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斯坦西家族的权力发展到最高峰

16世纪之前25年间，文艺复兴运动的主要中心是在费拉拉、威尼斯及罗马。今日那些游过费拉拉的学生，在还未参观过雄伟的城堡以前，很少有人相信这偏僻而古旧的城市从前曾是一个强大王朝的发祥地，其宫廷当时是欧洲最华丽的，而且该地曾出过一位伟大的诗人。

此城之所以能够存在而繁荣，部分是因其位居博洛尼亚至威尼斯商业线上，部分是因为有个农业腹地可作为市场，且又有波河三个支流流经其地。它曾先后被丕平三世（Peipin Ⅲ）及查理曼划为罗马教皇之领域，也曾被托斯卡纳的玛蒂尔达（Matilda）女伯爵立据转让给教会（1107年）。虽然名义上它是教皇的采邑，但事实上它是一个独立自治的地方团体，受几个互相敌对的商业家族支配着。不堪这些世仇家族的扰乱，费拉拉终于接受了以斯特伯爵阿佐（Azzo）六世来做它的邑长（Dodestà，1208年），并使之成为世袭。以斯特位居费拉拉之北约40英里处，为帝国之一个小封地，是皇帝奥索一世（Otho I）封给卡诺萨（Canossa）之阿佐伯爵的（961年）。1056年它就变成此家族之中心，旋即命名为以斯特。其后由此地出现的皇族，又有不伦瑞克（Brunswick）与汉诺威（Hanover）。

自1208年至1597年以斯坦西家族很有技巧地统治着费拉拉，名义上为帝国与教皇的封臣，而实际上却是独立的领主，并获得公爵（1470年之后）或伯爵之名衔。其治下的人民须缩紧腰带强装富足，以满足宫廷中皇帝、教皇及他们那些学者、艺术家、牧师等高贵侍从奢侈之需求。尽管以斯坦西家族之统治是没有法纪的残酷及经年的战事，仍能使其臣民对其效忠达4个世纪之久。在1311年时，教皇克莱门特五世的一名使节曾强迫宣称费拉拉为教皇领地，可是人们发现教会的统治比非宗教性的剥削更令人苦恼，乃于1317年驱走教皇的使节，而让以斯坦西家族重掌政权。当教皇约翰二十二世停止该城之教权时，这些丧失领取圣餐权利的人民，开始埋怨政府的无能。以斯坦西家族乃向教会求和，并接受了十分苛刻的条件：承认费拉拉为教皇之领地，根据这项条件以斯坦西家族实质上等于教会派驻当地之代理主教；此外并保证他们以及后代每年自地方收益中，纳贡1万杜卡特给罗马教皇。

在尼科洛三世长期统治期间（1393—1441年在位），以斯坦西家族的权力发展到最高峰，非但控制了费拉拉，还伸张至洛维科（Rovigo）、摩德纳、雷焦、帕尔玛，甚至有一阵子还控制过米兰。尼科洛的婚姻与他所控制的领域一样宽广，拥有不计其数的妻妾与情妇。其中有一位最美且最得人缘的妻子帕尼西娜（Parisina Malatesta），因与其继子乌哥通奸，双双被他处死（1425年）。他下令凡是费拉拉的妇女有犯通奸之罪嫌者，一律处死。后来因为这一敕令明显地造成费拉拉人口减少，乃将其撤销。除此之外，其他方面尼科洛均治理得很好，他实行减税，鼓励工商，聘请西多罗斯·加扎至大学教授希腊文，并延请瓜里诺在费拉拉设立一所学校，而使它的名声与成就媲美曼图亚的维托里诺学校。

尼科洛之子利奥尼洛（Leonello，1441—1450年在位）是一位少有的人物，他是一位宽厚、威武、精明干练、能力强、智慧高且重实际的统治者。曾经受过各种战术训练的他，却崇尚和平，后来成为意大利各城市统治者间争端的仲裁与调解者。经瓜里诺教导文学之后，这位比洛伦佐·美第奇早一辈的统治者，成为当代涵养最好的人之一。博学多闻的斐勒佛就惊奇于利奥尼洛之精通拉丁文与希腊文、修辞学及诗词、哲学与法律。这位公爵是第一位揭发圣保罗致塞涅卡的信件乃属于假造的人。他设立了一所公共图书馆，为费拉拉的大学提供最新的“知识资本”与灵感，并设法邀集最好的学者做他的参谋，且主动参加他们的讨论。除了短暂生命之悲剧外，他的主权从未受到毁谤，也未发生过流血事件。当他不幸于40岁那年与世长辞时，所有的意大利人都为他哀悼。

另一位能干的君主继位之后，继续了利奥尼洛开启的黄金时代，此人即其兄波索（1450—1471年）。他虽生性严酷，为政却力主和平政策，使费拉拉的繁荣招致他国的嫉妒。他并不喜欢文学或美术，不过还是多方面地资助它们。他以灵活的手腕及相当程度的公正治理他的领域，不过对人民所课的税捐太重，且课来的税收有不少是用于宫廷之盛会与展览。他喜欢名衔与地位，渴望像米兰的威斯孔蒂一样成为公爵。1452年他用厚礼说服腓特烈三世授予摩德纳及雷焦公爵之尊位，并为此大事铺张地庆祝一番。19年之后，又从他的另一位领主教皇保罗二世得到费拉拉公爵之官衔，因而名扬地中海地区，巴比伦尼亚（Babylonia）与突尼斯（Tunis）之回教领主们均向其进贡，视其为意大利最伟大的君主。

波索在其兄弟之中堪称幸运！利奥尼洛曾给了他一个最好的榜样。拒绝参加一项推翻他的阴谋的埃尔科莱，自始至终是他的一位忠心耿耿的助手，现在已继承了他的主权。埃尔科莱继续保持6年的和平政权、赛会、诗篇、艺术与赋税。他为巩固与那不勒斯之友谊，乃娶费兰特之女——阿拉贡之伊莲娜拉为妻，且用费拉拉前所未有的最奢华的典礼迎接她（1473年）。当1478年西克斯图斯四世因愤怒帕兹叛徒被惩罚，而对佛罗伦萨宣战时，他加入佛罗伦萨及米兰的一方，对抗那不勒斯与教皇。战后，西克斯图斯又引诱威尼斯与之联合攻打费拉拉（1482年），当威尼斯军队已逼近城外4英里时，埃尔科莱正卧病在床，城外的农民涌进城内，加入饥饿的群众，使城内饥馑的程度更加严重。当此危难之际，脾气急躁的罗马教皇因害怕威尼斯会夺得费拉拉，乃与埃尔科莱和解，此时尚在洛维科的威尼斯人只好再退回到他们的礁湖。

荒废的田园又开始生产了，食物输入城市，商业复兴，赋税也可征收了。埃尔科莱抱怨亵渎神明的罚金，一年征得的总额逐渐少于正常之数——6 000杜卡特（15万美元），他不信亵渎神之罪人较前为少，认为应严格执行法律。由于埃尔科莱觉察人口的增加已超过房屋供给数倍时，乃缩减开支，省下每一分钱用来扩建旧城，新增建的部分几乎与旧城一样大。这个由埃尔库莱（Addizione Erculea）所设计的拥有罗马时代以来意大利城市前所未见的宽敞街道，使费拉拉成为“欧洲第一个真正新式的城市”。10年之内人口的增长与集中又填满了每一个添加的空间。埃尔科莱又建立教堂、宫殿及女修道院，以吸引高尚的妇女定居费拉拉。

那12世纪所建的教堂是民众们聚会之场所，一些社会名流则较喜欢尼科洛二世所建（1385年）的巨大城堡，此原是政府为抵御外侮及内乱而建的。历经7代不时地整修及重建，它那宏伟的高塔仍为该城之中心地点。塔底是一个地牢，帕尼西娜及其他许多人即死于此处。塔的上方则是一些由多索·多西及其助手所装饰的宽阔大厅，这是公爵与公爵夫人曾举行觐见礼、音乐家演奏或演唱、诗人朗诵诗歌、丑角表演滑稽动作、男士们追求女子、淑女们与骑士通宵跳舞的地方。较静的时候，已婚之妇女与未婚的少女便在此找间安静的房间，阅读武士的传奇。埃尔科莱与伊莲娜拉于1474年、1475年生了伊莎贝拉与贝亚特丽斯两位公主。她们在这富裕、充满欢乐与歌声、艺术之风鼎盛、战争仍频的环境中，长成得像仙女般美丽。但溺爱孙女的祖父将贝亚特丽斯带到那不勒斯，而订婚又使她转往米兰。同年（1490年），伊莎贝拉也离开曼图亚。她们的分离确使费拉拉许多人痛惜，但她们的婚姻却加强了以斯坦西、斯福尔扎与贡萨加三家族间的联盟。埃尔科莱的几个儿子中有一位伊普里托（Ippolito），11岁即被任命为大主教，14岁担任红衣主教，是当时最有教养与最放荡的主教之一。

我们必须注意教会这种罔顾资格年龄的任命方式，乃为当时外交联盟手段之一。自1492年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即一直希望讨好埃尔科莱，因为他想使其女儿卢克雷齐娅（Lucrezia Borgia）成为费拉拉之女公爵。当他向埃尔科莱提议让埃尔科莱的儿子——爵位的继承人阿方索（Alfonso）与卢克雷齐娅结婚时，埃尔科莱的反应甚为冷漠，因为当时卢克雷齐娅的声望还没有后来那样高。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不过这是因为他取得了教皇的某些让步，因此被亚历山大讥为爱讨价还价的店东。教皇所作的让步是教皇给卢克雷齐娅10万杜卡特（125万美元）的嫁妆，并将费拉拉每年向教皇之进贡由原来的4 000减为100杜卡特（1 250美元），另外教皇认可将费拉拉之公爵爵位永久授予阿方索及其继承者。虽然教皇所答允的条件相当优厚，但是阿方索还是不愿接受这项婚事，直到他见了新娘之后，才改变想法。我们将于后面谈到他如何的喜欢她。

1505年他承继了公爵荣位。他在以斯坦西家族中是一个较特出的人物。他曾游历过法兰西、苏格兰低地及英格兰，且曾研究工业与商业技术。卢克雷齐娅受他的影响，亦获得艺术与文学的熏陶。他献身政治，并研究机械与陶器制造术。他曾亲手绘制一具很好的意大利陶器，并铸造当代最好的加农炮。他一直在研究筑城的技术，直到他成为这一方面的权威后才停止。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物。尽管卢克雷齐娅写给他的信并无诚意，他待她仍很亲切，但遇到须专心研究对付外患与内乱时，他对夫妇之情就表现得较冷淡了。

在卢克雷齐娅周遭的一些贵妇中，有一位叫安哥拉（Angela）的，阿方索的两位兄弟伊普里托与朱丽奥对她颇为迷恋。安哥拉因一时冲动，傲慢地痛骂了伊普里托，说在她心目中，他的整个人都比不上他弟弟朱丽奥的一双眼睛，终促使这位红衣主教带着一帮凶手伏击朱丽奥，还特意盯视着朱丽奥那双被桩子刺入的眼睛（1506年）。朱丽奥乃诉请阿方索替他报仇，公爵乃下令放逐这位红衣主教，但不久之后又允许他回职。受到阿方索这种明显地差别待遇后，朱丽奥就与另一个兄弟费兰特共同密谋杀害公爵与红衣主教。不幸事情败露，朱丽奥与费兰特均被关入城堡的密牢中。费兰特于1540年死于其内，朱丽奥则经过50年的监禁后，于1558年阿方索二世即位时获释。此时的他已垂老年，白发苍苍，须髯皤皤，穿的是半世纪前的服饰。释放后不久，即逝世了。

阿方索的个性与能力正合他的政府所需要的条件，因为威尼斯正计划向罗马纳扩张，想吞并费拉拉。不过当时新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不满那些在卢克雷齐娅婚事中对以斯坦西家族所作的让步，乃决定降低它的地位至一个服从并向教会输贡之教皇封地。1508年尤利乌斯说服阿方索加入他与法兰西及西班牙之联盟，征讨威尼斯。阿方索因渴望收复洛维科，乃答应加入。威尼斯集中火力攻打费拉拉，但他们航行到波河的舰队在半途却被阿方索埋伏的大炮击沉，他们的军队则被伊普里托这位对战事的爱好仅次于对性的喜爱的红衣主教所率领的部队击溃。正当威尼斯濒临溃败之际，尤利乌斯不希望这个意大利抵御土耳其人最坚强的堡垒被破坏得太严重，乃与之谈和，并命阿方索也照办。阿方索却一口回绝，而开始同时与他的敌人及原来的盟国作战。雷焦与摩德纳相继沦陷，而阿方索似乎已经失败了。他冒险到罗马与教皇谈和解的条件，尤利乌斯要求以斯坦西家族放弃控制费拉拉，将之并入教皇辖区。阿方索拒绝接受，于是尤利乌斯便想逮捕他，可是阿方索及时逃走，经过3个月的躲藏、流浪及冒险，终于抵达他的都城。1513年尤利乌斯死后，阿方索又夺回雷焦及摩德纳。利奥十世又继续教皇对费拉拉的战争。不断地改良他的炮兵战术及变更外交策略的阿方索，还是不改变他的态度及立场，直到利奥十世也死了（1521年），教皇阿德里安六世（Adrian VI）对这位不屈不挠的公爵提出一项很体面的和解办法后，阿方索才有余暇将他的天才发挥到艺术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