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生命的真谛

几千年传统社会政治文化的重压，使得中国变革尤为复杂和艰难。与一些思想超前，或激进的时代弄潮儿一样，碧城早年的昂奋激情已为中年的理智和冷静所取代。面对着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军阀混战导致的生灵涂炭，以及惨绝人寰的天灾人祸，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实。

碧城时常感到仿徨和迷茫。她逐渐对诸如命运、灵魂、神道、生死等宗教命题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她先后发表的《鬼打电话》、《因果》、《与The Chronicle报谈灵魂之函》等文章中即可略见一斑。

在上海期间，碧城曾与安徽老乡、道教学者陈撄宁切磋学问。陈撄宁(1880—1969)原名元善、志祥，字子修，后改名撄宁，号圆顿子。安徽怀宁人。清末中过秀才，因患痨疾，从叔祖学医，同时试做仙道工夫，逐渐恢复健康。又就读安徽高等法政学堂，因痨疾复发辍学后，陈撄宁到上海白云观通读《道藏》，自称深得道教丹术之底蕴。陈撄宁精心选注了孙不二元君派的主要道书《孙不二女内丹诗注》，还专门为吕碧城制订了《女丹十则》、《答吕碧城女士三十六问》。也许是没有道缘，碧城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就弃道而去。

碧城在《瀛洲鬼趣》中宣称“肉体暂寄，精神永存”，强调肉体仅仅是一个“暂寄”的过程而已，精神可以脱离肉体永远存在。她在《玄学与科学将沟通乎》中说:“今人每不信因果轮回之说，然五千年之正史迭有记载，家族亲友之间确有传说，岂彼等皆不肖之徒，专门造谣乎?学者之正当态度，对于任何事物，苟欲坚决否认之，须指出确实之反证，否则宁保留(Reservation)以待研究，若轻率武断，则浅陋不智之人耳。”

在给词友龙榆生的信中她这样写道:“城来欧洲半载余，见种种骇目伤心之事。五月间，比京地震，城致函慰问一女友，彼答云地震不惊，但种种世事令人惊骇欲绝。可谓知言。全球犹太人一千六百万，现有半数处地狱生活，不知沪报详载否?全家自杀者甚众。请看此世界尚能久居耶?不求往生佛国，将何往乎?”

她还提及“香港富豪何东夫人逝世时，有多人为之诵佛，叶玉甫(恭绰)君适亦在场。叶函称此为其平生之一快事，谓与百人同见白光起于尸足，绕身而上，可证其往生佛国。何东及其子女本不信佛，今皆信矣”。

1928年春，碧城接友人函，谈及国内形势，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遂作《高阳台·啼鸟惊魂》一阕，表达了她忧国忧民的焦虑。词云:

啼鸟惊魂，飞花溅泪，山河愁锁春深。倦旅天涯，依然憔悴行吟。几番海燕传书到，道烽烟，故国冥冥。忍消他、绿醑金杯，红萼瑶簪。

牙旗玉帐风光好，奈万家春闺，惨入荒砧。血涴平芜，可堪废垒重寻。生怜野火延烧处，遍江南，草尽红心。更休谈、蛊化沙场，鹤返辽阴。

民国初年，碧城在北京曾聆听天台宗四十三世祖谛闲和尚讲经，从此对佛教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印光法师

碧城寓居伦敦时，通读了《印光和尚嘉言录》颇有感悟，开始潜心研读佛典。印光法师(1861—1940)即释印光，法名圣量，字印光，俗名赵丹桂，字绍伊，陕西郃阳人。幼随胞兄习儒经。十七岁时舍家离俗，入西安慈恩寺听经。三年后至终南山莲花洞寺，拜道纯和尚为师。先后在北京红螺山资福寺、苏州报国寺等处弘法。印光法师在佛教徒中威望极高，与近代高僧虚云、太虚、谛闲均为好友。弘一法师李叔同即为印光法师门下弟子。印光法师圆寂后被尊为净土宗第十三代祖师。

碧城曾作《印光大师》感逝诗一首。诗云:

大道由来只尚平，此公风调自天成。

虽严壁垒人争近，不露文章世已惊。

耄耋年征仁者寿，莲花香泛圣之清。

雁门寥落螺山远，梵呗凭谁更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