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诗现场
据说这个世界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据说这神秘的力量左右每个人的分分秒秒——
我们早餐去吃的鸡蛋炒饭和培根,
我们走在路上,遇到一个可乐瓶。
我的家默本复习本还有0号本和1号本,
我的奥数、SBS(朗文国际英语)、钢琴课的课表,
这些都不是简简单单地联系在一起的。
据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每天
回家后就自动把樱桃通通吃掉!
喔,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来说去,我的运气没牛顿那个老头儿好——
唉,要是我也能在苹果树下打个盹儿,
就能轻轻松松有震惊世界的发现该多妙!
于是,我每天都注意观察马路旁边的人行道,
还专门花两小时侦察了
我们的小区还有我们的学校——
唉,路旁多数都是些没有果子的树,
那些倒霉的、没有分量的叶子落下来,
连蚂蚁都装作没有看到。
妈妈说她也没见过苹果树,
可是她听说苹果树开花雪白雪白,
风一吹,空气里全都是甜蜜的味道。
爸爸挤挤眼睛,对我说:
“女人嘛,都是嗅觉的动物,
她们靠情绪生活,要是她们某一天心血来潮,
唉,小兄弟啊我可说什么都帮不了。”
结果,刚刚说完苹果树不出3.5秒,
我妈妈的脸色晴转多云,成为阴天,
恐怕,还要有更大的雷雨风暴——
因为,她此刻翻出了我昨天放在书包
最底层最底层的英语试卷。
它们正皱巴巴、愁眉苦脸地躺在桌子上,
散发着那该死的59分的味道!
哎呀,只有天知道,我伟大的妈妈和
我那倒霉的试卷之间为什么总有
一股子神秘的、无法解释的力量,
——唉!可怕的万有引力!只有天知道!
沐阳讲述
在北京,我有两个最好最好的好朋友。一个是金波爷爷,还有一个就是星河叔叔。
二年级的时候,我妈要带我去参加海门的小诗人夏令营,我很高兴地答应了。其实现在想起来我有点后悔,我为什么要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妈呢?我为什么不去参加一个别的什么夏令营呢?比如科学营实验,比如恐龙园探险,比如“好玩的数学”之类。不过二年级的我,当然想不到那么多,我妈去哪里,我就吵着去哪里,嗨,反正那时候挺傻的!
不过有一点,当时我听说金波爷爷也会去海门,我真是太高兴啦,金波爷爷是我的铁哥们儿啊!我们常常电话联系,说一些男人的话题。比如:我告诉他,我们班哪个男生又被女生欺负了,躲在厕所里哭;我们还讨论是不是女人比男人更不容易相信别人——我妈每次都不相信我说的话,说我打游戏比学习更上心……
金波爷爷常常安慰我。其实我觉得他这个人好是好,就是心太善!就像他写的诗歌一样,全是好的、美的,就好比我们小学课本里的那首《春天》。可是生活哪里像他想的那样!
你去看看我们班里的男生,成天愁眉苦脸,不是上午早操后被留下来练习齐步走,就是下午放学要去班主任那里订正词语,而眼保健操从来都要做三遍以上,因为只要有一个人不合格我们就必须全班重做啊!女生都恨死我们了……唉,不管怎么说,能见到金波爷爷,跟他诉诉苦,也是好的。
妈妈还对我说,金波爷爷马上要过生日了。我这些天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要送个什么生日礼物给他好,就干脆和金波爷爷在电话里讨论起来——
“金波爷爷,我是小格子,你是要过生日了吗?”
“哦,小格子——沐阳先生啊!你好你好!是啊,我要过生日了,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很灵通啊!”
“哈哈哈!金波爷爷……你觉得你过生日最想要什么?你可以举个例子啊,比如我过生日,我就最想要遥控飞机——不过这只是举个例子啊,你千万别要遥控飞机,我买不起……要不等我长大以后……”
“哈哈哈,沐阳,你挺机灵的啊!我也不知道要什么……至于遥控飞机嘛,听起来真是挺不错!要是有人送你了,你能借给我玩几天不?这样省钱啊。”
“金波爷爷,你也挺机灵的!我可以借给你,不过只能借一天半,大约36个小时……”
“谢谢哈!哎哟,那我得不睡觉抓紧玩!”
“那金波爷爷,你现在还有一次机会,就是你想要我送你什么礼物呢?只能要一次哦,一次机会哦!”
“哎哟,除了借飞机给我,还能有礼物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小格子,嗯……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你愿意要我的画吗?金波爷爷。”
“当然啦,我太愿意啦。谢谢小格子!”
我正在画蛋糕的时候,我妈看见了,说:“哟,沐阳你画的?给金波爷爷的?”
我点点头:“啊。”
她笑起来:“啧啧,就这啊,怎么这么抠门,你的那些压岁钱呢?”
我叫起来:“我哪里抠门啦?这和压岁钱有什么关系?”
“哈哈,你是……让金波爷爷——画饼充饥?”我妈半揶揄地说。
“哈哈,是画糕充饥!”我大声回答她说,“这是我们小孩的事情,金波爷爷会知道的!”
我关上房门,画啊画,画了一整个下午。我画的蛋糕很大,总共有好几层,我还画了树和小鸟,它们都比旁边的楼房高!而每一层蛋糕上面都停着那种巧克力做的摩托车。我的蛋糕不笨重,下面是有弹簧的,是那种用拔丝苹果的丝做的弹簧,又弹,又甜!最要紧的是,我可以这样将蛋糕直接从上海弹到北京,弹到金波爷爷手里啊!
最后,我在蛋糕旁边用五彩的颜色写上了生日祝福语:“祝金波爷爷十岁生日快乐,永远健康长受!”
画好后我偷偷把它放在我自己的行李箱里,没给我妈看,因为我很想让她和金波爷爷在现场大吃一惊!
果然,到了海门,我把我画的蛋糕送给金波爷爷,他开心得要命!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嗨!太棒了,我只有十岁!和你一样,小格子,真是太好啦!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想要一个特别点的蛋糕,我就想要永远十岁,哦,小格子,小格子,你怎么这么厉害?你真是懂我的心啊!”
“哦”字他说得那么长,那么动听,好像在朗诵一样。结果大家都听见了,赶快都围过来,他们都想看看金波爷爷大声赞美的画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他们跟着金波爷爷感叹着。我站在人群中间,正扬扬得意呢,其中一个人指着画上的生日祝福语,说:“咦,‘健康长受’?”
有几个人嘿嘿笑起来,我妈居然也在其中。
我赶紧去看,才知道写了别字,应该是“寿”啊!我心里明白,嘴里不服,嚷嚷着:“我知道是‘寿’,谁不知道嘛!可是我……”
没等我说完,金波爷爷笑眯眯地接着我的话说:“可是沐阳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他给我写的特别祝福语!你们说的那叫‘长寿’,那是当然,不过小格子比你们想得更好——‘长受’——他的意思就是让我每天都能长长地享受哦!”
哇,多么机智的金波爷爷!真是我最最铁的哥们儿!他的话让我心里像夏天吃了冰激凌、喝了冰镇绿豆汤那么舒服。真是太棒了!
我妈看着我,悄悄说:“小格子啊,你这别字大王可真有福气!”看我嘿嘿地偷偷乐,我妈小声说:“我真服了你!”
其实我还想告诉妈妈,没什么,小case(事情),做朋友除了互相帮助,还有惺惺相惜,苹果和牛顿知道吗?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不也是因为万有引力?
说起万有引力,我想说下我的第二个朋友星河。我叫他星河叔叔。他显然是我见到过的所有儿童文学作家里面,数学最厉害的。他写科幻小说,就像我喜欢的《海底两万里》。他还知道古希腊的三大几何难题,那就是只能用圆规和铅笔来进行三等分角、化圆为方,还有倍立方体。他知道高斯的故事,知道微积分,还知道黎曼猜想。他还知道我最崇拜的数学家欧拉,而且,他居然还知道欧拉是怎么死的——他说,欧拉是在七十六岁生日那天,摸了一下自己的脉搏,对旁边的人平静地说“噢,停了”,然后,头一歪,就去世了……这真是不可思议啊——星河说,这就是数学家,精确到秒的生或死。
不过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欧拉提前一秒钟预测自己脉搏要停,先说出了那句话,还是他在脉搏停了一秒钟后还能表达?为此我和吴肖篮争执不休,还和吴肖篮的奶奶争执不休——因为她肯定地说,是停止脉搏后说话。吴奶奶的理由很简单:菜场的鱼死了也还能跳来跳去,那就是鱼在说话……她还说“阿弥陀佛”。
“可是奶奶,”吴肖篮和我同时喊起来,“书上说,那根本就是鱼本能的神经反应,绝对不是它还在说话啊!”
总之,关于欧拉之死,应该是数学家传奇里的传奇吧。
我特别同意星河说的,数学是传奇。
然后,这一天,我妈回来告诉我说:“小格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星河叔叔要结婚了!”我妈接着又说:“哎呀,我们得备一份礼物给他,是不,小格子?星河结婚,你和他那么要好,是不是该送一份礼物给他呢?”
我说:“噢,是吗?我知道结婚是什么。”
我妈笑起来:“噢,你知道的还挺多啊,你说说看,什么是结婚?”
我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买船票的事情,星河叔叔他们肯定都已经买好了吧?那我究竟送什么给他好呢?”
在我小的时候,那时候大概是四岁吧,我问过妈妈结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妈想了想,笑着说:“结婚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爱,然后他们就一起去领一张——比方说像船票那样的东西,表示他们永远都会在一艘船上生活下去。”
“那么,要是有一天他们想下船了呢?”我说,我想起我们坐游轮旅行,我中途就想下去。
我妈说:“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当然,他们要事先想好的,因为船要开走的,这是坐船的规则。”
我说:“那你和爸爸也有这样的船票吗?”
我妈说:“当然,我们不就是在一艘船上吗?”
我说:“那我以后能有这样的船票吗?”
我妈说:“反正等你长大了,真的很喜欢一个女孩,她如果也喜欢你,那么你们就可以一起去领一张船票了。”
我记得我马上就说:“不行,妈妈,你去把你的船票退了,然后,你和我一起去领船票,我们俩在一起。”
我妈笑起来,她说:“傻小子,你现在不就是在船上吗?再说了,我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吗?”
我想了一下说:“当然,妈妈,我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虽然你这样的小姑娘有点儿老了……”
当然,上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对话是以前的哦,是我大概四岁的时候说过的话,而现在,我当然知道结婚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一个要去一艘船上的人,我要送什么才好呢?我想了又想,最后决定画一幅画送给星河叔叔。
可是我又该画什么呢?我本来想送一幅画粗线和细线的画的,因为这幅画我最得意,老师给我打了“优”,可是我还是想专门画一幅画给他。然后我想了又想,最后决定画一幅有数学公式的画给星河叔叔,因为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懂得数学的含义。
画上有一棵巨大的苹果树,树上面有好多好多苹果,树中间是一个鸟巢,里面有十二只小鸟,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虫子,而树的下面是鸟爸爸和鸟妈妈在做数学题,它们演算的是著名的算式——264,那是它们的幸福指数啊……在它们的桌子上,到处都是苹果花,花旁边还有好多函数、面积、方程等待它们去解呢,而花的中间是我写的字:
“祝星河叔叔新婚快乐!”
我没想到星河叔叔会回信的!
而且他夸我了,这也太棒了吧!这是他的回信——
现在在我的客厅里有两幅画——一幅是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的,还有一幅就是小格子的。前者是随处可见的复制品,后者却是珍贵的原作。小格子的作品,将科学与艺术非常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这是我这次婚礼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你知道吗?264是很难徒手准确计算的,除非使用对数来大体计算,不过我在书里写过答案。但有一道题写没写我却不记得了,那就是对折纸张的问题。小格子一定知道,把一张真正薄如蝉翼的纸(假设它只有0.01毫米厚)对折30次,也就是230,这个厚度竟会超过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而264这个问题则来自国际象棋棋盘上的麦粒,正确的答案是18446744073709551616。可要是换成刚才的高度或者说长度,也不过才0.02光年而已,而我们的银河系直径长达10万光年——看来宇宙实在太浩瀚了,即便是穷尽我们的爱,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不过还是谢谢小格子!谢谢你写给我们的幸福指数!
老妈日记
很多时候沐阳都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从幼儿园到小学,老师对沐阳的评价都是:这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作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说实话,我觉得这是对于一个孩子最高的评价。可是,当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时候,当我要面对不那么单纯的现实的时候,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孩子的单纯成了让我忧喜参半的事情。
比如我听到过他和同龄孩子的对话。人家问他,你知道凤姐是谁吗?沐阳害羞地摇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人家就会说,哟,连凤姐都不知道哇。可能是别人揶揄的口气惹恼了他,他立刻反问道,你知道黎曼猜想吗?别人茫然地摇摇头。沐阳立刻自信地说,知道哥德巴赫猜想的人很多,可是它并不是数学上最难的猜想,而黎曼猜想则是很难很难的,因为三百年过去了,没有一个数学家能碰到它的一根毫毛。
没有人再接他的话。这个问题有多专业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即便是大学数学系的学生,也不是每个人都了解黎曼猜想。面对周围的茫然、揶揄,或者窃笑、惊讶,沐阳似乎毫无察觉,他只沉浸在用数字搭建的那个幻想王国里,毫不犹豫地回答,今后他只想当数学家。
可是,每每听到这样的对话,面对沐阳对于外界的反应不为所动的淡然,我的内心真是五味杂陈。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母亲,我的底线是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不要什么成名成家,但要懂得顺应,在社会立足。
可是这个沉浸在数学中的孩子,这个对世事不闻不问的纯真的孩子,是不是我所希望的呢?他和那些庸俗事件之间的毫无瓜葛,是值得庆幸还是悲哀呢?那是不是我们说的成长的真空地带呢?这究竟是人情世故的狭隘还是心底无私的纯净?作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普通母亲,我已经无法说清内心里充满的究竟是忧虑还是骄傲了。
我曾经产生过说服沐阳放弃当数学家的想法,而且试图说明数学是枯燥的,我甚至说:“这样太劳累了,会短命的,儿子。”可是没想到沐阳却大声嘲笑我,他正色地列举出两位年过九十的数学家回击我的短命理论,我只能哑口无言。
在我们作家的圈子里,沐阳很难遇到数学好的人,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星河了。我知道在沐阳心里,星河叔叔是偶像,连见面时他随手写的微积分草稿纸都被沐阳当宝贝一样保留着。在星河结婚的前一周,沐阳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画了一幅画作为送给星河的礼物,这让我非常感动和眼热——那是一个孩子眼里的缘和引力,我想在一颗纯净的心灵里,那是万物的原则,也是情感的定律和归宿吧。
多年后是否有人想起,一个痴迷数学的孩子想用数学的方法来丈量人类的爱情,“即便是穷尽我们的爱,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亲爱的沐阳,你未来会遇见什么样的星球,什么样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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