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高尔的《变形记》

作者简介

弗兰茨·卡夫卡（1883—1924）既是著名的奥地利小说家，也是20世纪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日耳曼大学毕业之后，卡夫卡先后在奥地利的两家保险公司当小职员。1905年之后，他的健康状况日趋恶化，常常住在疗养院，间或与友人到瑞士、巴黎和汉堡等地作短暂旅行。曾三次订婚，三次解除婚约。他把所有业余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文学创作，生前发表作品很少。他曾在遗嘱里告诉他的友人马克斯·勃罗德，将其所有作品付之一炬。马克斯·勃罗德违背了他的遗愿，在他死后将其生前的所有文字陆续整理出来发表。在这份“被背叛的遗嘱”里，卡夫卡留给世界的是一份不可或缺的精神遗产。在他死后，卡夫卡的文学作品风靡整个世界，影响深远。

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美国》（未完成）、《诉讼》和《城堡》（未完成）以及中短篇小说《饥饿的艺术家》、《在流放地》、《变形记》、《审判》、《地洞》和《乡村医生》、《女歌手约瑟芬及其耗子民族》等。他于1924年因肺喉结核在维也纳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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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变形记》，非彼《变形记》！早在古罗马时期，著名诗人、作家奥维德就有一部传诸后世的故事诗集《变形记》。而这里的《变形记》则是卡夫卡的中篇小说。

《变形记》是卡夫卡生前发表不多的几个中篇小说之一，也是他最具影响力的代表作，其特殊之处在于它最能集中体现卡夫卡式的艺术特色。这里的“变形”不像奥维德笔下的诸多人物形象由于悲伤、嫉妒、仇恨、爱恋和过失等人性弱点而导致的“变形”。《变形记》里人变成甲虫的深刻原因在于人性本身的异化，它体现出现代人类无从摆脱的人性困境。

内容摘要

一天清晨，从梦中醒来的流动推销员格里高尔·萨姆沙发觉自己竟变成了一只奇形怪状的大甲虫，全身长出了许多多余的脚，翻不了身，也起不了床。可他还要乘五点钟的火车出差呢！在挣扎一番过后，眼看时间已过，他无奈地望着窗外暗淡的天色，心情十分忧郁。因为他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小职员，眼看着今天无法出差，他异常地焦虑。这时柜子上的闹钟滴答滴答走着，天啊，差一刻钟就七点了！格里高尔突然想起自己必须去赶这趟早班车完成任务。再度挣扎着想起床，可怎么也起不了。正在这时，母亲关切地来敲门询问，父亲不耐烦地敲门催他起床，妹妹也忧虑地来敲门问好。他既无法开门，也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的丑陋外表。这时前门的门铃响了，公司的秘书主任亲自来催他上班！并威胁他说，经理已怀疑他挪用了公司资金，同时还说，如果他不上班，他将要受到开除的处分。父亲为此气得七窍生烟，赶忙去请锁匠来撬锁。格里高尔在极端难堪、内心十分痛苦的情况下艰难地挪动身子，靠牙齿好不容易才扭动钥匙，打开门。当主任发现来开门的格里高尔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慢慢往后退去。格里高尔向主任爬去，想向他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主任却被他吓得仓皇而逃。母亲也因此吓得晕倒在地，父亲为此狂怒不已，把他粗暴地撞进房内。

傍晚，于昏厥中醒来的格里高尔发觉自己的一条腿被父亲撞坏了。夜里，善良的妹妹送来他喜欢吃的食物，但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已经不喜欢吃任何东西了。

一连几天，父亲和妹妹都在客厅里讨论失去家庭支柱——格里高尔怎么办。父亲已几年不上班了，母亲又患有气喘病，妹妹才17岁。好在格里高尔每月还留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家用钱。

妹妹对没有希望恢复人形的哥哥越来越不耐烦了，当然父亲和母亲也对此无可奈何！一天，母亲为了搬走他房间的家具，被从角落里爬来的格里高尔吓坏了，妹妹更加生气。其实此时的格里高尔心里更无比内疚。赶回家的父亲对滋事的格里高尔进行了严厉惩罚，用一只苹果将他脊背的薄壳砸伤了，使他一个月都无法动弹，而且那个苹果已陷进肉里，再也没有挖出来过。

父亲为了生活而不得不自己找工作，妹妹也无暇顾及他，便雇了一个像饲养虫子一样的保姆来看护他。后来家里的一间房子也租出去了，妹妹为了讨新房客的高兴就为他们拉起提琴来。很久没听过提琴声的格里高尔激动地爬出房间，房客被他吓得要退房。妹妹气极了，急忙把他赶回房间，并在他门上加了锁，就连母亲也为此而眼露凶光。格里高尔绝望极了，他怀着温柔的爱心想着一家人，消灭自己的决心比他妹妹还强烈。此后格里高尔食欲减退，身体愈来愈虚弱。

第二天，打扫卫生的老保姆发现格里高尔已经死了。听到这消息，他父亲高兴地叫道：“这样最好，我们应该感谢上帝！”说着在身上画了一个十字架，妹妹和母亲也做了这个庆幸的动作。之后全家人计划去郊外散步。

解读引导

《变形记》是卡夫卡生前最重要的中篇小说，它描述的故事情节荒诞离奇，主要讲述推销员格里高尔·萨姆沙变成甲虫之后的各种厄运。变成甲虫后，他不仅仍然具有人的孤独和恐惧感，而且还具备了甲虫的特征：喜欢爬行，吃变霉腐烂的食物。由于他不能继续上班养活家人，并且甲虫的外形又遭到家人及新房客的厌恶，结果被视为累赘和怪物，这使得格里高尔在自责、孤独和自惭形秽中悄然地凄凉死去。在他死后，家人如释重负，重新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和前途。

小说的故事情节显得荒诞不经：公司流动推销员格里高尔不堪生活的压力，在种种束缚、逼迫、责任、孤独、冷漠等复杂情绪困扰下，一觉睡醒之后，突然变成了一只甲虫，而这只甲虫还暂时具有人的所有感觉、意识，乃至思考能力。卡夫卡以其纤毫毕现的笔触大胆揭示了人变虫之后的悲惨遭遇和极度痛苦的心理。

所谓亲情，包括母子、父子、兄妹之间的亲情，在变形后的格里高尔面前发生了本质性变化，它们逐渐由一种亲情的呵护转变为本能的厌恶，甚至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相互厌倦和隔绝；所谓工作责任、所谓人性等在变形之后也随之变得面目全非。这种由变形引起的人际关系的变化和人性自身的根本性变异，实是对现代人本身变异结果的形象而又深刻的描绘和概括。这无疑是沉重的生活压力之下的一个敏感小职员的悲惨人生的痛苦缩影。这种深刻的真实描绘直逼人的心灵，读来令人感到如芒刺在背。

这个人生寓言写出了现代社会中愈益激烈的生存竞争造成的人的异化悲剧，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在经济和生活压力面前顿时荡然无存，剩下来的不过是人际关系的残酷和冷漠。这种外表的“变形”折射出人性本身的异化悲剧。

人的恐惧感、灾难感在格里高尔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例如作品对变形后的格里高尔恐惧、内疚、自责、负罪等种种复杂心理和情绪的细腻描绘，这种细节的真实来源于卡夫卡自身的真实生活体验和对生存压力的深刻透视。类似的体验在他的另一篇短篇小说《地洞》里也有体现。这种外表的变形不过是内心扭曲、情感异化和灵魂分裂的外在折射而已，它展现出了现代人的尴尬处境。对那些有过类似体验的现代人来说，这种种复杂情绪、孤独情结和超负荷的压力感受显得无比真实。《变形记》赋予我们的不仅是形象化的人性寓言，还是深刻的现代人的灵魂“变形记”。

名言警句

1.匍匐在地板上的这间高大空旷的房间使他充满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

2.一心想立即回自己的房间，根本不需要赶，要是门开着，他马上就会进去的。

3.家庭的责任正需要大家把厌恶的心情压下去，需要用耐心来对待，只要是耐心，别的都无济于事了。

名家点评

1.英国大诗人奥登在论及卡夫卡作品的意义时说：“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我们现代人的困境。”

2.法国文学评论家威廉·伽罗蒂在其论著《论无边的现实主义》中指出了卡夫卡的艺术成就：“他既不想模仿世界，也不想解释世界，而是力求以足够的丰富性来重新创造它，以摧毁它的缺陷，激起我们为寻求一个失去的故乡而走出这世界的、难以抑制的要求……卡夫卡在这里抛弃了我们。”

3.著名的新马克思主义文论家卢卡契说：“卡夫卡作品的整体上的荒谬和荒诞是以细节描写的现实主义基础为前提的。”“那些看起来最不可能、最不真实的事情，由于细节所诱发的真实力量而显得实有其事。”

艺术赏析

《变形记》具有以下几方面的艺术特征：

一、整体荒诞与细节真实的结合。虚幻荒诞中蕴涵着现实表现，两者有机结合，体现了“卡夫卡式”创作的主要艺术特色。例如人在变成甲虫之后一方面仍有人的思想感情，像平时一样，想着他的工作和养活家人，为自己不能上班赚钱造成家境贫困而内疚不已；另一方面又逐渐具有了甲虫的生理特征：喜欢爬行，吃变霉腐烂的食物。家人曾希望他好起来、恢复人形，直到最后完全绝望。从小心翼翼地照顾到残忍无情地置之于死地，这一切都是通过格里高尔的感受和心理活动来展示的。

二、夸张、抽象和象征的综合。作为表现主义的代表作家，卡夫卡所侧重的不是故事情节的描绘、展示主人公所置身的外部环境的描写以及人物形象的刻画，而是注重人物内心的真实表现，以及人物本身所包含的深刻思想内涵。卡夫卡认为，只有把生活加以歪曲、变形，人们才不至于被生活的表象所迷惑，看上去荒诞的作品恰恰能让人感到生活的真实。同时，《变形记》又具有抽象的表现，全篇是一个具有多内涵、多层次象征意义的现代寓言。故事没有明确的时间、地点，背景、环境具有象征性，在模糊的环境中陆续出现的人物，都是抽象化的类型化象征人物，人物之间的关系已异化为经济关系，彼此间冷漠、隔阂甚至敌对，甲虫则象征现代人的人性失落和异变。人变为虫的描写本身就是对异化现象的一种极度夸张的荒诞表现。

三、非同寻常的构思，平实冷峻的叙事语言。《变形记》不故弄玄虚，不设置悬念与矛盾冲突，淡化情节，内容深邃而严肃。卡夫卡通过格里高尔从人变虫之后的一系列最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落笔，包括吃饭、休息、看风景、爬行、听音乐等，表现出对现代社会人生悲剧的深刻反思。叙述语言冷峻、平实，丝毫不流露作者的任何爱憎情感。这体现出卡夫卡对他所崇拜的文学大师福楼拜所倡导的文学创作原则的遵循，这种艺术特色自始至终贯穿在卡夫卡的所有作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