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科学性维度的彰显

5.2　阿尔都塞式的马克思：马克思科学性维度的彰显

在“同一性思维批判”的意义上，阿尔都塞奋起保卫马克思，捍卫马克思思想的科学性。然而，仍然需要指出的是，阿尔都塞式的马克思作为科学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思想的一个向度。正是在对意识形态的揭露和对科学的寻求中，早期阿尔都塞捍卫了马克思的一个向度即科学性。除此之外，马克思思想还有另一个向度，即人文性。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马克思主义就强调了马克思思想的人文性和人道性，强调马克思的价值追求和人文关怀。因为葛兰西是阿尔都塞难得称赞过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成员之一，这里我们以阿尔都塞和葛兰西为代表，来对比一下科学主义和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即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者所开拓的马克思的两个向度。

对比一下葛兰西的实践哲学与阿尔都塞的早期哲学，我们发现他们虽然隶属于马克思主义的不同阵营——人道主义与科学主义，但是他们却拥有很多的共通之处。首先，他们都强调了人的社会性，人不是作为单个的抽象的人而存在的，人总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这样葛兰西就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阿尔都塞所说的人道主义的简单还原论——把一切都还原到抽象的人及其需要上——的同一性思维。其次，他们都反对传统形而上学的同一性思维及其造成的认识特权，主张致力于思考如何把社会关系从特权与从属的意识形态关系转变为“社会力量的共有生活”，即从同一化的一刀切转变为建基在个体差异性基础上的多元共存的关系。最后，他们都试图突破传统形而上学的封闭体系，寻找新的突破口：葛兰西诉诸于理论与实践、知识分子与群众的辩证关系的重建上，以构建一种融贯的世界观，从而避免从上而下的同一化；阿尔都塞试图通过对同一性思维的意识形态批判，以症候阅读法来根本变革问题式或者说问题的提出方式。可见，对于传统形而上学的批判，和对于社会性或者说社会关系的注重，这是葛兰西和阿尔都塞的共同之处，而这也正是马克思哲学变革之根本所在。

当然，除了共同之处外，葛兰西和阿尔都塞又有很明显的不同。这种不同就主要体现在他们对于马克思的人道向度和科学向度的分别坚持上。首先，葛兰西思想的立足点是历史、人和关系（或者说上层建筑），在这三者的内在张力中达到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结成一张社会历史的网络；而阿尔都塞的立足点仅仅是处于一定物质条件中的社会关系，阿尔都塞认为如果有主体的话，社会关系才是真正的主体。单个的主体，甚至是“具体的个人”，“现实的个人”都不是社会或者说过程的主体。历史也不是可以本质切割的、前后相继的历史，历史只是个关系的动荡性结构，不再有纵向的线性的历史，历史成为社会关系的震荡结构。其次，在具体的逻辑推理和致思理路上，二者也有明显的不同。葛兰西主张历史性，阿尔都塞主张结构性；葛兰西主张人的实践的能动性，阿尔都塞主张人是处于社会关系中的社会角色的承担者和屈从者；葛兰西的哲学是正面建构性的，阿尔都塞的哲学是否定的揭示性的；葛兰西的哲学让人看到动力和希望，阿尔都塞的哲学让人清醒地自识到我们的处境等等。最后，在去除了形而上学的等级和特权之后，葛兰西倡导每个人都是社会历史的有机组成，并在理论与实践、知识分子与群众的辩证关系中建构一种融贯的世界观来使人类通往“更高的生活概念”。而早期阿尔都塞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旨在使我们看到不可看见的东西，并在这种无知的揭示中得到科学的认识。然而正像马克思所说的“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1]一样，阿尔都塞对于意识形态的批判和科学的揭示，必然能够真实地产生某些社会实践结果来。因此，它实质上在显性的科学性强调背后潜藏的是人类价值的追求，只不过这种追求是通过否定的形式——意识形态批判的形式得以弱化的彰显的，因为阿尔都塞时刻警惕着任何以价值追求的名目所附带的意识形态。由上可见，科学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各自抓住了马克思思想的一个向度，他们各自向度的选择首先就表现在立足点的确定上，然而即使在不同的向度上，他们还是表现出互相的融合趋势：科学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彰显马克思思想的科学性的同时，共存的必然还有人文关怀；而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彰显人文性的同时，也在力求使人文性建立在正确的观念基础上，以使人文关怀更具合理性和可发展性。

综上所述，以阿尔都塞和葛兰西为代表，科学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其实是殊途同归的：因为科学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强调马克思思想的科学性时，并不是要抹煞马克思思想的人文关怀；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强调马克思思想的人文价值的同时，并不是要抹杀马克思思想的科学性。当然他们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同时由于向度的不同，前者是强科学性承载的弱价值性，后者是强价值性追求下的弱科学性或者说合理性；前者是通过否定性来显现肯定性，后者是通过肯定性来排斥否定性。但是他们都从不同的视角不同程度地捍卫了马克思思想的某个向度，马克思的思想正是在后来思想家的学术交流与矫枉过正的激烈争论中得到了切实的捍卫。马克思思想的科学性和人文性、批判性和建构性等丰富性内涵也在不同向度的争鸣和融合中得以绵延和发展！而阿尔都塞式的马克思只是马克思思想的一个面向，马克思就是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