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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城下奉使录

时间:2022-12-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靖康元年,金人攻汴京,假尚书工部侍郎为军前计议副使。《靖康城下奉使录》乃郑望之出使金营时所撰日记。靖康元年正月七日,望之任尚书驾部员外郎,往太仆司选马。俄有内官一员同珪来传宣,令押奉使出门,借尚书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军前计议使,副使差高世则。上马到安远门,登城见何灌人马在城下摆布,遣语音高大者过濠,望金人军前声言“朝廷遣工部郑侍郎往军前奉使,可遣人来打话”。出万胜门约一二里间,日已昏。

靖康城下奉使录

郑望之

郑望之(1078~1161),字顾道,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崇宁五年(1106)进士。靖康元年(1126),金人攻汴京,假尚书工部侍郎为军前计议副使。因主和议,罢为提举毫州明道宫。建炎元年(1127),责海州团练副使、连州居住。后起为户部侍郎、吏部侍郎。绍兴二年(1132),以徽猷阁直学士致仕。三十一年,卒,年八十四。《宋史》卷三七三有传。

《靖康城下奉使录》乃郑望之出使金营时所撰日记。其书久佚,唯《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九、卷三三摘引部分内容,今据以录文。

靖康元年正月七日,望之任尚书驾部员外郎,往太仆司选马。兵部尚书路允迪来传语,约同到都堂问子细。既到都堂,见官吏纷扰。望之径入太宰李邦彦閤子,宰执具在,亦有从官三五员。少宰张邦昌正行步前,执望之手曰:“郑郎中在此可往。”时有一内官在侧,邦昌即令任珪奏云:“已差驾部员外郎郑望之去。”望之白云:“不知何事?”邦昌云:“适得何灌奏言金人已到城北,朝廷且遣使人出来劳军,却恐有商量。”望之又云:“乞见上,得使旨乃行。”邦昌云:“有甚旨,且往军前,看他家如何?”俄有内官一员同珪来传宣,令押奉使出门,借尚书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军前计议使,副使差高世则。后闻得朝廷差叶三省,未到间,望之适到都堂,遂被差委。是时仓卒,更不暇往国信所关鞍马袍带。邦昌顾小吏取公服,允迪假金带鞍辔狨坐。上马到安远门,登城见何灌人马在城下摆布,遣语音高大者过濠,望金人军前声言“朝廷遣工部郑侍郎往军前奉使,可遣人来打话”。见一紫袍人称太师,一白袍人称防御。紫袍人系燕人吴孝民,白袍人系金人。吴孝民云:“皇子郎君到赵州路上,截得今上皇帝即位赦书,以手加额,既是上皇禅位,无可得争,却与他讲和休。如今来南朝只是买卖也。”望之问:“买卖之说如何?”孝民云:“要割大河为界,更要犒军金帛。”望之云:“如此则非是买卖。譬如有人买绢一疋,索价三贯文,买者酬二贯五六百文,又添一二百,遂成交易。如此谓之买卖。今既要金帛,又要割地,而彼无一物与我,岂可谓之买卖?止是强取。”孝民更不说话,便要入城。至都亭驿时,约四更多时。才到驿,上赐到御笔适至:“知郑望之已回,不知有何语,一一先奏来。”《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八。

八日,同二使人到崇政殿门外幕次。上御延和殿。望之、世则先引见,具奏孝民所说及折他之语,“孝民似不悦。今引见孝民等,若有所说,乞未可遽答”。上行过崇政殿,方引班。孝民引升殿,跪奏:“皇子郎君截得赦书之意,今来议和。皇子郎君要一大臣过去。”上即云:“李棁与郑望之过去。”班退,引孝民却到廊下幕次。孝民便要催促出门,望之云:“虽是李枢密同过去,缘未曾得使旨,且到都城驿同太师等早食罢,与李枢密再对了,方可出门。”寻同棁再对。上云:“若及割地,即为许岁币增三五百万不妨。”望之奏云:“三五百万不为不多,然国家常赋外,只茶盐钱岁收二千五百万,若无他费办集有余。”次论及犒军金银,可许银三五百万两,又命棁押赐金一万两及酒果与斡离不。孝民屡前逼出城,缘伺候赐金酒果,所以逗遛。上马时,日落多时。出万胜门约一二里间,日已昏。比至孳生监,一更多时。见斡离不,但讶国家违盟,纳受归朝官及赐平州张瑴杀金贼之诏,如此三五事,都不及和议,乃云:“夜晚,俟来日相见。”棁云:“有皇帝赐到金一万两及酒果。”乃云:“令吴孝民割来。”上件斡离不语,俱是译出,后问得是王汭。是夜,宿孶生监。才到幕次,萧三宝奴、耶律忠、张愿恭三人过位来,说及张瑴等事。缘此金国举兵既入界,闻上皇禅位,圣上登极,皇子郎君意便回,只讶南朝不遣使来求和。望之云:“朝廷已遣给事中李邺去,不知甚处逢大金人马,更不曾得消息。”邺系上皇未襌位前遣去。三宝奴云:“李给事却是上皇遣来,皇子郎君道不知他今上旨意如何?”望之云:“主上即位十余日,上皇南幸,朝廷仓卒未及遣使,而人马已及城下。”望之又云:“女真本一小国,初以人马强盛之势,尽灭契丹,终能以礼义与中国通好,岂不为美?”三宝奴等咸言甚好。望之又云:“若一向恃强,务欲并吞,但恐天理不能如此。”三宝奴云:“皇子郎君意亦如此,但自入界,不见遣使来,制脚不定到此间。今来和议,无虑不了。但南朝多失信,须要一亲王往大金为质,古亦有此。”望之又云:“古人有之,如燕太子丹质于秦是也。然太师岂不知周、郑交质,卒至交恶。果为大计,质亦何恤?若将他亲王过去,万一感风露之疾不起,以人情言之,在贵朝亦不得不悔。不成更要一亲王去也。此事无益于贵朝,恐不须啇量。”三宝奴微笑,又云:“北朝以人马到处为界,今已到汴,然皇子郎君只要以河为界。”望之云:“朝廷自来祗倚道与金国讲好,以燕山为藩篱,内郡及都城不为战守备。不意燕山失守,主上嗣位,未旬日间,正是做手脚不迭,亦非事力单弱。若皇子郎君能以中国为重,结为邻好,足以光辉史册。必欲以河为界,此乃恃强有所邀求耳。且南朝得北朝地守不得,朝廷守燕山是也,归朝官往往先叛。北朝得南朝地,亦恐难守。盖人情向背不同,岂肯一向宁帖?不若多增岁币,此事却可啇量。”三宝奴云:“南朝得北朝地,固不能守。北人得南朝地,岂守不得?古人有守得者。”望之云:“耶律德光到汴京,不及一月,如何为之守得?”三宝奴云:“有守得底。”望之云:“北边种落得中原地,无如拓跋南侵,改为元魏,已百有余年,当时所立君长,犹中国之人也。用中国之礼乐,中国之法度,中国之衣服,故中国之人亦安之。今大金岂可以拓跋魏为比?”又微笑云:“旧日三关也,属北朝来。”望之云:“国家财赋,各有转运使总领,独河北籴便司。盖河北缘边州郡多是唐泺,地无出,故朝廷支降钱本籴便司和籴斛斗,以给诸边。太师若论三关地,政是塘泺所在,不若问朝廷多增岁币,又无水旱之虞,岂不永远?太师更熟虑,即在长远。”三宝奴云:“枢密、侍郎们各自尽忠尽节,为国家说得甚是,但许多人马远来,不成只恁空去也?大金人马不似南朝健儿,逐月有请受。”望之云:“若是讲和,却存旧好,所有金军,朝廷须是犒劳,不知有多少军?”三宝奴云:“河东国相二十万,皇子郎君一头项三十万。如今讲和,便遣人去止河东军去。此事朝廷不要迟疑,早了便宜。这里许多军住久,是坏你家人民田种。”望之云:“昨日面得处分,若说犒军,可许银三五百万两,此数亦不易出也。”三宝奴云:“金人去家有六七千里,动经一二年,须是逐人得两铤银、一铤金方得。”望之云:“太师开许大口,又是以河为界,好难商量。”张愿恭云:“说道东京人家富庶,家家便设一锭金,今来须官中民间尽底将来赎取性命。”望之云:“此非是讲和之语,意在强取物耳。请太师问归朝官,按月请受,尚有拖延不足之时,那里得许多金银?若谓民间富庶,缘京师四方客旅买卖多,遂号富庶。人家有钱,本多是停塌解质舟船往来兴贩,岂肯闲著钱买金在家顿放。”三宝奴等意不悦,乃云:“来日皇子郎君相见时,枢密、侍郎莫要如此底死争,恐坏他两朝和好事也。”《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九。

[九日]是日,早有韩宣徽过位相揖,云:“皇子郎君遣人去打城也。”望之云:“既是讲和,何言打城?”韩笑曰:“且要耀兵。”早食后,斡离不请相见,云:“我遣军去打城,适已勾回。”望之云:“既是讲和,打城是甚意度?”斡离不顾左右笑。是日晚回城中,问任珪早间攻打城北,少时而退。灌死之。又云:“讲和事,此自遣使人去朝廷理会,兼自有书。”望之求见其书,又云:“不须。”盖是夜来三宝奴等已说了详细,知使人难其事,故更不说及。三宝奴、耶律忠、王汭于斡离不处受书,又出一幅,不封,乃是所须金银、牛马、表段等:蕃语以帛为表段。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疋,表段百万疋。望之即语三宝奴云:“必欲如此数目,是无意讲和。国家幅员虽广,然出产金银不过五、七处,岁贡有定额,间有不登其数。既有岁贡,即有岁用,如何有许多积蓄?且如马,国家下川、陕两路,以茶彩博买西南夷及西番马,岁不过一二千匹,其间又有倒死病瘸。昨来郭药师守燕山要马,朝廷下川、陕马司应副。试问药师其马堪不堪,与元抛数足不足,即见得城内有马不多,耕牛尽在城外民间,城中所有,多是宗室国戚人家养三两头牵驾座车子。”药师在旁云:“侍郎不须如此说,且送得七八分来。”望之云:“少保虽是力屈而降,上皇恩德亦何可得忘?皇子郎君以主上圣德,务要讲和,实宗庙社稷之福,何可应付得足?今若许了七八分,若不足,又是失信,岂不害事?”药师向西退身。斡离不返顾三宝奴等番语,少顷,催使人回,又及出玉束带、玉箆刀子及马一疋,付三宝奴献上,连催使人上马,即与三宝奴、耶律忠、王汭等前来。《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九。

十日,引见三宝奴,就殿上进呈书。上顾敏如何,敏对曰:“事无可奈何,待更商量。”出到殿门宰执閤子内,三宝奴等入使人幕次,方见所进书,乃知所邀三镇及要亲王一员候军回日送到河,要宰臣一员同往交割地界。《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九。

先是二十二日,宣召李棁与望之对福宁殿,上云:“国家无许多金银,禁中却煞有珠玉等,卿等可过去商量,以此准折。”有一内官传宣,令便出门到寨中。金人留孶生监三两日,即移寨牟驼冈,过孟阳河一二里。不久,王汭来云:“皇子郎君已知枢密、侍郎来传语,枢密、侍郎缘打球罢,觉头痛畏风。若别有事商量,候晚间相见。只为犒军金银,此已别差一番使人入去,更不须相见。”望之度不可见,即语王汭云:“国家委无许多金银,皇帝甚不足,早来宣诏云:‘禁中有数世宝藏珠玉及象牙、犀角,欲以此准折。’”王汭云:“皇子郎君亦爱此等物,前见高观察所执笏,借去看,极爱。枢密、侍郎如今归去后,便可办下所有珠玉等,别做一日使押取来,须有商量。”回城中,时申时后,入对福宁殿,具奏前件语言。上云:“岂非二太子先去了也?”连云:“是是。”望之初不测圣意,后来闻得术人楚天觉曾奏云:“胡分野大将星已遁。”又曾对李纲云:“可惜走了。”助成纲劫寨之计,楚天觉深有力焉。当时,虽是传闻,后来见纲自撰《传信录》,曰:“本期二月六日举事。”盖阴阳家言是日利行师,而姚平仲先期于二月一日举兵,以此知所传皆实。又云:“珠玉待尽般在宣和殿,一齐将去。”

二十九日,宣诏宰执等同对福宁殿。上云:“珠玉煞不少,尽在宣和殿,可同过去看。”自福宁殿西廊下,转过宣和殿,珠玉皆用笼匣盛放。内官梁师成举起一玉杯,外碾成螭龙形,云:“此盏只碾作工价几千缗。”上云:“不知要做甚。”却过福宁殿,令梁师成专管津搬赴军前,令棁与望之同去管押前去。

二月一日,同税出城,其珠玉、犀角、象牙等尽在野地顿放。太师耶律忠来相见,云:“皇子郎君令来交割。”棁袖中出数目札子,耶律忠云:“枢密且坐,只与侍郎去交割。”却到野地,铺褥地坐,有归朝官六七员在彼,逐旋抬过珠玉来。耶律忠云:“皇子郎君教逐件估出价钱。”望之云:“此皆希世之宝,凡目所未睹,如何估得价值?”有一归朝官向望之前附耳,云:“估价是好意,侍郎高估价不妨。”望之遂逐件约略高估价钱,通计价钱百万缗。耶律忠回笑云:“皇子郎君甚喜,传与侍郎明日相见。皇子郎君道少许多金银,却著这些价钱准折,待要做恩数。”是夜约四更多时,刘都管高叫云:“相公懑悉起,你家人马来厮杀也。”厅前大烧起柴火。至天明,康王颇惊骇,望之密曰:“若王师胜,彼必不敢害我,因我以求和。即若他胜,王在城外已半月日,岂预知劫寨事,政不须恐。”康王颇以为然。

二日,斡离不请康王及张邦昌等相见,帐前劄自家旗帜数百面,俘虏到将校数十人,再三诘责。邦昌云:“必不是朝廷如此,恐是四方勤王之师各奋忠义,自相结集,故来劫寨。”斡离不云:“待道是贼来,怎生有许多贼?相公们只可道朝廷不知也。”

次日,望之入城,具奏耶律忠交割珠玉之意及邦昌所说,上云:“已错了。”又云:“恁地后怎生整顿得起?”望之奏云:“三镇岂能交割?势必用兵。城下之盟,姑随顺使去耳。譬如富人家有贼三两人,尽昼踰墙,而主家觉之,然得力强壮仆子出外干事,只有老卒稚童姬婢之类在家,如何擒捕得获?今日之事,何以异此?陛下在东宫时,闻朝廷人才、军政纪律、帑藏财用、将帅士马如何,大臣为陛下画用兵之策,但见有可击之理,而不知无可用之人,此不思之甚也。”上又云:“已错了。”初,种师道以谓“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在朝廷则坚守和议之约,候姚古到来,兵势益盛,同其商量。军中自遣使人往谓三镇,国家边面所系,决不可割。若割三镇,则我等将帅用兵无已时。据三镇赋入所得,增作岁币,庶几和好久远。如此遣使三两转,势须逗留半月,重岳密迩,彼必不敢远去。计虏孽生监粮草渐竭,势须北还矣。过河,以骑兵尾袭,至真定、中山二镇,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敌,可以得志”。李纲急于邀功,以为迂阔,遂用姚平仲。平仲,古之养子也。先父帅环庆时,奏辟古为副都总管。望之于此时识平仲,无廉耻,诞妄人也。尝以镀金带质市易务钱数百千,后事露,古偿之。后来童贯以乃父之故,成就横行、遥郡。后从贯平方腊,回京师,尝来相见,夸大杀获魔贼之多。纲信其说,意谓可以杀金军如杀魔贼也。 《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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