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阵线的过程

十一　统一阵线的过程

中国共产党最初在一九二七年揭起“红星”来斗争。接着是十年人类社会罕有的苦斗的阶级战争。苏维埃从南方撤退了，但是，红军继续前进。横贯大陆的六千里的“长征”。在大西北的新的天地。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西安的剧变。几十万军队，在新划的“赤色”和“白色”前线动员着。五十五天武装的对峙，不订条约的和平。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七日——日本在卢沟桥进攻。是战争，还是和平？十月十五日——共产党定十月十五日为自动取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以开辟民族资产阶级民主政治之路的日子。八月——蒋介石遣派红军到山西前线。废除了所爱的“红星”。第八路军进击日本人——穿上国民党的制服。——这样便结束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这历史性的一章。民族统一阵线就代之而起。

红军在“长征”中一路打到大西北，费时一年，损失浩大。一九三五年前到达四川苏维埃，所有的领袖们召开一次会议，毛泽东决定放弃苏维埃口号，而开始组织一个民主的抗日人民阵线以代替之。这个会议辩论得很激烈，而且有张国焘等的反对，但是，终于通过了，共产党发表一个新宣言——在一九三五年八月一日，而创立红军和采用苏维埃口号的纪念日⁽¹⁾。

在这宣言中，共产党向南京方面和一切进步分子，提出一个建议：共产党建议放弃苏维埃斗争，如果停止内战，实现代议的民主共和政体；他们建议与一切愿意打日本的党派、军队和团体组成民族统一阵线。

从任何军队和政党，都没有反应给这个好意的建议。南京取笑它——而赞颂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但是，在北平的一个勇敢的八百个学生的小集团却赞同它。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九日，这个人民阵线的先锋队，开始在北平街上行进，当远在西北的共产党听到这个学生示威运动时，他们欣喜了。他们在他们的历史教科书中加上一个新的日子：“十二月九日划了个新时代——小资产阶级开始转向统一战线。”

从此之后，人民阵线便迅速地发展着，甚至连毛泽东都认为出于理想的快捷。东北军和杨虎城的陕西军直往左转，决心要把整个西北变成人民阵线的军营——他们要战争！他们不要空言！于是在十二月中他们扣留了蒋介石——而共产党却坚持要释放他！

毛泽东对于民族统一战线的意见是：

“我们必须把抗日战争的准备和民主政治，看得像一辆脚踏车的两个轮子，一前一后——抗日战争的准备在先，它后面便是民主运动。因为为了要从抗日中得到胜利，所以必须组织民族统一战线。”

同时，对于民主运动这问题，毛泽东解释得很清楚，他说：

“共产党十四年的政治生活，是为民主政治而斗争呢，这是为无产阶级独裁？这个问题很明白，是为民主政治斗争。于是说，这个革命的性质，它是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不是无产阶级的革命。

“在过去的许多年来，共产党的政治制度是工农民主制度，不是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但是现在是要把工农民主制度改为民族民主制度，它将包括地主、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与工人、农民，只把汉奸除外。

“民主运动的方法，是要运用政治斗争——就是民主斗争——来达到民族民主制度。不过共产党在过去用的是革命的方法——就是军事斗争——来建立工农民主制度。

“从这个观点来看，我们可以说，在这十年间我们运用了革命的方法为民主政治而斗争。我们不能说，我们为民族民主运动作过政治的斗争。现在，我们要为防御的抗日战争的目的，在除了汉奸以外的中国各阶级人民中，发动一个巨大的民主运动。

“现在，国民党要改变政策来实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说，我们要放弃苏维埃制度，以便循着三民主义的途径，改变为民族民主制度。这是我们协力实现孙中山三民主义以获得民主自由，民族解放和社会福利的方法。”

一九三七年八月间，红军开始戴上国民党的军帽，同时也穿上了南京供给的国民党军服。它甚至没有一个名称，却像其他所有中央政府的军队一样只有一个衔头：它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

在那时候，在延安的一位美国记者向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说：

“红军打日本兵时，是不是红旗和国旗并带呢？”

“我们既然换了制服，当然也必须换旗帜。”毛泽东毫不迟疑地答道。

这样一来，在外表上，确是没有办法把中国的红军和它过去的国民党敌人区别开来。它欣然地接受蒋介石——共产党曾在中国一半的省份里高呼着反对口号的人——的指挥。这支约有十万人的革命军队，它的基本队伍在十年间几乎每天要和他们现在穿着的国民党制服所代表的一切相战斗。这支军队建筑在一种严格的纯粹的战时共产主义的基础上，同时它实行共产党的命令，在战争中支持中国的统治阶级。然而这十万个战士竟驯服地接受共产党的这种命令，没有任何明显的反抗，虽然他们的家属大多数已被那统治阶级所屠杀。这个现象怎会可能的呢？这个回答是：

共产党对民众所行使的权力是惊人的。但是，这种纪律，要没有一九三五年八月以后两年的关于中国革命性质的深入的教育，是不会养成的。

共产党放弃苏维埃运动，究竟是胜利，是失败，还是战略？这在延安的人们，并不作如此看法，他们却用一种非常理智的、实事求是的眼光来观察的。个个人都好像把它看作一种历史的必然，看作尚未完成的中国革命——他们称之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就是从土地革命阶段进入到反帝阶段的过程——的发展的一个新阶段而接受它的。

关于这个问题，毛泽东曾在共产党会议中演说着道：

“……我们拥护革命变质的理论。民主革命将变为社会主义。在这民主革命中，有好几个发展的阶段，但这几个阶段都在民主共和国的口号之下，而不在苏维埃共和国的口号之下的……我们不是托派，也不是半托派。我们主张革命的变质，不主张托派的‘不断革命’论。我们主张通过民主共和国各必要阶段以达到社会主义。”

但是，民族统一战线运动，在整个民族危机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西安事变中得到一个结论之前，很少发展。共产党为谋与国民党和蒋介石合作起来，几乎负了事变和平解决的全部责任。此后，谈判在暗中进行，但是，最后的协定直到对日开战以后才始成立。八月初，红军奉命开往前线，作为国家军队的一部分。

共产党现在所努力的是实现和国民党合作的十大政纲，代替他们过去的苏维埃政纲：

一 发动全国力量决心抗日，逐出日本帝国主义至国境以外。

二 停止一切对日外交谈判，反对南京政府的妥协及动摇态度。

三 动员全国军队，开赴前线抗战。

四 动员全体民众，参加对日抗战，予人民以爱国活动及武装的自由。

五 组织一容纳各党各派的国防政府，肃清汉奸并日本帝国主义在华的势力。

六 建立抗日外交政策，与苏联缔结军事协定，并与英美法缔结太平洋反日协定。

七 采取抗日财政政策，该政策的原则为：凡有钱者都应捐助国家，日本帝国主义的财产则一律予以没收；同时实行抵制日货，提倡国货的经济政策。

八 增进并改善人民的生活，取消不合理的附加税，减低赋税及地租。

九 发展抗日国防教育。

十 以国共两党为基础，组织一全国联合阵线以与日本抗战⁽²⁾。

“这是我们伟大的抗日政纲，”毛泽东说，“这十条如果我们能够实现，我们就能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否则，中国行将灭亡。”

中国共产党，为了他们各种统一战线，分裂和重行统一的战线，实行长时间的而复杂的政治和军事斗争，在这斗争后面，有一种关于革命的广博的政治哲学，和一种辛苦得来的关于实现这政治哲学的战术和战略方面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