失链。纪旸说，企业层面，加大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实施力度，到美国发展，学习先进技术和经验，无可厚非；而在个人层面，相信中国政府会进一步完善税法实施，加强对公民纳税的监管，尤其是加大对富豪阶层的纳税监管，这有助于堵住中国财富流失的“决堤口”。

由于不少中国富豪以投资移民为手段转移资产，躲避政府部门监管。因此，业内人士建议，政府可以考虑征收高额的 “移民税”，征税的目的不仅在于遏制中国财富流失，也是为了践行“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庄严承诺。

不过，从根本上说，中国政府需要深刻反思，如何增强自身吸引力，如何将中国打造成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高地，留住富豪和精英。对于已经移民的富豪也应顺势而为，强化故土与海外侨社，尤其是与移居海外富豪的联系，起码使移民海外的富豪在关键时刻能做到“心系祖国”，吸引精英和人才“回流”。

而这必将倒逼中国的国籍政策和国际人才政策改革，一些业内专家甚至已经提出，鉴于眼下形势，中国需要成立专门的移民局，尽快扭转“移民赤字”问题，让更多的国际人才来中国实现他们的“中国梦”。

芝加哥会议中心投资移民诈骗案的发生，给中国投资移民者提了一个醒，客观上也促进了美国投资移民行业内部的洗牌。美国政府也加大了对投资移民项目的监管力度，包括对美国证券律师而言，也是一个范例，提高了行业要求标准，要求做到尽职调查。

关于美国投资移民的未来走向，业内人士众说纷纭：受到美国经济稳步复苏影响，美国可能提高投资门槛，将50万美元提高至80万美元；也有业内人士认为，由于区域中心投资移民项目依然是“试点项目”，仍存在一定变数。

2013年全（财）年，美国共签发EB－5投资移民签证8567张，超过2012财年的7641张，其中中国投资人6124张。2011财年，美国共签发EB－5投资移民签证3463张。

2014年，美国国务院身份证办公室发布的报告显示，2014年美国共签发10692张EB-5投资移民签证，其中中国占9128张，比例高达85%。

最近一些年，申请投资移民美国在中国异常火爆，加之中介推波助澜，抓住投资移民担心政策有变的心理，“宜早不宜迟”，极力推销，使得投资移民美国俨然发展成为一个新的热门行业。在很多区域中心和中介的宣传材料上，还印有某某州长或者是议员的贺信。需要注意的是，贺信并不是担保书，区域中心也属私营性质，美国移民局不会为私人公司站台，更不会为他们的问题买单。

受历史和现实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中国人对地产和房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中国投资移民客在美国比较热衷的也往往是与地产相关的投资移民项目，原因是地产项目模式相对简单，收效也快。

2014年1月23日，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向联邦政府建议，请求联邦政府今后5年内单独划拨5万张针对外国专家型人才的签证，希望通过吸引外来移民复苏底特律经济，拯救这座进入破产保护程序的“汽车之城”。

底特律市政府打出的“机遇底特律”招商广告，期待外界注资，盘活底特律经济。

底特律市中心“空洞化”现象严重，图为废弃的旧房屋。

这一次，美国地方政府又祭出惯用的利器——移民，不过这一次不是投资移民，而是职业移民第二优先类别即EB－2，以招揽优秀人才。斯奈德说，他所提的建议不需要联邦政府提供资金援助，只需要放宽移民政策和签证限制，以便能找到底特律需要的有关汽车工业、信息科技、医疗保健和生命科学等领域的优秀人才。

底特律，素有“汽车之城”的美誉，是美国汽车业摇篮。20世纪50年代，受益于当地汽车业的蓬勃发展，人口一度超过180万，如今锐减至75万左右。一度曾是美国第5大城市的底特律，债台高筑，最终走上了破产的道路。

斯奈德一直认为，移民是解决底特律问题的强有力助推器，并表示“让我们向全世界发出一个信号：密歇根、底特律，向世界敞开怀抱”。

2013年3月中旬，斯奈德任命凯文·奥尔出任底特律财政“管家”，接手底特律市财政。奥尔的临危受命最终没能挽救底特律的悲剧，而底特律也成为美国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破产城市。

底特律默西大学经济学学者迈克尔·迪乔瓦尼说，底特律出现高额财政赤字，主要在于人口锐减导致纳税人减少，由近200万锐减至75万，而这些人还要承担老年人、公职人员的高额退休金和医疗保险支出，入不敷出问题严重。

他认为，中国经济之所以发展如此之快，主要原因是中国储蓄率高，政府可以用储蓄投资带动经济发展。中国的老年人和退休职工也需要大笔养老金和医疗费，但大多中国家庭只有一个孩子：一个人口相对较小的群体支撑一个庞大的退休群体，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如此看来，底特律的教训也值得中国借鉴。

山雨欲来风满楼，底特律的“一美元房”频现国内报端，甚嚣尘上，2013年的资本市场“主角”——中国大妈们踊跃报名，蠢蠢欲动准备组团，抄底底特律房产。为一探究竟，2013年3月26日至28日，我们从芝加哥驱车前往底特律。

通往昔日汽车之城底特律的75号州际公路（I-75）。

走进底特律市区居民区，可以明显感觉到，底特律市政府向民众提供的公共服务已经锐减：如城市照明设施缺失，道路失修，警察、救护车和消防部门应对突发事件的速度较之前明显下降。即便同属一个社区，临近傍晚，一些道路的照明设施因年久失修而不起作用。如今，居住在底特律城区80%的居民是非洲裔美国人，当地的失业率和犯罪率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由于人口锐减，居民区的一些房屋闲置失修，甚至倒塌，城市“空心化”现象严重。于是，便出现了标价为“1美元”的“一元房”（Dollar House），甚至还有一些无人认领的房屋。不过， “一元房”标价的背后可大有文章，中国大妈抄底也需谨慎。

马科姆县郊区城镇圣克莱尔肖尔斯位于底特律市城区东北20公里处。当地的房地产经纪公司RE／MAX职员艾伯特·哈基姆说，“一元房”并不是新事物，3年前他们就卖过，几天前就有3个中国人从纽约来看房，“他们对所有的东西（房产）感兴趣”。

在美国购买房产，买房费用包括预缴税费、保险和市政评估费，购买“一元房”的实际费用在700美元至2000美元之间。哈基姆说，上星期他们公司就售出一套“一元房”，总共花费大约1400美元。

与中国相比，美国房产的持有成本相当高，购房者每年需向政府纳税，纳税标准参照当地政府对房屋的评估价。如果不能按时缴税，房产可能被政府收回。哈基姆举例说，虽然一套房子现在的售价是1美元，但政府对它的估价可能是3年前的价值，即大约6万美元，因此纳税基数为6万美元。

根据调查，密歇根州下属各郡县年度房产税率不同，同一郡县不同学区的税率也不等。另外，房产税不是一成不变，也会根据时间调整。以一套位于韦恩县普赖尔大街、建于1905年、占地1299平方英尺（合121平方米）的自住型“一元房”为例，如果当地政府对其估价为6万美元，按当地目前6.819%的房产税计算，购房者每年应缴纳的房产税为4091美元。

幸运的是，经过一些业界良心媒体和业内人士的专业分析之后，中国大妈们的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蜂拥而至底特律，只剩下一个破败的底特律依旧蜷缩在那里苟延残喘……

不过，在距离纽约市不到两小时车程的沙利文县的汤普森和马马卡廷镇，美国一家名为“美国中国城”（China City of America）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推出一个以中国城为主题的开发计划，项目尚未正式实施，便招致了当地居民的强烈反对。

这一项目计划总投资60亿美元，计划建设一座以中国为主题的融文化、商业和娱乐为一体的游乐园，占地大约2200英亩，其中包括一些森林和废弃的农田。“美国中国城”的定位是中国传统的展示窗口，也希望通过展示中国传统吸引中国投资移民注资。

汤普森镇民众对这一项目的反应极为强烈，愤怒不满，大多数人表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美国中国城”的项目细节2011年年底在网站上首次公布。直至2013年5月，这一项目依然在汤普森镇政府的研讨过程之中。

马马卡廷镇的居民对这一项目的反对态度也很强烈，迫使“美国中国城”项目加以调整，而计划在汤普森镇的项目只能首先开始建设一所大学、宿舍和教职工住房，占地大约575英亩。不过“美国中国城”首席执行官谢里·李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表示，不会缩减项目的规模，正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谢里·李说，计划建设的大学为“汤普森教育中心”，一开始计划招收900名学生，课程将以商业、艺术和娱乐专业为主。随着规模的扩大，招生规模将增至3000名，其中包括很多来自中国的留学生。项目第二阶段将包括建设客房和一座会议中心。

这一项目中，第一阶段计划筹集1.5亿美元，其中6000万美元将来自于120个EB－5投资移民家庭，另外3000万美元来自于私募基金投资，另有6000万美元贷款。当地的环保人士担忧，项目的实施将破坏这一地区的湿地，纽约州的环保机构也密切关注项目进展。

2012年12月，总部位于华盛顿的智库“移民研究中心”刊文指责这一项目以及其通过EB－5投资移民的融资方式，甚至猜测项目方可能获得了中国政府的资助。“移民研究中心”向来立场比较保守，主张美国政府收紧移民政策，严格限制外来移民。

谢里·李不得不出面辟谣，表示这一项目没有得到中国政府的任何资助。

一个是“破败之城”的底特律，一个是“世界大都市”的纽约郊区，同样是移民项目，官方和民众的态度反差却很大：一边是苦口婆心，一边是极力反对……这说明了什么？在决定投资移民美国之前，你是否真的准备好了？

【注释】

[1]U.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U.S. Citizenship and Immigration Services, Office of Citizenship, Welcome to the United States: A Guide for New Immigrants,Washington, DC, 2007, Revised Edition.

[2]Changing Patterns of Global Migration and Remittances，http://www.pewsocialtrends.org/2013/12/17/changing-patterns-of-global-migration-and-remittances/

[3]美国投资移民EB－5简介 http://www.hooyou.com/cn_version/eb5-investor/eb-5-visa.html

[4]Immigrant Investor Regional Centers，http://www.uscis.gov/working-united-states/permanentworkers/employment-based-immigration-fifth-preference-eb-5/immigrant-investor-regional-centers

[5]滕泰：警惕中国新移民潮的财富黑洞 http://www.bwchinese.com/article/10454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