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逐流与笑傲江湖

波逐流与笑傲江湖

1．波逐流与笑傲江湖

面对随波逐流，面对看似潇洒的新人类，我们领悟到笑傲江湖的不易。芸芸众生里特立独行，可傲但未必快乐未必笑得出来；做个快乐人，凡事潇洒看开，跟着感觉走，随大流，又难以超尘脱俗，笑了却不傲。

20世纪90年代初，摇滚乐队“呼吸”进军上海，与此前的“唐朝”一样得到冷漠、骄矜的反应，当然也有一些微弱的掌声。“呼吸”的主唱手蔚华在记者面前难以掩饰她的失望：“上海太难了，它太冷漠，无动于衷，拒绝我们进入。”与中国摇滚的命运迥异，1993年8月28日刘德华的上海演唱会赢得了“满天星”们狂喜的尖叫、呼喊甚至哽咽。马路边水果摊的墙壁上贴着他的大幅特写广告，更别提大街小巷来回飘荡的“来生缘”、“谢谢你的爱”

“我和我追逐的梦”了。两种音乐、两类歌手，直面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单单上海如此，其他城市也相仿佛。追随“唯一胜利者”（刘德华也好、郭富城也好、黎明也好）的青年男女自不同于“老三届”和60年代出生的人们，但必须注意到他们并非一股支流。新生代已自成河床，并非孤立，在他们身后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秘密：那就是消解一切激进主义的观念和行为，用伤感、呻吟、低诉、怀旧来代替咆哮、呐喊、升华和超越。在这样的氛围中，当年青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没有了，“一无所有”的喧嚣也没有了，有的是接受“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的放松和逍遥。当然这种心灵感受的变迁决不仅仅是出于理性的选择，更多的是随波逐流，被时尚牵着走。摇滚中的“先锋”与“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中的情感都是他们茫然不解的东西。他们或许知道齐秦、王杰、张镐哲，但未必知道罗大佑，更无意去感知罗大佑歌里内在的否定性向度：“苹果价钱卖得没以前高，或许现在味道变得不好，就像彩色的电视变得更加花俏，能辨别黑白的人越来越少。”面对随波逐流，面对看似潇洒的新人类，我们领悟到笑傲江湖的不易。

有一部小说，书名叫《笑傲江湖》。故事被拍成电影，波折重重，可见在江湖上行走笑傲不容易。芸芸众生里特立独行，可傲但未必快乐未必笑得出来；做个快乐人，凡事潇洒看开，跟着感觉走，随大流，又难以超尘脱俗，笑了却傲不起来。既莞尔一笑又傲然独立于世，自是最高境界，那才称得上真正的洒脱。换句话说，真正的潇洒轻松和逍遥应当情理交融，而不是一任情感的流泻。真正的笑傲、潇洒不易得。

生活中许多看似潇洒的东西或人物，恰恰要不得。

比如明星式的潇洒。现代传媒使得某些人一夜成名一夜成星，有些星们把持不住自己，似乎成了精神贵族，可以傲视世人，目空一切，天马行空似地独来独往。

比如追星式的潇洒。初人社会的青年，怀着各种各样的幻想，以一些明星为自己的楷模。明星们的做派，甚至他们的发式、服装、言谈、举止，那一些经过导演包装的东西，便被许多人当作了真实，当成潇洒而模仿起来。

比如名牌式的潇洒：名牌自有名牌的价值，有它独到的地方，这是毫无疑问的。问题是穿上了名牌、戴上了名牌，自己是否就成了名牌人物呢？如果没有内在的气质相符合，即使浑身上下全是名牌，那也是潇洒不起来的，反而糟蹋了这身行头。

再比如夜生活中的潇洒。音乐茶座、酒吧、迪斯科、舞厅、卡拉。K、KTV包房、夜总会、桑拿等等，打开官能，解放声音，在自造的幻境中得到空洞的满足。说到底这不是真潇洒。

服装也好，派头也罢，甚至于言谈举止的风度等等，都是属于某种外在的东西。真正意义的潇洒不仅不在于这些，有时也不在于知识量的多少，而是一种基于一定知识和经验，对于生活和生命的态度；是一种对人对己对事对物的态度和心境；是一种生于凡俗之中不离凡俗又超凡脱俗的胸襟和气度。潇洒是需要一定物质基础和条件的，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物质生活需要都得不到满足，或者简直就没有满足过，他是无论如何也潇洒不起来的。这里面最明显的道理就是：这种极端困难的生活条件不可能给予他一定的知识和闲暇，使他能够对于人生和社会达到较高的领悟。基本生活需要包括对家庭其他成员生计的操劳，必然给他带来思想上的沉重压力，使得这种需要始终是优势需要，从而压抑和限制了其他需要。在这个层面上是难有潇洒产生的。除了物质生活基础外，还得有一定的社会文化条件，没有文化知识的人们缺乏潇洒，就是有了相当文化知识的文化人也不容易潇洒。在基本需要得到一定的满足后，心灵才能自由地飞翔，人们才可望沉思生命的意义，才可能出现较多的生活选择机会，这样，潇洒人格的追求才有了必要的土壤和条件。今天的一些人固然有不少因为误解了潇洒而表现出一种伪潇洒假潇洒，但比起历史中的一些情况，毕竟是进了一步，是向潇洒人生的靠近而非远离。人们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安排自己的生活，能够根据自己的志趣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哪怕有时这志趣不是很高，但总比那种根本没有个性自由的时代要强上百倍。

对生命意义的领悟，是基于生命的短促和一次性的感慨，基于对人生中的创造性乐趣的体认。导致潇洒、通向潇洒的途径可以有多条。实现了自我与社会角色、与外在名利、与各种表演做作的某种分离，达到对自我和生命的一种真切认识，达到了对人生幸福的深刻理解，才能真正潇洒起来。

潇洒是通过对生命意义的彻悟而达到的一种心灵自由，是一种脱开了世俗的繁文缛节而显出的超脱心境，是一种性情率真和豁达的人生态度。它使得人能通过世人十分看重的东西看出其中的荒谬和虚假，使人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美，领会和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也不会享受的生活乐趣。在某种意义上说，潇洒不同于做给别人看的种种虚情和客套。人们有时会把那些逃避尘世遁人空门的人看成潇洒之人，其实这是对潇洒的一种曲解和误会。看到了现实尘世中的污秽和荒谬，害怕世界上的种种矛盾和冲突，于是便采取一种逃跑主义的态度，远离现实，以求耳根清净，如果说这也是一种潇洒，那只能说是一种消极的潇洒，其结果与其说是获得了乐趣，不如说是消灭了人生的乐趣。积极的潇洒，真正意义上的潇洒应该源于凡世却又能超凡脱俗，是主体强大而自信的表现。因为真正潇洒的人根本不怕什么污染，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是污染不了的。不仅如此，他还能够消除污染，净化污染，即使许多行为不为世人所理解。

真正懂得潇洒的人是能够坚持自己的见解，有自己的追求的人。他们可能不修边幅，衣冠不整，也可能是风度翩翩；可能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也可能是比较木讷，拙于辞令。但他们都懂得生活的真意义、真价值，懂得种种意义和价值是通过自己的创造和体验来实现的，而不是通过别人的肯定来实现。他们在恬淡生活中创造美，欣赏着生活中的美，在心灵的自由和充实中创造着生活的幸福并享受着种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