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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狂欢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乔迪站了一会儿,扶正了肩上的锄头。前方是一个斜坡,乔迪欢快地跑上顶端。这次出行让小乔迪的心里暖暖的。他伸出一只手臂,将头枕在上面,暖暖的阳光覆盖着他的全身。乔迪懒散地看着转动的水车,水车的转动是催眠性的。一瞬间,乔迪觉得自己悬挂在柔软稻草堆成的溪岸的边缘,雨蛙和风车溅出的水珠也和他在一起。整个世界是一片柔和的灰色,天空雾蒙蒙的。它们深陷于沙地,表明那是头又老又大的母鹿,或许还怀着小鹿呢。

一缕炊烟从小木屋的烟囱中袅袅升起,由蓝变灰,飘向那蔚蓝的天空。小乔迪望着它,思索着。厨房里的炉火将要熄灭了,妈妈奥拉也开始收拾午饭后的碗碟。今天是星期五,按说她是要用荞麦草扫帚扫地的,幸运的话,她还会用玉米皮刷子刷地,这样在乔迪到银谷之前,妈妈就没空想起他了。乔迪站了一会儿,扶正了肩上的锄头。

如果玉米地里没那么多杂草,那锄地还是很愉快的。野蜂发现了前门那棵楝树,贪婪急切地钻入娇艳的紫色花簇中。乔迪想道:追随野蜂们远去的方向,也许可以找到注满蜂蜜的蜂巢。为过冬储存的糖浆已经没了,果子冻也所剩不多,这时找到蜂蜜比锄地更有意义。这个下午阳光明媚,他情绪高涨,就像野蜂钻进茂盛的楝树花中似的。他觉得必须穿过松树林,一路奔到小溪边去。蜂巢很可能就在水源的附近。

乔迪将锄头放在篱笆旁,沿着玉米地走去,直到看不到他家的小屋为止。他双手抓住篱笆,纵身跃到了那边。猎犬朱莉已随他父亲的货车去往雷厄姆斯维尔了,但是猎狗瑞波和新来的狗皮克看到了乔迪翻篱笆后,就向他吠叫着奔跑过来。瑞波的叫声很低沉,皮克的叫声却又尖又高。在认出是乔迪后,它们都摇着尾巴乞求原谅。乔迪并没生气,把它们送回了院子里,它们对乔迪也不亲近,除了早晚送食物给它们的时候。这时他不禁想起了老朱莉,它很亲近人,可是老掉了牙的它也只对他父亲贝尼好。乔迪也曾试着讨好朱莉,却没有成功。

父亲告诉他:“十年前,你只有一两岁,朱莉还是只幼犬,你曾无意弄伤了它,让它无法再信任你。这就是猎犬吧。”

乔迪在饲料槽前转了一圈,就朝南抄近路穿过了一片黑色的橡树林。他也想有条哈托奶奶养着的那样的狗。那是条爱捉弄人的白色卷毛狗。当哈托奶奶笑得前仰后合时,它就会跳到她的膝盖上,亲昵地舔她的脸颊,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仿佛同主人一起欢乐。乔迪也想拥有跟自己亲近的宠物。他从沙地中穿过,向东奔跑。到银谷有两英里距离,但小乔迪觉得似乎可以永远奔跑下去。他的双腿并没有酸痛的感觉,但他放慢了脚步,想多走一会儿,那整片松树林已经在他身后了。沙松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道路两旁。沙松长得很细,在孩子的眼里似乎可以用作点火柴。前方是一个斜坡,乔迪欢快地跑上顶端。他眺望着远方,那天空蓝得就像哈托奶奶用靛蓝颜料染的衬衫。一团棉花似的小云朵飘浮在空中,突然阳光隐没,云彩变成了灰色。

傍晚之前要下毛毛雨了。乔迪想。

于是乔迪从斜坡顶端冲下来,到了布满细沙的去银谷的路。他放慢了脚步,欣赏着身边各不相同的植物。他找到自己曾在上面刻了野猫脸的木兰树,这是附近有水源的标志。他觉得奇怪:同样的泥土和雨水,丛林中长的就是瘦高的松树,而水源附近生长的却是木兰树。狗都一样,牛、骡子、马也是如此,而不同地方却生长着不同的树。

“想必是树不能移动吧。”他对自己说,“它们只能吃下面泥土里的食物。”

路的东边突然斜下去,下面是一汪泉水。斜坡上长满了各种树木。小乔迪在树荫下走向泉水。这个隐秘又可爱的地方让他感到愉悦。

清澈的泉水喷涌而出,水从泥土中喷出的地方有一个旋涡,沙粒在里面翻滚着。越过泉岸,泉水源头显现出来,它从白色的石灰岩中冲出,奔向山下,形成一道溪流。小溪汇入乔治湖,它是向北流入大海的圣约翰河的一部分。小乔迪很兴奋,即使大洋有很多其他的源头,但这个是只属于小乔迪的。

这次出行让小乔迪的心里暖暖的。他挽起裤腿,光着有些脏的脚,踏进了浅浅的水中。他的脚趾陷入沙子中,沙子软软地从脚趾缝中渗出,渐渐没过他的脚踝。水很凉,一瞬间让他觉得皮肤一阵紧绷。接着,泉水流过他的小腿,发出淙淙的响声,感觉棒极了。他上上下下踩着水,尝试着将脚趾插到那光滑的岩石下面。一群小鱼向下面更宽阔的水域游去。他在水中追逐它们,鱼儿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蹲到一棵树根裸露又悬空的槲树下。这儿有一个深潭,乔迪想鱼儿或许会在这儿出现,但只有一只青蛙窜了出来,瞪着他,之后就惊恐地逃到树根下去了。他不禁大笑起来。

“我不是浣熊,不会抓你的!”乔迪在后面叫道。一阵微风穿过枝叶吹拂着他,阳光也照到他的头和肩上,他感到很舒服。直到微风消失了,阳光也照不到他了,乔迪蹚水走到了对岸。

一棵矮棕榈的枝条划到了他,让他想起自己口袋里有一把小刀,他从圣诞节就开始计划自己做一个小水车。哈托奶奶的儿子奥立弗每次从海上回来,都会给他做一个。乔迪立刻开始工作了,努力回忆着使风车旋转的精确角度。他切断两个枝丫,并做成两个同样的“Y”字形。他记得,奥立弗对转轴的圆滑度要求苛刻。一棵野生樱桃树长在半坡上,乔迪砍下一段如铅笔般的枝条,然后割取了两片棕榈叶片。他在叶片中间纵向开了一条缝,使它的宽度刚好可以插入樱桃枝条。他小心调整了棕榈叶的角度,最后把“Y”形的枝丫分开来,再深深地插入沙地中。

水只有几英尺深,却不停地流淌着。

乔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躺在水边杂草丛生的沙滩上,沉湎于风车转动的魔法中。升上来,转个圈,落下去;升上来,转个圈,落下去——小水车真神奇啊。咚咚冒泡的泉水不停地从地里涌出,细细的流水无穷无尽。这汪泉水是流入大海水流的源头。除非树叶掉落,或者轮轴被松鼠折下的月桂树枝破坏,水风车或许会永远地转动着。当乔迪到了父亲那个年龄,小水车没什么理由不像现在一样继续转动。

他挪开了一块顶着他肋骨的石头,挖了一个可以容下臀部和肩膀的空间。他伸出一只手臂,将头枕在上面,暖暖的阳光覆盖着他的全身。乔迪懒散地看着转动的水车,水车的转动是催眠性的。银色的水珠从轮轴处飞溅开来,像是流星的尾巴。一只雨蛙歌唱了一会儿就沉默了。一瞬间,乔迪觉得自己悬挂在柔软稻草堆成的溪岸的边缘,雨蛙和风车溅出的水珠也和他在一起。他并没有从高耸的边缘掉落,而是跌进了软软的稻草中。这样想着,他睡着了。

他醒来时,以为自己并不在溪岸旁,而是在另一个世界,因而刹那间,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太阳消失了,所有的光和影消失了,周围的植物也消失了。整个世界是一片柔和的灰色,天空雾蒙蒙的。他躺着,像幼苗一样汲取着雨水。当他脸上淋湿了,衬衫也湿透了,他才肯离开沙窝。他站了一会儿,一头鹿在他睡觉时来到了泉水边,留下了一串新鲜的足迹。那是母鹿的尖尖的足迹。它们深陷于沙地,表明那是头又老又大的母鹿,或许还怀着小鹿呢。它没有看到乔迪,于是来到溪边饮水,但当嗅到乔迪的气味时,就凌乱地逃走了;又或许它嗅到他之后就逃走了,并没有喝到水。乔迪希望它现在并不口渴。

乔迪开始寻找别的痕迹。几只松鼠在溪岸大胆地上蹿下跳。不知何时,一只浣熊来过,沙地上留下像人的长指甲划过的痕迹。他确定有母鹿来过,却又吓跑了。他回到小水车旁,它一直旋转着。

乔迪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灰蒙蒙的,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开始往西岸走,那里十分开阔。正在他犹豫是回去还是继续在这里的时候,雨悄悄地停了。一阵微风从西南方向吹来。太阳出来了,所有的树木、青草、灌木丛都沾满了雨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开心极了,抬起双臂,与肩一样高,像个大鸟似的开始原地旋转,越转越快。当感觉自己要爆炸的时候,他头晕起来,闭上眼睛,正好倒在扫帚草丛中了。他感觉自己在旋转,大地也跟着他旋转。他睁开眼睛,四月的蓝天与白云在他头顶旋转。男孩、大地、树木融合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头脑清醒了,站了起来。他觉得有些眩晕,但心里很轻松。

乔迪转身朝家飞奔,呼吸着松林湿润芳香的空气,归途是愉快的。当自家垦地的松林映入眼帘时,太阳快要下山了。他听到鸡争吵的声音,知道它们刚吃过食。他进入了垦地,浓烟从烟囱中袅袅升起。灶台上的晚饭和烤炉中的面包应该好了。他希望他的爸爸没有从雷厄姆斯维尔回来。这是他第一次想到,在他爸爸不在的时候,他不应该离开。妈妈如果需要木头而找不到他,就会生气的。他听到老凯撒打鼻响的声音,知道爸爸先回来了。

垦地里欢乐声一片。马儿在门前嘶叫,牛犊在牛栏里叫唤,母牛在呼应它。小鸡们挖着泥土咯咯地叫着,狗儿们也为晚餐汪汪吠叫。饥饿后的饱餐多么舒心啊。冬末时,家里饲料紧缺,玉米呀,干草啊,干扁豆啊都不多。如今四月了,牧草青绿多汁,它们可以饱食了。狗儿们也找到了一个兔子窝,好好地大吃了一顿。乔迪看到老朱莉躺在货车下,看上去精疲力竭的。他推开了前门,去找他爸爸。

贝尼·贝克斯特在柴火堆旁。他还穿着结婚时那件外套。他穿它去教堂,或是出外做生意,多年的夏季潮湿和熨斗反复的熨烫,使得衣服袖子变短了。爸爸的手很大,正要去抱木柴,这本是乔迪的活儿。乔迪跑了过去。

“我来吧,爸爸。”

他希望现在主动一些可以弥补自己的失职。老贝尼直起了身子。

“我还以为你跑丢了呢。”贝尼说。

“我去银谷了。”

“这天适合出去游玩,”贝尼说,“去哪儿都不错呢,你怎么想到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乔迪想不起来原因,就好像这是一年前的事。他要从放下锄头时开始回忆。

“啊,我想去找蜜蜂窝的。”乔迪想起来了。

“找到了吗?”

“完全忘记去找了。”

乔迪觉得自己像被人发现的追逐老鼠的猎犬般愚蠢。他羞怯地看着贝尼,贝尼的蓝眼睛在闪烁。

“说实话吧,乔迪,”爸爸说,“去找蜜蜂窝只是个闲逛的借口吧?”

乔迪咧嘴笑了。

“闲逛的想法在找蜜蜂窝前就有了。”乔迪承认道。

“我早就预料到了。我怎么知道的呢?嗯,我在驾车去雷厄姆斯维尔的时候,就想着乔迪现在在锄地,但他不会做太久。我要是男孩,这样的好天气会去做什么呢?”贝尼想了一下,“我会去闲逛。”

乔迪心里一阵温暖。

“我就是那么想的。”贝尼说。

“但你妈妈,”贝尼转头看着屋子的方向,“她是不会赞成你闲逛的,大多数女人一生都不明白,男人是多么爱闲逛。我从不责怪你闲逛的事。你的妈妈要问起你在哪儿,我就说你在附近呢。”

他向乔迪眨了下眼睛,乔迪也回眨了一下。

“为了家里和平,咱俩要联手才是。你快去给她送捆木柴。”

乔迪抱着木柴,急忙走进屋子。奥拉正跪在灶台前忙碌。香气扑鼻,他觉得更饿了。

“这不会是甜薯酥饼吧,妈妈?”

“是呀,你俩也闲逛够了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乔迪将柴火扔进柴箱,就跑去找他爸爸了。爸爸跟着他一起进屋,他们在水盆里清洗一番,用毛巾擦干了手和脸。奥拉坐在桌前等着他们,摆好了碗碟。她那肥胖的身体占了长条桌的一端,乔迪和贝尼分别坐在她的两边。

“你们都饿坏了吧?”奥拉问。

“我能吃下一桶肉和一些酥饼。”乔迪说。

“这倒像你说的,看你那眼睛,瞪得比肚子都大。”

“我要不是懂得多些,也会那么说,每次去雷厄姆斯维尔,回来都饿得要命。”贝尼说。

“那是因为你喝多了酒。”奥拉说。

“今天只喝了一点儿,吉姆请的客。”

除了盘子,乔迪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这顿晚餐丰盛得足以款待牧师。乔迪怕这样吃下去,肚子就无法容下甜薯酥饼了。

“妈妈,我可以先吃点儿甜薯酥饼吗?”他问。

奥拉正在给自己添菜,听了乔迪的话停了下来,给乔迪切了一块甜薯酥饼。他立刻开始享受那美味了。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的啊。”奥拉抱怨道,“还没等我喘口气,你就吃完了。”

“我是吃得很快,但我会记得它的味道。”

晚饭结束了,乔迪和爸爸吃得都很饱。

“如果能帮我点一根蜡烛,”奥拉说,“我就能快点儿刷完碗碟,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乔迪离开座位,点了一根蜡烛。在黄色的烛光下,他向东窗边望去,一轮满月正在升起。老贝尼也来到窗边与他一起欣赏。

“儿子,你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四月满月时要做的事吗?”

“我不记得了。”

乔迪对季节的变换并不在意,或许,到了父亲的年龄,他才能记牢一年中月亮圆缺的时间吧。

“我保证,儿子,我告诉过你,熊会在四月满月的时候,从冬眠的洞中出来。”

“‘老缺趾’!你说过它一出来,我们就放倒它。”

“就是这事儿。”

“你还说,只要找到足迹纵横交错的地方,就可能找到熊的窝,四月时就能找到那头熊了。”

“它很肥呢,又肥又懒的。经过冬季的休眠,它的肉一定很鲜美。”

“那我们等它没完全清醒时,就把它抓住。”

“就是这样。”

“我们什么时候去呢,爸爸?”

“我们锄完地就去。”

“我们怎么逮住它呢?”

“我们最好去银谷的泉水附近,看它会不会出来到那里饮水。”

“今天我睡觉时,一头母鹿去那儿饮水了。”乔迪说,“我自己做了个小水车,爸爸,它转得很好。”

奥拉洗刷碗碟的叮当声停止了。

“你这个小滑头,”她说,“我第一次知道你会偷偷溜出去。”

乔迪笑着叫起来:“妈妈,我骗了你,听我说,妈妈,我只骗了你这一次。”

“你骗了我,我还在火炉前给你做甜薯酥饼……”她并没真生气。

“喂,妈妈,”乔迪劝道,“你就当我是只吃树根和杂草的小淘气吧。”

“你说的只会激怒我。”她回答。但同时,乔迪看到她的嘴角有点儿咧开了。

“妈妈笑了,妈妈不生气了。”

乔迪冲到妈妈后面,解开了她围裙的带子。围裙滑落到地板上。奥拉快速移动着肥胖的身体,转身打了乔迪一下,但那只是轻轻的,闹着玩儿的。乔迪又一次极度兴奋起来,又像在扫帚草丛中那样,不停地旋转着。

“你要是把盘子碰到地上,那我就真生气了。”奥拉说。

“我不能控制,我晕了。”

四月确实让乔迪发晕。他像喝醉酒的人那样醉了。他深深地沉迷在阳光、空气和灰蒙蒙的小雨中。小水车让他沉醉,母鹿的到来让他沉醉,爸爸帮他隐瞒闲逛的事让他沉醉,妈妈为她做甜薯酥饼让他沉醉。他想起“老缺趾”——那头缺少一个脚趾的黑熊——它也在享受新鲜空气和温暖的月光吧!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这一天的狂欢,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因而,在他的一生中,每年四月,往事就像旧的创伤会使他的心悸动起来,而一件并不记得的事情,就会勾起他的思乡之情。明亮的月光下,一只夜鹰飞了过去,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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