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道生的涅槃佛性说

竺道生，生年不可详考，卒于宋文帝元嘉十一年（公元434年），本姓魏，因随竺法汰皈依，遂改姓竺。钜鹿（今河北平乡）人。家世仕族，父亲为县令。道生自小聪明颖悟，15岁即登讲坛。397年去庐山问学于慧远，从僧迦提婆学习小乘说一切有部教义。404年去长安从鸠摩罗什学习大乘中观理论。407年南返，后住建康青园寺，是我国东晋南朝时代的著名佛学家。他依据对佛教教义的独特理解，把般若学和涅槃学结合起来，宣扬“法身”思想，主张“人人皆有佛性”，提出“顿悟成佛”说。虽然在当时受到佛教界的严厉排斥，但是不久却风行一时，传布很广，并且对后来佛教的流行和佛教思想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一、涅槃佛性说

佛性是讲成佛的原因、根据、可能的问题。佛性的“性”，原文是“界”，有“因”的意思，不是指性质而言。佛性渊源于“心性本净”“性净之心”的思想，众生都具有这样的心，也就都具有成佛的可能和根据，叫作佛性。同时，心没有一定的“缘”（条件），尤其是没有境界这个“缘”就不能发生作用，不能构成佛性，所以佛性的另一个重点是境界。佛性包含了心和境这两方面的意义。

竺道生强调众生都有“佛性”，他说：“佛性即我”，“本有佛性，即是慈念众生也”（《大般涅槃经集解》，《大正藏》卷三十七）。人人都有成佛的萌芽种子，只要努力去求悟解，断绝一切烦恼，就能成佛，所以“众生即涅槃相不复更灭”（《大般涅槃经集解》，《大正藏》卷三十七）。“一切众生，皆当作佛”，“一切众生，莫不是佛，亦皆泥洹”（《妙法莲华经疏》，《续藏经》第一辑第二编乙第二十三套第四册）。众生都有佛性，众生都能成佛，涅槃和生死相即不二，众生即是佛，这是竺道生的一个基本佛学观点。道生不讲彼岸世界，不讲净土天堂，而是强调此身悟不离迷，这是他的佛教学说的独特的地方。

竺道生所讲的佛性有以下五个方面的规定性：①佛性是“本性”。法性是法的本分，佛性则是众生的本分，是众生的本性。竺道生说：“苟能涉求，便反迷归极，归极得本。”“涅槃惑灭，得本称性。”（《大般涅槃经集解》）佛性本有，众生为惑妄所迷，除惑去迷，反本而得，也就成为佛。正如前面所述，把佛性作为众生本性，这是把佛身从对宇宙实相的体认、洞照（神秘直觉）转到了自身本心的觉悟。②佛性是“善性”。竺道生说：“善性者，理妙为善，反本为性也。”（《大般涅槃经集解》）悟理反本是为本性——善性。这种善性，不同于人性论的性善论，而是《法华经》上说的“佛知见”，即所谓了知照见（神秘直觉）诸法实相的智慧。道生认为善性是一种最高智慧，是一切众生都先天具有的，只是为垢情所障，没有显现出来。这是一种神秘主义的先验论。③佛性是“自然”。佛性既是“本有”，也就是“自然”。《大般涅槃经集解》载，竺道生注释“非因非果，名为佛性”说：“不从因有，又非更造也。”注释“非因果故常恒无变”说：“作有故起灭，得本自然，无起灭矣。”佛性不因因生，无有作者，无起无灭，湛然常真，自然而常，所以也叫“自然”。④佛性是“法”。竺道生多次说，“法者，无非法义也”，认为宇宙间无一不是法，进而法也就是佛性。⑤佛性是“理”。理即所谓佛教真理，它体现为法身。“从理故成佛果，理为佛因也”，“成佛得大涅槃，是佛性也”（《大般涅槃经集解》）。

竺道生佛性说的另一个重要内容，就是首倡一阐提（断绝善根者）也有佛性，也能成佛。这种观点曾在佛教界引起轩然大波。竺道生认为，一切众生都有佛性，都能成佛，但不是说不用修道就能成佛。佛性是成佛的正因，还需要有缘因。道生曾作《应有缘论》专文，已佚，据有关史料来看，《应有缘论》主要是讲众生有各种不同的缘因，佛出世感应而使众生成道。

二、顿悟成佛说

竺道生在涅槃佛性说的基础上又提出了独创性的顿悟成佛说，这种创见是道生独到的佛学思想中最著名的论点，是当时佛学领域中的骇俗之论，曾经引起时人的强烈反响。

涅槃佛性说阐发的是成佛的原因、根据的问题，而顿悟成佛说则是论述所谓成佛的步骤、方法的问题。般若实相学认为，真理玄妙一体，不可分割。悟是证得真理，理既不可分，悟证真理的智慧也就不能有差异，智必须与理契合，也就是说必须顿悟。佛教所讲的“六度”修行方法，都是修行的方便，并不能达到成佛的境地。实相无生无灭，不可分割，要证无生，就要尽生，达到无生的全体，这就必须顿悟。同时，涅槃佛性论认为，众生本有佛性，佛性本有，本性无妄，佛性平等，湛然常照，不可宰割。众生禀此本性以生。就是说，最高智慧，最高真理，事本在我。所以竺道生特别重视返归本性，见性成佛。所谓真性的自然显发，真理的自然顿发，就是顿悟，也就是自悟、真悟。顿悟是最大最高的智慧，顿悟也是大悟，在一刹那间，顿然大悟，“知一切法”，无不了然，进入成佛境界。道生宣扬顿悟是一念间既能无所不知，这是一种取消认识现实世界之可能性的神学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