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镜头组接的逻辑性

第四节　镜头组接的逻辑性

各种影视片,如故事片、科教片、纪录片、美术片、歌舞片、戏曲片、电视剧、电视专题片等,在镜头组接时都要考虑镜头衔接、场景转换、段落构成的逻辑性。所谓镜头组接的逻辑性,包含三个主要方面:(1)故事情节进展的逻辑;(2)人物事件关系的逻辑;(3)时间、空间转换的逻辑。也就是说,影视片镜头组接既要使故事情节进展、人物事件关系、时间空间转换等符合生活的逻辑,又要合乎影视的视觉逻辑。所谓生活逻辑,是指事物本身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所谓视觉逻辑,是指人们在观看欣赏影视片时的心理活动规律,即观众欣赏影视片的思维逻辑。只有在剪辑中正确处理这三大逻辑关系,影视片的镜头语言才能准确流畅,情节内容、思想内涵和艺术底蕴才能有效地、完善地体现出来。

镜头组接的逻辑性亦称镜头组接的连续性和联系性。一般来说,连续性是指外部画面造型因素和主体动作的连续;联系性则指戏剧动作内容上的有机联系。连续性和联系性的关系既相辅相成又密不可分,也就是说,画面的造型因素和主体动作总是在或隐或现地表现着戏剧动作内容,而戏剧内容的展示又依赖于画面的造型因素。因此在具体剪辑实践中,这两个方面总是随着影视片的内容变化而时有侧重。经过剪辑后,每个镜头的主体(指人和物)动作与情节的发展是否连贯、完整、顺畅,主要取决于镜头组接的连续性与联系性处理得是否恰当。只有正确处理好镜头组接的连续性与联系性,才能较好地解决镜头组接的三大逻辑关系。兹通过实例,论述如何在剪辑中处理连续性和联系性的相关问题。

一、镜头组接的连续性

镜头组接的连续性是指外部画面造型因素和主体动作的连续。也就是说,在两个或几个相互衔接的镜头中,外部画面造型因素能够较为明显地呈现出事物的动作连续。剪辑在镜头组接时侧重于外部造型因素,进而表现动作的连续和戏剧内容。例如,影片《黑三角》中,我公安人员卢德庆监视特务孙福的一场戏,就是着重于连续性的镜头组接(见图组5-29)。

1.全景:孙福在街道旁的人行道上行走。

2.中近景:卢德庆从街道旁树林中监视孙福。

3.大特写:孙福戴水晶墨镜走在人行道上。(一剪二用)

4.特写:孙福的脚在人行道上行走。(一剪二用)

5.大特写:孙福戴水晶墨镜走在人行道上。(一剪二用)

6.特写:孙福的脚在人行道上走一步站住。(一剪二用)

7.近景:孙福在人行道上站住,环视以后,急速钻进一无线电电器行里去。

图组5-29

这场戏的中心任务是向观众介绍,说明我公安人员在监视特务孙福的一切活动。在这样一个规定情境中,情节的进展,人物的动作,时空的结构,都必须合乎戏的规定情境及生活的逻辑。

这场戏的组接,是在原来拍摄的五个镜头的基础上,利用分剪插接的方法剪成七个镜头组成的。这是从戏的内容出发,结合人物的形体动作、心理动作而进行的一种艺术处理。而这七个镜头中,只有我公安人员监视的一个镜头,其余六个镜头均为特务孙福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我公安人员“监视”这方面偏轻,但剪辑后的效果却恰恰相反。这是由于,特务孙福是这场戏的贯穿人物,须以他的一切活动为主要线索,而我公安人员的监视则是这主要线索中的关键一环。观众首先看清楚了剧中人的行踪,这就制造了一定的戏剧性与戏剧悬念。而分剪插接的一剪二用镜头更加强了这一情节的细部描写,同时还对人物的内心活动加以揭示渲染,更使观众有了一种急于想知道下面情节进展的欲望。所以,剪辑这场戏,首先应该明确这场戏的中心任务,并结合人物的贯穿动作及规定情境中的时空结构进行组接。

第一个镜头:全景,孙福从远处走来。这个镜头是这场戏的开始,主要是向观众交代环境,介绍人物,说明主要人物是在这样一个环境背景下进行活动的。那么,这个镜头留用多长,孙福走几步切换,就存在着整体时空合理的问题。留长了,孙福下面一系列走的动作及公安人员监视的镜头就无法组接下去,因为全景镜头本身已将下面部分镜头的时空确定了;留短了,环境、人物动作又难以交代清楚,观众不明白人物在什么环境、背景下活动,人物的行动线、行动目的也将含糊不清。以此而言,动作的取舍,镜头的长短,时空的合理均与剧情的进展有着直接的连带关系。在这里,镜头既不能长,也不能短,要在合乎生活逻辑的前提下决定取舍。

第二个镜头:公安人员在树旁监视孙福的活动。这个镜头是这场戏的关键性镜头,也是这场戏的点题镜头。因为,没有监视,也就不可能有被监视。原始素材中的公安人员是从画外走进来到树旁监视,看完后又收回头转身出画。如果将这一镜头又进画、又出画地剪辑,那么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公安人员进画是无限时空,说明他刚刚到达特务接头地点,而在这之前特务的行动全不知道;看后收回头转身出画,说明公安人员已离开此地,而这以后特务的活动将不在其监视之中。这样,监视的行为和目的也就不存在了。如果是这样,剧情的情节进展将发生质的变化,也就谈不上这场戏中心任务的完成。因此,在实施剪辑时,在动作取舍上只让公安人员动一动即在树旁监视(已在画中),这说明公安人员早已在此等候而不是刚到,这之前特务的一切活动都看在眼里。紧接着,公安人员看完后回头一思索不出画即剪,表明我公安人员一直在监视着没有离开,下面一系列特务孙福的动作都将在公安人员的监视之中。这一处理,主题明确,时空结构合理,又合乎剧情进展的需要,避免了可能产生的歧义。所以说,出画、进画与不出画、不进画这两种不同的剪辑方法,在剧情的进展、人物的关系、时空的合理上起到非同寻常的重要作用。

接下来的五个镜头都是孙福的动作,这五个镜头在表现人物心理活动方面起着渲染情绪的作用,从戴着墨镜的大特写,脚的特写,到近景孙福站定,环视四周,钻入无线电行里去。这五个镜头的动作衔接,剪辑采用的是同一空间内,以人物不出画、不进画,本主体接本主体的原则,以形体动作的连续性组接。由于大特写、特写这些镜头都是人物动作的细部描写,因此,在人物动作匹配上必须实施“在动作中剪”。同时按照时空结构的法则,使其细部动作衔接得和谐统一,以达到主体动作的连贯、流畅。而动作的取舍,镜头留用的长短,都要根据剧情进展、规定情境、空间距离与人物行动线,有机地进行剪辑。这种处理方法,动作性强,连贯、流畅,人物情绪得以延续,有明快的节奏感。反之,不采用这种剪辑方法,而是同一时空内主体动作进画、出画,就会既拉大空间又拖延时间,动作不连贯,情绪不连续,节奏不明快,人物关系也不明确,破坏了镜头组接的连续性,进而直接影响剧情的顺利进展,产生梗阻、间断、延迟、停顿的不良后果,使一场戏受到损害甚至导致失败。

二、镜头组接的联系性

镜头组接的联系性是指戏剧动作内容上的有机联系。如果说连续性侧重于外部画面造型因素和明显的主体动作的话,那么,联系性则侧重于戏剧的内部动作,即戏剧动作的内在逻辑和主体内在的心理动作、情感动作。影视片中,经常看到许多发生于不同时间、地点的不同动作组接在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段落,这些不同的镜头有时是以事情、事理为线索,有时又以人物的内心活动为依据加以组接。这些依据、线索,往往不是直观可见的,而只存在于观念之中,这也就是镜头组接的内在逻辑和戏剧动作内容的内在联系。影片《黑三角》中“调查研究”、“放录音”两场戏的镜头组接,就不同于上述“监视”一场戏的组接,它们着重强调的是内部贯穿动作的联系性,以及戏剧内容的内在逻辑(同时兼顾外部动作的连续性)。

这两场戏,通过我公安人员外出调查案情到回来后放录音进行分析研究这一总的故事情节进展的前提下,运用了以下一系列的镜头来加以说明,如:飞机起飞、飞机舱内、档案室、火车、农村调查、火车站、审讯室、山坡、火车、录音磁带盘、高杰听、磁带盘、石岩听、烟盘、关录音机等镜头。这两场戏在原设计和拍摄过程中,没有这么多的素材,画面单一且不完善。如果剪辑师只按照原始素材进行镜头组接,要想达到一定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素材不论是量和质都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为了表现我公安人员的艰辛及对案情细致的调查和研究,在原有素材的基础上,补拍了一些刻画人物的特写镜头和烘托、描绘景物的特写镜头,如高杰听录音的特写,石岩听录音的特写,火车轮的特写,烟盘特写等镜头。这些镜头的补拍弥补了原来单一的画面,丰富了内容,在刻画人物、渲染情绪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要将这些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所拍摄的镜头有机地连接在一起,使之获得一定的艺术效果,首要之点,还是两场戏要表达的内容及主要任务是什么。不明确这一点,必然导致缺乏逻辑性的随意剪辑。这两场戏的中心任务,一是对案情的深入调查,二是对案情的分析研究。这两条主要线索明确了,然后在选择素材和结构的安排上,利用原有的和补拍的镜头,调整结构顺序,采用分剪插接的处理方法,按照情节进展的逻辑和飞机、火车运行的方向,同公安人员的调查及犯人供词的内容紧密地组合起来,以内部贯穿动作的联系性进行组接。

由于这些单一的画面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也不受外部动作的制约,镜头组接可长可短,但必须要在整个情节进展合理,主体动作、人物关系明确,剧情时空关系安排得当的基础上,结合画面造型因素的匹配,有机地进行镜头组接。这种剪辑方法,能起到衬托人物、渲染情绪、压缩时空以及增强观众心理节奏的作用。

综上所述,归纳起来,在剪辑时对一部影视片的情节进展,一个段落的构成,一处场景的转换,所采取的不同处理方法,都要结合上述三大逻辑关系进行组接。首先要将情节进展的脉络理清楚,明白戏的中心任务,要在合乎生活逻辑的前提下,使剧情的进展符合艺术的逻辑。同时,还要在镜头的选择,动作的取舍,造型的匹配,时空的合理,声音的组合这五个方面下工夫。也就是说,选择镜头时,要考虑演员的表演是否连贯,镜头的运动是否匀称,画面构图是否匹配,等等。在动作的取舍上,选择好剪接点是个关键。特别是对时空结构的把握上,一定要准确,不可掉以轻心。一部影视片如果在时空结构上混乱,那这部影视片在叙述故事情节上也必然是脉络不清,疙里疙瘩,使观众费解,直接影响到影视片的艺术质量。很明显,这五个方面,与镜头组接的逻辑性,有着紧密的联系。镜头组接的连续性出了问题,必然直接影响到主体动作、剧情进展以至镜头运动的顺畅;镜头组接的联系性受到破坏,对刻画人物、表达情绪、处理时空关系也会带来负面影响。因此,导演、摄影(像)和剪辑,都要充分重视镜头组接的逻辑性。可以说,一部缺乏艺术逻辑性(外部逻辑和内在逻辑)的影视片,肯定是失败之作;而在镜头组接时缺乏逻辑性观念和手段的剪辑,也只能是粗放型的不入流的剪辑。高度重视、全力体现镜头组接的逻辑性,是构成准确、流畅、生动的镜头语言的基本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