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六贼”罪责难逃

北宋“六贼”罪责难逃

北宋（都开封，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金国^[1]皇帝完颜晟（金太宗）派都统（镇守某一地区军事统帅）斡离不（完颜宗望）、粘罕（完颜宗翰）分别率领东、西两路大军南下攻宋。金军势如破

竹，宋军节节败退。宋朝君臣大为惊恐，局势非常危险。

宋徽宗被迫退位

面临强敌入境，宋徽宗赵佶发布“罪己”诏，称其当政以来，“言路壅蔽，面谀日闻，恩倖持权，贪饕得志；搢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宂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寤，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维己愆，悔之何及”（《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六《金人入寇》）。接着，宋徽宗不得不把皇位让给太子赵桓（宋徽宗长子），退称太上皇。

赵桓即位（即宋钦宗）后，诏令朝廷内外官员上书直言朝政得失，以收拢人心。当时，全国上下都知道，宋徽宗由于误信前宰相蔡京等人才使国家走到这一步。朝廷大臣中多数系蔡京引荐提拔，“莫肯为帝明言”。于是，太学生（朝廷主管的最高学府学生）陈东与众同学联名上书朝廷，指出蔡京、童贯、朱勔、王黼、梁师成、李彦六人是危害国家的“六贼”，是他们“使天下之势危如丝发”，请求将此六贼处死，“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接着，右正言（主管朝廷谏议）崔強上书宋钦宗，进一步指出：蔡京承袭前宰相王安石、章惇的治政理财体系，章惇、蔡京“倡为绍述之论^[2]以欺人主”，“绍述理财而公私竭，绍述造士而人才衰，绍述开边而塞尘犯阙矣。元符应诏^[3]上书者数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为正，异己为邪”，“京之术破坏天下”，以致将国家推向灾难的深渊。

陈东等人和崔強所上的两份奏书震动朝野，受到社会舆论的普遍赞同，引起宋钦宗的重视。

贼首蔡京祸国殃民

蔡京是兴化仙游（位于今福建省仙游县）人，于熙宁三年（1070年）考中进士，步入官场。他为官见风使舵，善于看当权者眼色行事。当时，王安石担任宰相，推行新法。蔡京积极支持新法，很快便由起居郎（朝廷虚职文官）升为龙图阁待制（皇帝侍从顾问）、知开封府（京都地区行政长官）。元丰八年（1085年），宋神宗病逝，年仅八岁的太子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由其祖母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太皇太后高氏起用反对新法的司马光担任宰相，下令限五日内停止执行新法而改行旧法。朝廷内外官员都感到时间太紧，唯独时任开封知府的蔡京按期施行这一指令，受到司马光称赞。元祐八年（1093年），太皇太后高氏去世，宋哲宗亲掌朝政，起任被贬到地方任职的原知枢密院事（最高军事机关长官）章惇为宰相。蔡京时任权户部尚书（朝廷主管户籍财政的部门代理长官）。在章惇等人议论恢复新法而“久不决”之时，蔡京站出来鼓吹新法，声称恢复新法用不着再讨论。不久，蔡京被提任为翰林学士（主管草拟重要诏令，号称内相，为宰相预备人选）兼侍读（皇帝学术顾问）。蔡京历经几朝，正是靠如此投机钻营，在风云变幻中一直是风吹不倒，青云直上。

宋徽宗赵佶（宋神宗之子、宋哲宗之弟）即位（1100年）后，开始并不喜欢蔡京。他见蔡京不肯出任江宁（治所位于今江苏省南京市）知府，索性将他罢官，让他闲居杭州（位于今浙江省杭州市）。蔡京不甘就此沉沦。他费尽心机，“不舍昼夜”，笼络奉宋徽宗之命前往杭州搜集名人字画的供奉官（皇帝侍从官）宦官童贯，通过童贯取得宋徽宗好感。

崇宁元年（1102年）三月，宋徽宗将蔡京召回朝廷任翰林学士承旨（皇帝侍从顾问主官）。七月，宋徽宗任命蔡京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宰相）。宋徽宗对蔡京说：“我愿继承父兄推行的新法，你将怎么来辅佐我？”蔡京拜谢，称愿以死效力。九月，蔡京倡议立元祐党人碑，宋徽宗同意并题书。于是，蔡京将宋神宗和宋哲宗在位期间力主恢复旧法的司马光等一百二十名官员一并列为“奸党”，把他们的“罪状”刻在石碑上，立于文德殿门外。蔡京还自书奸党碑，令各郡县仿其字体刻制。此后，蔡京等人又将一些官员包括其政敌纳入“奸党”，共三百零九名，且对尚在世的“奸党”成员及其子弟横加迫害。

蔡京提任宰相后极力迎合宋徽宗的奢欲，借用《周易》卦辞，提出“丰、亨、豫、大”之说，称“陛下当享天下之奉”。于是，宋徽宗、蔡京等人穷奢极欲，将“累朝所储扫地”。为了充实国库，蔡京大肆搜括民财，鼓励官员经商，“官自为市”，逼得商户破产，民不聊生，许多人被迫投水或自缢而死。蔡京把国库钱财及各地官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视为宋徽宗和他的私财，肆意挥霍。

从崇宁元年（1102年）到宣和六年（1124年），蔡京先后四次受任宰相，为相累计达十八年之久。他“既贵而贪益甚”，已享有宰相俸禄，又挖空心思挂名司空（名誉宰相），多领一份宰相俸禄。他“托爵禄以市私恩”，把任命官员视为是他个人的恩赐，卖官受贿，“营进之徒，举集其门”。他“役将作以葺居第”，擅自动用公家财物为自己兴建豪华私宅，“竭四海九州之力以自奉”。

童贯等五贼罪恶累累

宦官童贯从入宫之日起，“即善策人主微指，先事顺承”，由此深受宋徽宗宠信。他受任供奉官，主管设在杭州的明金局，为宋徽宗搜集古玩珍宝，帮助蔡京重新拉上宋徽宗的关系。蔡京当上宰相后则举荐童贯执掌军权，宋徽宗任命童贯为太尉、领枢密院事（最高军事机关长官），并加任其为太傅（名誉宰相）。当时人们讥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童贯长期掌握军权却不治战备，致使军队不堪一击。

宣和七年（1125年）十二月，金西路军进抵太原（位于今山西省太原市）。当时，童贯正在太原巡视。金西路军统帅粘罕派人见到童贯，要求宋朝割让河东（位于今山西省部分地区）、河北（位于今河北省部分地区）之地作为和谈条件，童贯被金军威势吓破了胆，竟“气褫不知所为”，他以回朝廷奏报为名，匆忙欲“遁还京师”。太原知府张孝纯劝他留下“共图报国”，童贯则执意要回京都，大言不惭地声称：“我受命前来抚慰前方将士，不是镇守一方的大臣。如要我留下来，设置镇将有什么用？”张孝纯无法留下童贯，慨叹说：“童太尉平时何等威风，遇事却退避畏缩，抱头鼠窜”。童贯回到京都后惊魂未定，他拒不接受宋钦宗调令，借口侍卫，跟随太上皇向南逃往镇江府（治所位于今江苏省镇江市）。

朱勔是苏州（位于今江苏省苏州市）人。蔡京耗费巨资在苏州兴建僧寺楼阁时结识朱勔及其父朱冲。蔡京知道宋徽宗“颇垂意花石”，要朱勔设法搜集奇珍进献皇上。由此，宋徽宗在苏州设置应奉局，任命朱勔为防御使（军事长官），专事搜集奇花异石。朱勔为此极为卖力，所运送花石的船只在淮河、汴河（大运河）上首尾相接，连绵不断，号称“花石纲”。最大的“太湖石”，高达四丈，一块巨石就要动用几千人搬运。朱勔所献贡品都是从民间强取而分文不付，致使许多家庭为之破产，卖儿卖女以应付其勒索。朱勔又强令兴建三十六浦闸。当时天寒地冻，“役死者相枕藉”。

朱勔借给宋徽宗搜集奇玩之机肆意搜刮民财，中饱私囊。他宣称皇帝诏令，要他在城内大造私宅，强迫附近数百家住户五日内搬迁完毕，民众被逼得无家可归，呼天号地，怨声载道。朱勔得势后“声焰熏灼”，大肆卖官受贿，以致东南地区的“刺史、郡守多出其门”。行贿买官的人只要满足朱勔私欲，便可以得到直秘阁至殿学士^[4]的官位。当时人称朱勔官府为“东南小朝廷”。

王黼是开封祥符（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人，“寡学术，然多智善佞”。他因投靠蔡京，助其恢复相位，由左司谏（主管朝廷谏议）升任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长官）。宋徽宗在位后期，任命王黼为少宰（宰相）兼提领应奉局。王黼受任后“竭天下财力”，以供宋徽宗挥霍，“凡四方水土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他借机大肆贪赃，只拿出各地所进贡财物的十分之一送给皇帝，“余皆入其家”。

梁师成本是宫中一名普通宦官，以“慧黠习文法”得到宋徽宗“贵幸”。宋徽宗特授予梁师成进士学历，让他担任传达诏令的要职。后来，宋徽宗提任梁师成为太尉（名誉最高将领）、开府仪同三司（享受宰相待遇）。梁师成在朝廷把持数十个机构和部门，决定百官升迁。他贪赃受贿，一些追求升官的人常常送给他数百万钱。梁师成挑选善于书法的人仿照宋徽宗字体，致使有人以手书冒充宋徽宗诏令，人们不能辨别真假。梁师成恃宠骄狂，不可一世，连权倾一时的王黼、蔡京等人也都要向他谄媚讨好。京都里的人把梁师成视为“隐相”。

李彦也是宫中一名宦官，为人“天资狠愎”。他在汝州（治所位于今河南省汝州市）主管西城所（管理公田机构）时，只要发现民众的田地肥沃，便指使人投书称其为荒地，将民户的田劵烧毁，强行划为公田，激起当地民众的愤慨。李彦滥施权威，不准民众喊冤叫屈，“诉者辄加威刑，致死者千万”。当时人们评论认为，“朱勔结怨于东南，李彦结怨于西北”。

“六贼”的下场及北宋灭亡

蔡京等六贼坏事做绝，民怨沸腾。临危继位的宋钦宗为了摆脱内外交困的局面，决定采纳陈东等人的意见，首先对“六贼”严加惩处。他考虑太上皇尚在，又处于强敌压境的非常时期，不宜公开集中处死“六贼”，密令对他们分别处治。

靖康元年（1126年）一月，王黼见金军逼近都城，擅自携带全家老小离京往东逃跑。知枢密院事吴敏请求给王黼治以死罪，宋钦宗同意并令开封府尹（京都行政长官）聂昌负责审理。当时，王黼等人躲进雍丘（位于今河南省杞县）南部一个平民家里。聂昌获悉后派武士将其抓获杀死，对外则宣称王黼被盗贼所杀。

当月，宋钦宗传令李彦自尽，并没收他的家产。同时，宋钦宗下令将朱勔罢官，流放循州（位于今广东省惠州市），并抄没其家产。接着，宋钦宗派人去朱勔流放地将其处死。之后，宋钦宗将梁师成贬为彰化（治所位于今甘肃省泾川县北）节度副使，令人监护他去贬所。梁师成行至八角镇（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西八角店）时，监送官员奉命将他勒死。

二月，宋钦宗将蔡京贬为秘书监（主管图书典籍），分理南京（位于今河南省商丘市）事务。七月，宋钦宗下令将蔡京流放儋州（位于今海南省儋州市）。蔡京行抵潭州（位于今湖南省长沙市）时病死。随后，宋钦宗下令将蔡京的两个儿子处死。

当月，宋钦宗将童贯贬为左卫上将军，安置去池州（位于今安徽省池州市）闲居，接着又将他流放柳州（位于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七月，宋钦宗指令监察御史（最高监察机关官员）张澄将童贯处死。

宋徽宗及蔡京等六贼败坏国家，丧失民心，宋钦宗无法挽救危局。靖康二年（1127年）春天，金军攻下开封，宋徽宗和宋钦宗等人被金军掳至北方，北宋灭亡。

《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五《群奸之窜》

卷五十六《金人入寇》

《续资治通鉴》卷八十七《宋纪八十七》

卷八十八《宋纪八十八》

《宋史》卷二十二《徽宗本纪四》

卷四百六十八《童贯传》、《梁师成传》

《杨戬传附李彦传》

卷四百七十《朱勔传》、《王黼传》

卷四百七十二《蔡京传》

【简评】

清代学者王夫之认为：王安石变法“以渔猎天下者，固期以利国而居功，非怀私而陷主於淫惑，此其不可诬者也”。“而蔡京之进，自以书画玩好介童贯投徽宗之好，因躐大位，引群小导君于迷，而召外侮”（《宋论》卷九《钦宗》）。

笔者认为，宋徽宗玩物荒政是导致北宋灭亡的根本原因。蔡京等“六贼”挖空心思迎合宋徽宗奢欲，以窃取朝廷军政大权。他们以权贪赃，横征暴敛，致使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引发了宋江、方腊领导的民众起义。他们祸国殃民，废弃国防，使国家陷入内外交困的绝境，对北宋灭亡负有不可饶恕的罪责。

【注释】

[1]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在其居住地按出虎水（位于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南阿什河流域）建国，国号为金。金太宗即位后，建都会宁府（位于今黑龙江省阿城市）。

[2]绍圣元年（1094年），宋哲宗（宋神宗之子）起任章惇为宰相，章惇等人以“绍述”（继承）宋神宗新政的名义，废除太皇太后高氏（宋神宗之母）临朝听政期间恢复的旧法，恢复宋神宗在位时由王安石推行的新法，史称绍圣绍述。

[3]元符三年（1100年）春天，宋哲宗去世，端王赵佶继位，是为宋徽宗，曾发布诏书“求直言”。

[4]刺史为一州行政长官，郡守为一郡行政长官，直秘阁、殿学士泛指侍从皇帝的文秘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