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民族政治

一、语言与民族政治

语言不仅仅是沟通的工具，它更是一种政治权力。伴随着民族政治局势的变动，语言的角色也有所不同。福柯的《话语的秩序》和《词与物》两部书认为语言与政治权力关系密切（他认为权力的概念应十分宽泛，不仅指政治权力，还包括知识权力），权力和知识是共生体，权力形式是一种知识形式，知识可以赋予人权力，权力同样可以产生知识。知识通常是通过语言来表达、传递与交流。因此，语言和政治权力密不可分。

当今世界，各个角落的族群、部落、民族为了争夺权力，都在极力为自己寻找自我认同和相互关系的新模式，在此过程中，语言变成最方便的政治、社会或族群标志，但也掩盖了许多更深层的社会问题，俨然成为矛盾的症结，高高踞于其他因素之上。⁽⁴⁾

塞缪尔·亨廷顿指出，“任何文化或文明的重要因素都离不开语言”⁽⁵⁾。语言是“获取民族和国家利益的重要手段，是保持和发展国家——民族共同文化的重要内容”⁽⁶⁾。语言作为民族的象征和标志，涉及国家文化安全和文化主权，涉及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语言虽不直接等于意识形态或国家利益，但语言优势可被用来传播价值观念，提升国家软权力，谋求国家利益。“在全球化时代，语言实实在在地对国家、民族和世界有着极大的作用。”⁽⁷⁾语言能力的获得是通过语言教育完成的。这里的语言教育不仅仅是常人所认为的对语言本身的教育问题，而且还担负着提升国家文化软权力、维护国家文化利益的重要使命。在历史上，争取民族语言权力的民族主义运动，其出发点和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各式政治诉求；民族语言成为民族运动领导层得心应手的政治工具。18世纪德意志哲学家赫尔德对此有过剖析，“人们世世代代的思想、感情、偏见等等都表现在语言里，说同一种语言的人正是通过语言的传承而具备相同的历史传统和心理特征，以共同的语言为基础组成民族是人类最自然最系统的组合方式；而语言就是各个民族最神圣的属性，也是它们彼此之间最重要的区别性特征”⁽⁸⁾。

语言是一种资源。首先，语言是语言的资源。每一种语言都是该民族在生产实践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是其他种类的语言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资源。同时，语言中的语音、文字、语法为语言带来了丰富的资源。其次，语言还是文化资源。语言本身就是一个民族重要的文化遗产和文化表现形态，民族文化的积淀和民族智慧的凝结渗透在语言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之中。每一种语言都承载着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和历史轨迹。一个民族的母语植根于民族文化的土壤之中，是民族文化传承与发展的最根本基因。再次，语言还是经济资源。可以说，语言是一种生产力，对语言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可以使语言创造经济效益。当今世界，英语成为世界通用语，一些西方大国利用语言资源充分开发国内国际的英语市场，在海外建立语言培训基地、设立语言考试、出售语言学习资料，为本国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语言经济资源的另一方面还体现在语言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源。掌握了语言资源的人在语言市场上具有更高的人力价值，尤其是掌握外语资源的人则拥有更高的人力资本。塞缪尔·亨廷顿曾指出，“语言在世界上或在某一国的分布往往反映出权力的分配，而权力分配的变化又产生了语言使用的变化”⁽⁹⁾。这充分说明语言的政治价值。当前，任何国家的政治输出无不依赖语言作为媒介，而语言的强大又带动了政治的强大。

语言与民族政治的发展是相互促进、相互制约的，语言反映了政治，政治规定了语言，也规定了语言的教育政策。一个历史阶段语言中词语的使用种类、使用频数、变异程度，是一定阶段社会政治历史的缩影，充分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政治生活水平和社会文明发展程度。政治对语言的影响主要反映在三个方面：对语言方式的影响，主要是语言的传达手段和表达方式；对语言兴亡的影响，一个政治集团的崛起和消亡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某种语言的兴亡；对语言地位的影响，一种政治势力的地位变化影响到语言的地位以及人们对语言的态度。

在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中，语言政策是关系到民族关系和个人生活的重要问题。所有语言都是平等的，如果它们在文化近似的人们的交往中起到同等作用。从现代科学的观点看，语言和方言的广泛传播是有条件的，并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和当局的态度。⁽¹⁰⁾列宁认为，马克思主义民族语言观的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坚持各民族语言文字一律平等，反对针对任何民族语言文字的任何歧视和限制，不允许任何民族语言享有任何特权。第二，主张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第三，主张各民族在自愿的基础上相互学习语言文字。⁽¹¹⁾列宁明确指出，“工人民主派的民族纲领是：绝不允许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种语言享有任何特权”⁽¹²⁾。并要求在法律上废除任何语言的特权，实现各民族语言一律平等，保障少数民族文化教育的经费。⁽¹³⁾因而列宁对于利用国家权力来推行某一特定语言的做法持明确的反对态度，反对指定某一语言为国家语言。他认为，经济活动的发展自然会推动一种应用性最广、使用最为便利的语言成为共同语言，采用行政权力强力推行只能引起持其他民族语言的人民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