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祖国在危急中”

第二编　“祖国在危急中”

立志与旧传统彻底决裂的法国革命人士很快就发现,他们给自己规定的任务实在太艰巨了。传统这东西,决不是人们说决裂就能决裂得了的。作为千百年社会生活经验积淀下来的文化无意识,传统隐藏于人们的心灵深处,又自然流露于人们日常生活的一言一行之中,如幽灵飘忽不定,似鬼魂纠缠不休,刚刚从门口扔出去,偏已从窗户飞进来。

然而,大革命所遇到的障碍还远远不止于此。革命的对象——旧制度各种代表人物的强烈敌意,层出不穷的反革命阴谋活动,欧洲封建反动势力的四面包围和武装干涉,此起彼伏的国内王党叛乱和“联邦派”暴动,乘人之危的不法奸商囤积居奇制造饥荒……所有这一切,使得整个革命历程处处危机四伏,步步险象环生。处于这种环境中的革命者自然也就免不了总有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危机感,总要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在他们所面临的种种艰难险阻中,最主要的无疑是封建贵族势力的拚死抵抗。法国贵族阶级历来就拥有特别雄厚的政治、经济实力,与之较量本来就不易制胜,更何况他们还同欧洲各国封建势力勾结了起来,形成了国际性的反革命运动。尤其是国内外封建势力的进攻不仅采取着明火执仗的方式,而且常常表现为玩弄阴谋暗中破坏的形态,这就使法国革命者更加不得安宁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法国人由于其独特的历史传统的原因,再加上现实政治斗争的空前复杂激烈,对这个道理的感受似乎比任何别的民族都更为深刻。结果,他们在大革命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关于“阴谋”的超常的敏感和警惕,或者说,一种对于“阴谋”的无法摆脱的忧虑始终萦绕在他们的心头,构成了他们特有的那种异常强烈的危机感的中心点。

总之,法国人在1789年开始的革命是一个空前伟大的事业,一项空前规模的历史工程。无论这场革命能否真正完成(为此而怀疑、焦虑的革命者并不在少数),反正要完成这样的革命不能只靠少数人,而必须动员最广大的人民大众。只有人民大众都起来了,同心同德地跟他们干,革命资产阶级才能有足够多的眼睛去识破贵族的阴谋,才能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去粉碎敌人的进攻。同时,也只有充分调动了人民大众的政治积极性,资产阶级的革命精英们才有可能提高他们的觉悟水平,从而实现民族再生的理想,完成同旧传统的彻底决裂。

当然,人民大众一旦被动员起来参与了革命的政治,大革命的政治文化也就难免被打上人民大众文化的深刻烙印,大革命的具体过程也必将由此出现许多史无前例的新现象、新问题——我们在下边的有关章节里将谈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些重要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