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型政治文化的社会资本

12.4.2　作为新型政治文化的社会资本

我们在前面提到，政治文化研究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曾经一度衰落，但80年代末以后又有复兴之势。在曾经的殖民地国家中，东亚一些国家后来居上，进入发达国家行列，而独立历史更长的拉丁美洲国家却仍然步履蹒跚，其中的重要原因被认为是根深蒂固的政治文化的问题。

1.“社会资本”研究的兴起

社会资本一词最早在社会学、经济学等领域为少数学者所使用，较早将这一概念运用于政治学领域的是美国学者罗伯特·D.帕特南。1993年，帕特南出版了《使民主运转起来》一书，引起了人们对社会资本的广泛关注。在书中，作者运用“社会资本”的分析框架，根据对意大利南部和北部多年的跟踪研究，提出了震惊学术界和政坛的结论：意大利北部之所以比南部发达，民主政治比南部进步，是因为北部拥有南部所没有的公民参与精神和社会资本。帕特南和他的同事发现，影响制度绩效的最主要因素是社会资本等文化因素，而不是像传统假说认为的那样，制度设计或经济发展水平决定制度绩效，进而得出了社会资本促进经济繁荣和民主治理的结论。^[23]

2.社会资本的定义和特征

在帕特南看来，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是指“社会组织的特征：诸如信任、规范以及网络，它们能够通过促进合作行为来提高社会的效率”。^[24]

社会资本有四个主要特征：第一，它提高了投资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收益，使得人们更容易实现既定目标。第二，社会资本并非是天生的，需要创造和建构。第三，社会资本具有自我增强和积累的倾向，那些拥有社会资本的人往往会积累更多的社会资本。第四，与常规资本不同，社会资本是一种公共物品，不能由私人部门提供，即它不是从中获益的那些人的私有财产，而是个人寄身于社会网络的共享品。

3.社会资本的产生

信任(trust)、互惠规范(norms of reciprocity)和公民参与网络(networks of civic engagement)是社会资本的三个基本要素，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信任，人们之所以选择合作而不是对抗，原因首先在于彼此之间的相互信任，正是稳定的信任关系使自发的合作成为可能。社会信任从何而来?帕特南认为，社会信任“能够从这样两个互相联系的方面产生：互惠规范和公民参与网络”。^[25]

这里的互惠规范是指一种基于道德而非法律、普遍而非均衡的规范，互惠是短期利他与长期利己的结合，“我现在帮你摆脱困境，是期望你将来会帮我的忙”。遵循这一社会规范的共同体，可以有效地约束投机，增进信任，进行合作，解决集体行动的困境。

互惠规范这一看似软弱的规范之所以能够为多数公民所遵循，其原因就在于一个致密的社会网络的存在。“在一个共同体中，此类网络越密，其公民就越有可能为了共同利益进行合作。”^[26]因为致密的公民参与网络增加了不合作行为和欺骗行为的成本，一次不良的信誉记录会使你在不同的合作领域成为不受欢迎的人。社会网络存在于任何社会之中，主要分为横向网络和垂直网络。横向网络是指由相同地位和权利的人组成的组织，如各种娱乐性俱乐部、协作组织、邻里组织等，横向网络的多少是衡量一个社会的社会资本的重要指标。垂直网络则是指以行政体系所构成的命令性的组织，即上下级关系。无论垂直网络多么密集，对其参与者多么重要，都无法维系社会信任和合作。因此，要增加社会资本，政府必须放权，以便形成更多的社会自治组织，即横向网络组织。

4.社会资本可以克服集体行动困境

社会资本理论是针对集体行动的困境而提出来的。在缺乏合作和相互信任的社会里，人们的交往就会产生集体行动的困境。18世纪休谟提出过著名的农夫困境，你不帮我收割庄稼，我也不帮你收割庄稼，结果两家的庄稼都烂在地里。这并不意味着农夫们无知或缺乏理性，而是由于缺乏可信的相互承诺，每个理性的人都倾向于“搭便车”，大家相互背叛，从而导致双方受损以及集体行动的困境。

社会资本可以克服集体行动的困境。社会资本事实上是一种大家可以共享的公共物品，并起到一种担保品的作用，它减少了生活交往和市场经济中的制度费用。在很多协作性的组织中，信任、互惠规范和公民参与网络发挥着潜在的作用。比如，在德国的很多乡村，为了环保的目的，村民们自己并不拥有私家车，而是大家出资购买汽车，谁需要时才使用。维持这样的协作组织的纽带就是社会资本。

本章小结

1.政治文化研究兴起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其发端的背景是多方面的。从古希腊以来，学者们对政治与文化相关性的持续探究是其思想史渊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格局的深刻变动是其时代背景；新型研究方法的应用和比较政治学的发展是其学科研究的基础。

2.政治文化(political culture)是社会成员在长期的社会历史文化传统和特定政治环境的影响下形成的，相对稳定的关于政治生活的价值取向和心理模式，它属于主观意识的范畴，与物质的政治体系是互动平衡的关系。

3.政治文化具有阶级性、民族性、相对稳定性和结构性的特征。

4.政治文化主要由政治心理、政治思想、政治价值观三个层次构成。政治心理是政治文化的表层和感性部分，包括政治认知、政治情感、政治动机、政治态度；政治思想是政治文化的深层和理性部分，包括政治理想、政治信仰、政治理论；政治价值观是政治心理与政治思想相互作用并在人的认知系统中形成的相对稳定的观念取向，它构成了一个政治共同体的政治文化的核心内容。

5.为了研究、比较分析各种不同的政治文化，学者们往往从不同角度，依据不同标准，把政治文化划分为不同的类型。按照社会的基本政治结构，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精英政治文化与大众政治文化；按照人们对政治过程的基本态度，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狭隘型政治文化、顺从型政治文化和参与型政治文化；按照政治体系的功能，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体系文化、过程文化和政策文化；按照各种亚政治文化的关系，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冲突型政治文化、协调型政治文化和混合型政治文化；按照政治文化的发展阶段，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传统型政治文化和现代型政治文化。

6.政治文化通过人们的政治心理、政治思想和政治价值取向等对政治行为发生作用，进而又通过人们的政治行为制约政治体系和宏观政治活动。概括起来讲，政治文化的功能可以归纳为五个方面：(1)政治文化指导政治行为；(2)政治文化维持政治稳定；(3)政治文化影响政治制度；(4)政治文化调控政治运行；(5)政治文化制约政治发展。

7.社会资本是指社会组织的特征：诸如信任、规范以及网络，它们能够通过促进合作行为来提高社会的效率。社会资本可以克服集体行动困境。

关键术语

政治文化　政治心理　政治认知　政治情感　政治动机

政治态度　政治理想　政治信仰

思考题

1.什么是政治文化?如何理解这个概念?

2.政治文化有哪些特征?

3.请简述政治文化的成分。

4.按照社会的基本政治结构，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哪些类型?按照人们对政治过程的基本态度，又可以把政治文化划分为哪些类型?

5.请简述政治文化的功能。

6.请谈谈你对社会资本的理解。

【注释】

[1]［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M］.郭斌和，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245.

[2]列宁选集.第4卷.第3版［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06.

[3]L.W.PYE，S.VERBA.Political culture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5：9.

[4]伊多·奥伦.美国和美国的敌人：美国的对手与美国政治学的形成［M］.唐小松，王义桅，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210.

[5]伊多·奥伦.美国和美国的敌人：美国的对手与美国政治学的形成［M］.唐小松，王义桅，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225.

[6]［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尼·维巴.公民文化——五国的政治态度和民主［M］.马殿君等，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15.

[7]［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M］.曹沛霖，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29.

[8]L.W.PYE，S.VERBA.Political culture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5：7-8.

[9]L.W.PYE，S.VERBA.Political culture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5：513.

[10]W.A.ROSENBUM.Political culture.NY：Praefer Publishers，1975：5-7.

[11]转引自闵琦.中国政治文化：民主政治难产的社会心理因素［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9：10-11.

[12]［美］杰克·普拉诺等.政治学分析辞典［M］.胡杰，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85.

[13]［美］格林斯坦，波尔斯.比较政治学手册精选：上卷［M］.竺乾威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66.

[14]［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尼·维巴.公民文化——五国的政治态度和民主［M］.马殿君等，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14-15.

[15]GABRIEL A.ALMOND，G.BINGHAM POWELL.Comparative politics：a developmental approach.Boston：Brown，1966：50.

[16]［美］威廉·F.斯通.政治心理学［M］.胡杰，译.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7：17.

[17]［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尼·维巴.公民文化——五国的政治态度和民主［M］.马殿君等，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150.

[18]参见［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M］.曹沛霖，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41-42.

[19]参见［美］加里布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M］.曹沛霖，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35-40.

[20]梁漱溟.梁漱溟集［M］.北京：群言出版社，1993：342.

[21]参见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31-34.

[22]转引自杨光斌.政治学导论.第三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71.

[23]参见［美］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M］.王列，赖海榕，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24]［美］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M］.王列，赖海榕，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195.

[25]［美］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M］.王列，赖海榕，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201.

[26]［美］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M］.王列，赖海榕，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