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政府状态的特征

无政府状态的特征

下面我们通过比较国内体系和世界体系的区别，来具体了解一下无政府状态的特征。

世界体系内部执行主权原则，单元之间是平行关系；国内体系执行等级制，单元之间形成金字塔式的垂直关系。国内体系中，权力分层明晰，古代有公侯伯子男，今天有部厅局处科。即便是实行民主法治的发达国家，纵然公民的意见可以保留，有不满可以向法院申诉，可以游行示威，可以下回选举秋后算账，可以诉诸互联网及各种媒体，但依然是令行禁止，下级必须服从上级。而在世界体系中，国家之间在名义上一律平等，谁也没有资格让别人对自己服服帖帖。联合国大会上一国一票，有十三亿人口的中国和只有千余人的梵蒂冈，投的那一票同样值钱。这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世界，虽然并不缺少声望高、势力强、规模大的武当少林，但从来没什么人能真正“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由于主权原则的存在，世界体系的权力状态是分散的，不存在超越国家之上的强制力，国家从理论上讲不必服从任何外在的权威；而国内体系的合法权力集中于政府，政府掌握有超越所有阶层的强制力。可能有人会质疑，并不是所有的国家的政府都垄断一切合法暴力，在美国不是可以私人持枪么？美国不是有几亿支枪合法地在民间流通和存放么？美国人不是可以“合法地”开枪么？但是，美国政府对枪支的拥有和使用实行严格的管制。拥有枪支的美国人一般都把枪藏到儿童不易发现的地方，有可疑之人闯入家园时才拿出来用于自卫（在美国不太可能发生类似中国“文革”时的“抄家”）。如果有谁开枪胡来，政府有权力也有能力将其绳之以法。这恰恰体现出政府拥有强大的强制力。但是世界体系就不同了。美国要打击伊拉克，朝鲜要研制核武器，有谁有权强制它们不要这么做，又有谁有权对它们实施事后的惩罚？

由于权力结构的不同，世界体系和国内体系各自的单元就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情形。在世界体系下，主权国家获得了自由，但失去保护，原则上只能自助——一切都得靠自己；在国内体系下，人们受到政府和法律的保护，获得安全，但自由受到限制。自由和保护显然是一对矛盾，得到保护必然会失去一些自由，获得自由也必然以失去一些保护为代价。比如年轻人在家中衣食无忧，但多少都受到父母约束；一旦离家出走虽然得到了人身的自由，却失去了家庭的庇护。国内体系下的各国公民，尽管很多事情不能做，但好歹不用总是担心四处充满了车匪路霸黑社会；世界体系下的国家，虽然理论上讲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但是别人也同样拥有这样的权利，于是大家都不会有任何安全感，打别人主意的时候可能就先被收拾得国破家亡了。

由于所面临的问题不同，世界体系和国内体系中的单元所追求的目标也不尽相同。由于拥有了一定的安全感，国内体系的人们首先追求公正和平等；由于没有了安全感，世界体系下的国家首先追求安全和生存。建立了有效政府的现代国家，政府承担起了保护公民的责任，民众基本上无生存和安全之虞，但是大家要求得到的权利、自由和福利一般多，不能让资产阶级独享民主化和经济发展的果实，于是便有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运动。在世界体系中，由于不存在合法垄断一切权力的世界政府，也不存在凌驾于国家之上的制止或惩罚侵略行为的机构或力量，因此国家只能时刻警惕着四周，通过发展自身力量来抵御可能的外来侵袭，实现自我保护。于是，政治学的核心价值是“公平”和“正义”，而国际关系学的核心价值是“安全”和“秩序”。

国内体系和世界体系的区别，可以总结为下表。

表3．1　国内体系和世界体系的区别

照此推论，无政府状态是否必然导致世界体系的混乱和无序，必然导致国家间的征战不休，必然导致“落后就要挨打”，必然导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正如上文所说，世界体系中是存在秩序的^[13]。二战结束后，世界上的国家增加了将近三倍；如果是丛林法则，那国家应当减少才是，为何反而会增加呢？如果说落后就要挨打，那为什么今天联合国和世界银行的绝大多数援助都给了世界上最落后的非洲国家呢？为什么中国发展起来之后，国际组织给中国的经济援助反而减少了呢？由此看来，世界体系的性质（即世界体系中不存在像国内体系那样的政府）并不足以使我们认识国际关系的全貌和把握国际关系的本质，我们需要综合考察世界体系的其他因素，才能搞清楚不同国家间冲突、竞争与合作等各种关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