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级代表传承人金香莲

省级代表传承人金香莲

一把金剪刀——民间剪纸艺术大师、省级代表传承人金香莲

●　初识金香莲

剪纸艺人雪秀梅直率地问我：“你看我这瓶子（剪纸）好不好？”我回答：“好！纹样生动流畅，是您成熟的作品。”一个女人插话：“拿（他）要花瓶，快在这里买，各种各样的都有。”又一个女人插话：“您咋弄的？多少个晚上没有睡觉？”雪秀梅应答：“您不是要说我速度快吗？”第一个插话的女人打断雪秀梅的话：“您的速度快，您操值得快么。”雪秀梅耍笑说：“我的速度慢，您还说我速度快……”

听着她们谈话，我感觉她们是老熟人，从“速度快”、“速度慢”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是些对剪纸这个行当精通的人。

马上就要闭馆了，我无心探究她们都是谁。我翻看着剪纸，雪秀梅及时向我介绍剪纸内容和剪纸过程。我对她现代题材的剪纸不怎么感兴趣。一幅淡绿色剪纸表现耕作场面：拖拉机在耕地，农民戴着草帽站在田里。雪秀梅说是她前些年剪的。特定时代的剪纸勾起我的怀旧情结。

金香莲

说雪秀梅“操值快”的人说她头痛，抽得脊背也痛。她话音未落，传来剪纸艺人马秀珍厚重的声音。不久前，我去过她家，她的声音我熟悉。我直起身想打声招呼，马秀珍也看到了我，我们互相问候后，我向她打问穿蓝衫子说雪秀梅“操值快”的消瘦老人是谁。从她的言语中，我预感到那是一位对剪纸有独到见地的人。马秀珍告诉我：“金香莲，也是一位剪纸大师。”听到“金香莲”三个字我十分兴奋，她是我很想见却没有见过的艺人。我主动搭话：“熟悉您的名字，知道您一些故事，就是没有见到您本人，没有想到这么巧。”老人端详我说：“感觉面熟，好像见过，你来过展厅。我年年都在，只有今年没有去。”我信金香莲老师的话。这几年，我也年年来展厅看，老人可能记下我，而我没有记住老人。

金老师告诉我，她一直惦念着搞剪纸的姐妹们，展会（2009年）开了好几天了，因为别的事情耽搁加之身体情况不便出门，然而待在家里心里又不安，实在坐不住了才过来看谁都来了，谁没有来。金老师说这番话时，我能感觉到她对所热爱事业的那份执著。

我向金老师说了说拜访剪纸艺人的一些情况。有几位有成就的剪纸艺人一直无法取得联系，就像明明知道她在西峰，多次来就是见不上面。我向好多剪纸艺人打听过她的电话、地址，都说不知道。金老师说：“只因为你是买剪纸的，所以人家不愿意告诉你。”我明白了艺人们心里的小九九，都希望买家买自己的作品，不希望肥水流他人田。

我问金老师病情控制得怎么样，她礼貌性搪塞我说：“凑合，还行。”我说：“资料上说您以前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不得不离开心爱的讲台。治病期间操起小时候的喜好，一门心思投入进去，烦恼少了，疼痛少了，几年过去了，病竟神奇地好了，是这么回事吧？”金老师回答：“剪纸的确有调整心态的好处。打小我跟我老人（母亲、外婆）学，上班顾不上了。病了有时间琢磨。我今年71了，脑梗塞，记不下东西了。还有动脉硬化，全身都是病。颈椎也有病，头低时间长了就痛，病痛限制了我的剪纸创作。我原来打算参展的，正在做自己简介，腿一下子抽起筋来，疼得无法搞了，只好罢手。我30几岁就得了脑动脉硬化，因为视力不好，无法教学只好退休。篮球队超负荷的训练，损伤了我的身体。锻炼的时候，挣死挣活，突然运动，突然静下来，再突然运动，这种锻炼对身体影响最大，危害也大。那时知道的话，做一些辅助锻炼也会避免一些损害……”

我们只顾谈话，艺人们在一旁有点不耐烦，金老师觉察到了，停止了谈话。

我对金老师说：“祝您老健康长寿，不断剪出佳作来！”金老师说：“有人才有作品，没有人什么也没有。”老人低调的话语让我产生丝丝悲伤。老艺人们赞同说：“是哩！有人有一切，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我举起相机给四位剪纸大师金香莲、虞金香、马秀珍、雪秀梅来了张合影。

四位庆阳剪纸大师

●　金香莲和她的作品

2010年9月12日，去庆阳市办完事中午12点，我不合时宜给金香莲老师打电话请求拜访。金老师让我在楼下等她，她下楼接我。我在小区门口的小店买了东西，金老师看到我手中的礼物抱怨我乱花钱，执意要放回店里面，说他们熟悉。我说：“您是长辈，买点东西是应该的。退回去驳了我的诚意。”金老师不再坚持，对我说：“家里做饭来不及了。上午找领导商议办展览的事，领导开会没能谈成，下午还要去。”说完让我随她去饭馆吃饭。我告诉金老师给她打电话前已经吃过了。金老师说：“我还没有吃，你陪我吃吧！”我再不好推辞了。

金香莲是“庆阳民俗协会”理事，热心民俗工作，涉及艺人们切身利益的事，她努力去争取，找领导、找相关部门协调沟通。金老师告诉我，她喜欢跑这种琐碎的事，跑起来浑身是劲，感觉活得充实。

金老师滔滔不绝向我诉说遇到的各种不平的事。我认真听，及时发表自己看法。我向金老师述说我采访艺人的故事和我对剪纸粗浅的认识，以求斧正某些不正确的观点。金老师有针对性地向我介绍艺人们的作品特点以及他们的家庭状况，并向我提供了联系方式，使我下一步的调查更加顺利。

香港回归

我询问金老师怎么喜欢上了剪纸。她告诉我，说：“我母亲是纺织、剪花的巧手，想剪啥就能剪啥。受母亲影响，我七八岁就喜欢上了。给老人过寿，布置寿厅；人没了，给人家布置灵堂；结婚糊顶棚花。邻里乡亲知道我窗花剪得好，娶亲嫁女的人家纷纷上门求剪纸，我有求必应，尤其快到春节求剪纸的人更多，我经常从早忙到晚，这样的生活感觉活得充实。有的人知道珍惜，结婚好几年还保存着，用塑料纸盖住。”

在奉献中，金老师看到自己生命的价值；在自信中她不断向剪纸纵深处钻研，用心灵解读剪纸这门古老艺术，创造出具有时代特色的作品并频频获奖。

我对金老师说：“我喜欢您的《农耕图》，它超越了传统，是现代剪纸与传统剪纸完美结合的一幅作品，在这几年庆阳剪纸中起了引领作用，它的出现使得许多剪纸艺人纷纷效仿。”

金老师从沙发旁取出装在镜框里的《农耕图》。这幅作品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示了庆阳山区的农耕作业图：播种、施肥、收割、碾场、磨面、铡草、纺织、担水、做饭、喂猪……金老师解释说：“这幅作品是我2004年剪的，没有得到重视，去年才重视开了。我说不展了，人家还要展。”我说：“他们现在才认识到您的剪纸的价值，您的剪纸正好和‘农耕文化节’主题合拍，活动得有相应的实物来注解，目前还没有出现比您剪得好的作品，不用您的用谁的？”

农耕图

金老师说：“咱们这里过去剪小不剪大，纹样衔接用树干花叶，我改变了这种传统剪纸限制，用明暗相结合的剪法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剪大剪出了名，获奖也都是大剪纸获得的。”

金老师一幅幅地给我讲她的剪纸的构图。

《乐回归》是1997年剪的。各族人民敲锣打鼓欢庆香港回到祖国怀抱。大红喜字、香港特别行政区区徽、基本法、天安门、中银大厦、大红灯笼、鞭炮、和平鸽，将喜庆的元素和标志性建筑有机融合在一起，制造欢庆气氛，被多家刊物刊登，曾获得庆阳地区首届妇女画展一等奖。

2001年申奥成功，金老师抑制不住兴奋心情，创作了《迎奥运》。作为一名退役的老运动员，她对体育有深刻的理解，虽不能活跃在运动场上，却可以用剪刀实现心底的梦想。天安门，升起的奥运圣火照亮夜空，使中国被世界所瞩目。金老师巧思妙想将各种体育赛事高度概括在五环会旗中，将琐碎元素串起来带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

2002年她剪的《世上只有妈妈好》，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上代表不同省市的位置上剪了34位身穿民族服装的小运动员。有趣的是将台湾岛处理成游向大陆的娃娃渴望回到母亲怀抱，大陆张开双臂迎接她回家。而香港、澳门的娃娃自由嬉水，大陆娃娃自由的脚迈入澳门，形象说明祖国一家亲的主题。金老师告诉我，因为构图新颖、寓意好，在外展览了半年多时间。

2005年创作的《狼牙山五壮士》是金老师在北京笔会上剪的，为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送上的一份礼物。五壮士站在山崖上蔑视敌人，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表现得淋漓尽致。

2005年金老师随中国文化艺术交流团赴欧洲考查时在巴黎创作了《友谊长存》，被法国文化中心收藏。她用中法两国标志性建筑长城、埃菲尔铁塔和有中国元素的和平鸽、祥云表达两国人民和平相处的心愿，采用常青树强调两国友谊长存。尽管语言不通，法国人看到作品就明白所表达的含义。金老师说：“这幅长城与埃菲尔铁塔的剪纸把钱卖美了，我还没有剪成，人家就把钱交给翻译了，有个法国人属鸡，让我剪个鸡，我剪个鸡他高兴地拉起我的手就亲，喜欢得不行。”

鸡五德

金老师拿出《鸡五德》说：“有的人一看说一堆鸡，有啥哩？那是有内涵的。鸡有五德，每一格表示一德，我用图纹和汉字进行注解。鸡冠子具有‘文德’；鸡爪子有距（腿后不着地的平行脚趾）能斗有‘武德’；受到侵犯鸡敢撞能啄，有‘勇德’；有吃的，鸡能招呼同伴来吃，有‘仁德’；天亮鸡能及时报晓，有‘信德’。鸡教育后代继承祖先优良传统，过去人们很重视鸡这五德，我用剪纸表现，这是传统题材的现代表现。”

“《福禄寿》《岁寒三友》是我老师80岁过世时剪的，我用石榴、盘长、鹿、仙鹤、喜鹊这些传统吉祥物表达我们的师生情。”

“《二十四孝》，我制成了册子，用韩国进口纸张印刷，创作过程难度大。译文校了十遍。”

“《水浒人物》，我刻了108块章子，配上文字让他们有绘画效果。”

“《百虎图》是2004年在杭州举办‘首届国际剪纸展’前剪的，专家说他们研究了几十年没有想到我们庆阳一搞就是一串。我从118副虎剪纸中选了100幅配图，当时因为资金问题我将房子卖了出了册子。”

一把小剪刀随时带在身上，成了金老师离开不了的手。金老师给心爱的小剪刀做了一个桃形套子。看着这件精美的刺绣品，我又为她的绣工折服了。

金老师在剪纸创作中完成着一次次极限攀登，实现一次次成功跨越。困扰她多年的病离她而去，红红纸片让她找到了依托，生命得到了升华，这是一位知识女性最大的价值体现。

金香莲老师在国内国际各种比赛中获金奖十二次、银奖三次、铜奖三次，被誉为“金剪刀”，拥有许多头衔，如“中国民间剪纸艺术大师”、“中国十佳民间艺人”等。

不知不觉我在金老师家待了一下午，打乱了金老师的拜访计划。说了那么多话，但感觉还是没有说够。孙子放学好一会儿了，我不离开要影响老人给孙子做晚饭了。我走出门，金老师叫我等等，说着进了套间。再次出来时，手里拿着装在软封套里的剪纸递给我说：“今年是虎年，我送你两幅小老虎剪纸做纪念。”看着线条流畅神态可爱的小老虎，我爱不释手。我曾明确表示买金老师的作品，金老师没有说卖给我，也没有说不卖给我，随着谈话深入，我不好再提买剪纸了。金老师似乎看透了我的心。

我将金老师当做我的老师，一位像母亲一样慈爱的老师。

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