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局限性

在肯定资本文明面的基础上，马克思又指出了资本的局限性，而这一点又构成现代社会一切矛盾的总根源。也就是说，不了解资本，便既不能理解现代社会的形成与发展，也不能理解现代社会的一切灾难与痛苦。只有资本才是打开现代社会一切秘密的真正钥匙。

如前所述，资本是以商品交换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因此资本发展的真正基础是雇佣劳动制度，不断保持一支贫困的就业大军是资本发展的基本条件。因此，资本从根基上是与构成它基础的那部分人口的利益相矛盾的。资本尽管与前资本主义相比是一种推进生产力发展的文明力量，但是所有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工人的贫困基础上的。所以马克思说，除了以上趋势，资本还有一种限制主要生产力发展、限制工人发展的趋势：“资本在具有无限度地提高生产力趋势的同时，又在怎样程度上使主要生产力，即人本身片面化……资本在怎样程度上具有限制生产力的趋势。”^[139]在这里，马克思是把工人看作最主要的生产力，并把工人的能力的充分发挥作为衡量历史进步的根本标准。

因此，与前资本主义相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把劳动条件的所有者和工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变成新的买卖关系，并使剥削关系摆脱一切宗法的和政治的束缚”。这在历史上是一大进步，并且在形式上，“自由工人通常可以自由地更换自己的主人；这种自由把奴隶和自由工人区别开来”。因此，“工人的地位高于奴隶的地位，因为工人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并且“推动自由人去劳动的动机比推动奴隶去劳动的动机要强烈得多（艾德门兹）”^[140]。从这个意义讲，资本具有文明的一面。但是在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社会里，资本增长的前提是保持这种雇佣关系。因此，工人终生不外是一个雇佣劳动者，在形式上他是自由了，但“自由得一无所有，他们唯一的活路，或是出卖自己的劳动能力，或是行乞、流浪和抢劫”^[141]。因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是一种永恒的生产方式，而只“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历史形式，这种历史形式是和构成整个这一发展基础的那一部分人口的利益相矛盾的”^[142]。工人在劳动中“使物化的死的劳动增殖，赋予死劳动以活的灵魂，但与此同时也丧失了它自己的灵魂，结果，一方面把自己创造的财富变成了他人的财富，另一方面只是把活劳动能力的贫穷留给自己”^[143]。工人在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从这方面讲，资本的文明面又是极其有限的，它并没有把最主要的生产力解放出来。

由于以财富为目标（而不是以人的生存和发展为目标），以摧残工人的生命为代价，因此马克思说：“资本主义生产比其他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更加浪费人和活动，它不仅浪费人的血和肉，而且浪费人的智慧和神经。”^[144]由于它阻碍了最主要的生产力的发展，因此“资本主义生产不是绝对的生产方式，而只是一种历史的、和物质生产条件的某个有限的发展时期相适应的生产方式”^[145]，“资本既不是生产力发展的绝对形式，也不是与生产力发展绝对一致的财富形式”^[146]。从资本诞生的第一天起，并且在以后的发展中，资本始终存在着四种局限：“（1）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2）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3）货币是生产的界限；（4）使用价值的生产受交换价值的限制。”^[147]这说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这里陷入了新的矛盾。它的历史使命是无所顾虑地按照几何级数推动人类劳动的生产率的发展。如果它像这里所说的那样，阻碍生产率的发展，它就背叛了这个使命。它由此只是再一次证明，它正在衰老，越来越过时了”^[148]。

资本是一把双刃剑，从市场经济的运行机制和运行规律看，离开了资本，经济运行就失去了竞争的主体，经济就发展不起来。但是资本又是与构成它基础的那部分人口的利益根本冲突的，是以摧残主要生产力——劳动者的发展为前提的。资本的目的是生产剩余价值，“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是这个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149]，“剩余价值的生产是生产的直接目的和决定动机”^[150]。因此，只要有可能，资本绝不会放弃对剩余价值的追求，因而也绝不会放弃对工人的剥削，这是资本保持自身增值的必要条件，也是保持原有雇佣关系的必要条件。离开了对资本的本性、资本的起源、资本的文明面、资本的生产性、资本的趋势、资本的有限性的研究，我们便既不能理解现代社会的发展，也不能理解现代社会的矛盾所在。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把资本看作市场经济的基础，看作市场经济的第一原则。离开了资本，我们便不可能理解现代社会。然而拜倒在资本脚下，任凭资本攻城略地，侵占生活世界，必将摧残人类，摧残生命，背叛无产阶级生存原则。那么作为社会主义的中国应该如何对待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