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拉开之前的精子自白

说起我的形状,人们总是拿蝌蚪来比喻,这或许是蝌蚪比较可爱的缘故。可实际上,我的尾部太长了,与整个身体比起来,就像是一列火车,如果要用动物来比喻,我认为将我形容为长蛇更为合适(图1-7,图1-8)。这不仅仅是外形的缘故,还因为在古老的传说中,蛇和性有某种神秘的关联。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就是因为受了蛇的诱惑,偷吃了禁果,从而有了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其实,从我诞生之日起,我就深知我的使命,那就是从3亿同胞中脱颖而出,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妈妈生殖管道内的重重关卡到达输卵管与卵子相遇,否则我就只能被溶解吸收,悄然死去。这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而这场战斗就是我们生存的意义。因此,3个月以来,我——3亿精子中的一员,一直都在和同伴们一起静候命运大门的开启。经过附睾内紧锣密鼓的备战,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这时,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在行前,我做好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将我出发、征战、取得胜利并建立自己王国的经历一一记叙,留给将来的爸爸妈妈,也留给我自己,我想让爸爸妈妈知道,更让我自己记住,生命的到来是多么的神奇而又艰难,从弱小的精子、卵子长成为一个可爱的婴儿,要历经多少艰难曲折,战胜多少巨大考验,要经过多少精细的设计,多少纷繁复杂的建构,更耗费了妈妈多少心血!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没有理由不珍惜生命,更没有理由不珍惜自己!

图1-7　精子的尾巴比蝌蚪的长很多,形容为长蛇更为合适

图1-8　数以万计的精子,如同盛开的礼花

值得纪念的一天——游泳大赛开始了

今天,是多么的不同寻常,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和我的同胞们终于踏上了漫漫征程。穿过一条漫长的管道——附睾、输精管、精囊、射精管、尿道,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个上宽下窄的管道——阴道,一条陌生、温暖,没有一丝光线的跑道,谁愿意停留在这里呢?我们仿佛听到了远方生命的召唤。虽然,精液内含有凝结物质,使射入阴道的精液迅速凝结,能够在第一时间堵住阴道,使精液不会留出体外,但是,几分钟后它就被液化而失去作用,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于是,我们拼命摆动水蛇样的尾巴,开始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游泳大赛。

(一)跨越战壕

要达到目标,我们要首先游过相当于体长2000倍的距离。战斗一开始的状况就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妈妈阴道上布满了横形皱褶,好似一道道战壕,很多同胞陷入其中。又有1亿多同伴被阴道壁上的天然防线——酸性分泌物当场杀死。短短一个小时,3亿大军就死伤过半。要知道,在妈妈的生殖管道内我们最多存活3天,受精能力也只能保持24小时,形势异常严峻,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否则就会全军覆没。幸好,精液中的前列腺素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它被阴道壁吸收,几分钟内引起子宫的强烈收缩,推动着我们向子宫方向前进。

(二)勇闯生死线

好不容易游过黏稠胶着的阴道,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军容,第二场战役的号角就吹响了。我们要通过旅途上的重要关卡——宫颈口。这是通往子宫的狭窄小门,仅有1mm宽,充满了黏液。黏液非常黏稠,由蛋白大分子胶粒状排列成的单纤维交联缠绕在一起,组成一道道栅栏。而黏液中所含的营养物质稀少,长途跋涉、饥肠辘辘的我们无法在这里补充能量。更可怕的是,黏液中还含有大量的白细胞在日夜巡逻。它们并不知晓我们的来意。在它们眼里,我们和入侵的细菌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它们会将我们整个吞进肚子里慢慢消化。如此看来,穿越宫颈口,就如同穿越“鬼门关”。

不过,再坚固的防守也会有漏洞:在每个月排卵前的一两天时间里,宫颈口逐渐扩大,可达3mm,同时变得松软,有利于我们通过。此外,宫颈黏液量会增多而变得稀薄,纤维蛋白网会变得较为宽松,有利于我们在缝隙中穿行。白细胞数量也相对下降,从而减少了吞噬我们的机会。虽然如此,我们面临的考验仍然巨大。为了冲破险境,我们必须发扬团队精神。于是,经过短暂协商,一批同胞作为先遣部队,首先冲了上去。它们与黏液的接触使黏液发生一些有利于我们的变化,这样大部队就能较为顺利地进入子宫。而这些无私的战士们却因过早的体力消耗而失去了受精的机会。

在艰难穿越黏液屏障的过程中,我们不得不丢弃一些表面吸附的物质,我们也因此而获得了使卵子受精能力,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获能”。

钻进了宫颈口,我们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倒置的深红色三角形宫殿,温暖而湿润,红色的内壁异常厚实、柔软,像是在迎接谁的到来。真想在这里呼呼大睡,可是不行。因为到了子宫,我们就脱离了精液的保护,生存条件变差,我们的活动力也减弱了。从子宫到输卵管,虽然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可对于60μm的我们来说,绝不亚于马拉松赛跑。一路上,不断有同胞疲惫不堪地停止了前进,还有一些同胞靠在红色墙壁上苦苦挣扎。我们提心吊胆地躲过白细胞的偷袭,终于接近了输卵管,一道巨大的“难题”从天而降。

(三)两个路口,命运的选择

输卵管在子宫的两侧,共有两条。多数情况下每月只有一侧卵巢能够排卵,也就是说,我们所渴望的卵子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其中一条输卵管的皱襞深处。该如何选择呢?没有犹豫的时间,我们兵分两路,踏上了各自选择的命运之路。

闯过了子宫和输卵管连接处的狭窄入口,我们终于进入了输卵管。还没等我们喘一口气,更大的考验来临了。弯弯曲曲的输卵管内壁覆盖着一层细小的纤毛,这些纤毛来回摆动,形成了一股向下流动的推动力。因此,我们必须逆流而上。这使我们前进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我们不得不拼命摆动尾巴。还有一个难关是:要到达卵子的居住地,我们必须经过一段极为狭窄的通道——输卵管峡部。

输卵管峡部的括约肌使我们行动受阻,卡住了不少同胞。好在排卵期峡部分泌的液体增多,压力增大。我们在这种压力的推动下,配合着输卵管本身的蠕动,缓缓前行。最困难的时刻就是即将见到光明的时刻,我们仿佛已经听到卵子的召唤了。

(四)吻醒梦公主

经过这段狭窄的隧道,我们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来到了卵子的闺房——输卵管壶腹。此时,大家都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这是卵子释放出的化学物质的气味!是卵子在为她的新郎指引方向。看来,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此时,只剩下200多个的幸运儿。可是,最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因为美丽的新娘只属于最先拥抱她的那个精子。

图1-9 卵子就像漂浮在天空中的美丽星球

只见卵子被包围在一层透明的薄纱外衣——卵丘之中,看起来就像悬浮在天空中的漂亮星球(图1-9)。这卵丘虽然庞大,却十分松散,我们轻而易举地穿越过去。

一个更具挑战性的障碍出现了,它就是卵子柔软密实的隔离衣——透明带。透明带是卵子最特别的包装:一层如水晶般晶莹、透明的构造,没有片刻的犹豫,我——最强壮的一枚精子最先接触到了透明带的外膜,此时,我激烈而间断地拍击着我的尾部,努力地钻入其中。同时,我亮出了我的秘密武器——顶体酶,溶解这透明的外墙。我努力地在墙上钻探着,终于在透明带顺利钻出一条小通道。这条通道是如此的狭窄,以至于微小的我也被挤压得扁扁的。当我的头部刚刚挤入卵子,身后的大门就迅速关闭,透明带已经发生了反应变硬了,卵子启动了快速防御屏障,我的那些同胞们纷纷毙命,这一方领地只属于我和卵子了。

原来,就在战斗开始的前一天,卵子才被众多营养细胞保护着缓缓移送到输卵管。在我攻破透明带之前,卵子一直处于被抑制的状态,在昏睡中等待我的到来。我的进入才使卵子苏醒过来,完成最终的分裂,成为具有受精能力的成熟卵细胞。

在不知不觉中,我也充当了一回童话故事中吻醒公主的王子,可还没等我细细品尝新婚的幸福,巨大的改变发生了。我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携带遗传物质的雄原核释放了出来,迅速膨大到原来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变成透明的球形,几乎与卵子的雌原核一模一样了。雌、雄原核轻轻地靠近,然后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我们身体内的染色质重新组合,形成了和体细胞一样的完整的染色体组。从这一刻起,我新身体的一切数据就已经完全确定了。我想对世界宣告: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图1-10～图1-14)!

图1-10　最激烈的战争开始了,妈妈知道哪个是我吗

图1-11　我拼命摇动尾巴,终于钻入了透明带

图1-12　我和卵子的雄原核、雌原核开始形成,其他精子只能“望卵兴叹”了

图1-13　雌原核、雄原核开始融合,新的生命就要诞生了

图1-14　这就是我——受精卵

怀孕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古语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里的“十月”指的是阴历的10个月,即一个太阴月为28天,从末次月经来潮第一天开始算起,整个孕期要经历10个太阴月280天的时间。所以,在古人的思维里,就已经将怀孕和月亮、自然联系在一起了。

图1-15　植物的珠孔受精和合点受精

1.花粉粒;2.花粉管;3.珠孔;4.珠被;5.胚囊;6.子房室;7.珠心;8.合点
A.珠孔受精,花粉管直接从珠孔进入胚囊;B.合点受精,花粉管纡曲而行,从胚珠基底部到达胚囊

让我们再来看看植物的受精。花粉在柱头萌发后,花粉管携带精子穿过花柱道后到达胚珠,从珠孔端(或经胚珠基部的合点)进入大孢子囊(胚囊)后释放精子,两枚精子一枚与卵结合,另一枚与极核结合,完成双受精。可见,植物的精子也要穿过长长的花柱管道才能够与卵结合完成繁衍的重任(图1-15)。

雄性的精子或花粉的长途跋涉一方面体现物种选择、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另一方面体现了一种征服的气魄,一种阳刚之气;而雌性的卵细胞则在选择中接纳,在接纳中孕育新的生命,正是这种接纳和孕育才有了地球上繁衍不息的各种生命,这体现了一种包容的母性,一种阴柔之气。难怪人们常常把大地比作母亲。说到土地,种子在土地中埋入、发芽、生长的过程同子宫里面的胎儿发育又是多么的相似!在人类文明史上,男性和女性代表的两极是多种文化的起源和各种信仰体系的主要架构:阴和阳,亚当和夏娃,美神阿芙洛狄特和安东尼斯之恋……

所以,月亮、女性、孕育、大地、子宫、胚珠、阴阳、乾坤……世间万物,从宏观到微观,就是这么的相似、和谐又统一,共同包容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怀孕和分娩就是这世界里一件非常美好而又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是生生不息的大自然的一部分。

好,如今,卵子已经将闸门关上,一枚小小的精子排除万难,成功与卵子结合,怀孕的故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