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的局限性

三、进化的局限性

在豪伊森那个时代，进化论在美国哲学界仍有一定影响，而进化论的基本思想是与他主张的“人格唯心主义”相对立的。在《进化的局限性》一文中，他把从人格唯心主义观点出发对进化论进行批驳看作自己的一项重要任务。因此，他把这篇文章的标题作为他的《进化的局限性》这本论文集的书名，并把这篇文章排在这本论文集的首位。

在他看来，进化概念显然包含下列三个要素：时间与空间；变化与进展；因果关系。进化涉及现象的动态方面，在这个方面，处于时间系列中的各个项被看作经历了若干变化，即经历了若干个愈益复杂化和多样化的阶段。尽管发展过程中有时出现中断或跳跃的情况，但整个过程仍被看作朝着一个日益丰富和完满的目标前进。进化论者还认为各个项之间存在着必然联系，它以因果关系的形式把前后阶段联系起来，构成一个必然的和不可逆反的系列，因此因果关系概念成为进化概念的核心成分。豪伊森对进化论者的这个观点提出这样的问题：现象系列中的这种必然性来自何处呢?在他看来，这种必然性肯定不是来自人们通过经验观察所认知的那些事实，因为不论经验观察作得多么广泛细致，它只能观察现象系列中的各个项，而必然性并非任何个别的项，而毋宁是一种概括，必然性只能从“心灵本身的有机活动”(the organic action of mind itself)中产生出来，它是“进行概括工作的心灵”(the generalisting mind)加之于事实的。因此，进化概念中的这个基本要素只能来自心灵本身。他还认为，进化概念中内在地包含有一种“逻辑的统一性”，而这种统一性不可能根植于单纯的事实系列之中，而是来源于“思想的一种有机的或先验的活动”。只有这种统一性才能把必然性引入进化过程，否则就不能把进化看作一种自然规律。

按照豪伊森的观点，进化从本质上说是一个目的论概念，我们应当借助于“终极原因”(final cause)来理解因果关系的终极意义。因果关系恰恰是自我意识的因果关系，严格说来，如果撇开自我意识，就根本没有因果关系，只是传送关系。抽去了自我意识，自然界本身不过是一个被动的传送器。进化论者所关心的不是一个作为被动的传送器的自然界，而是一个归根结底发源于心智的自然界。他说：“目的论、终极原因的统治或者观念性(ideality)的统治，不只是进化概念中的一个要素，而且是这个概念的生命线本身。”^[3]进化不仅是一个遍及整个宇宙的事实，而且是一种位于自然界之上的、先验的必然规律。不过，进化无论在哪个方面都不会对先验的自我意识发生影响，自我意识是心灵的本质存在，它不可能来源于进化。相反，正是在这种先验的自我意识中，进化规律才能获得它的起源和保证。

豪伊森十分强调先验的自我意识这个概念，认为科学的逻辑本身来源于先验的自我意识，并且通过后者而获得保证。各种现象中的必然性都从心灵的有机活动中产生出来，而科学的逻辑又是以这种必然性为基础的。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科学世界根植于先验意识之中。不仅如此，实在世界也是根植于先验意识，事物的本来面目(things-asthey-are)必须符合于我们的先验意识，自在之物(things-inthemselves)是不存在的。在人类意识的正常的和批判的活动中呈现给我们的那些对象，就是所有能够作为对象呈现给我们的对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对象。他说：“我们的宇宙就是这个宇宙，只要我们认识它，它就存在着，它的存在是由于我们认识它，而且事实上它正是在我们对它的认识中和通过我们对它的认识而存在着，尽管并非仅仅由于这一点。用比较专门的术语来陈述这种情况，可以说属于每个心灵的认识是实在的存在的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尽管还不是完全充分的条件。如果有人问什么是这个完全充分的条件，回答是：这就是包括最高的心灵或上帝在内的各种心灵的整个系统的一致意见。”^[4]

豪伊森还认为，科学逻辑和整个实在根植于其中的那种先验意识首先就是有限存在物的先验意识。他强调有限存在物或个人的存在是确定无疑的，它们不是某种处于更深层次的实在的外在表现。因为，有限的个人是先验意识的一种近似的形式。与时间和空间中的种种对象不同，人的心灵不是纯粹的现象，而是本体。在他看来，进化论的自然主义和一元论的唯心主义都否认有限的个人是本体，前者把意识看作进化过程的自然产物，后者则把先验意识消融于上帝或绝对之中。他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是站不住脚的，进化论的自然主义者的错误在于仅仅用进化过程来说明先验意识，把它看作因果关系的结果，而没有认识到先验意识不仅是进化概念的逻辑前提，而且是进化赖以存在的基础；一元论唯心主义者的错误在于没有注意到意识是一种属于人的意识，是一种内在于个人心灵之中的意识。他说：“这两种观点都不承认先验意识作为个人意识处于个别的人之中，也不承认先验意识作为专门为人所有的意识处于人的心灵之中。”^[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