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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文学显示的陇人性格特征简论

时间:2022-07-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陇右文学显示的陇人性格特征简论霍志军 雍际春性格是个性的核心,是一个人最鲜明、最重要的区别于他人的个性心理特征,是人对周围现实的一种相对稳定的态度及与之相适应的一种习惯性的行为方式。产生于黄土地上的陇右文学,不仅显示出陇右先民的诗性智慧,带有深深的区域文化精神的烙印,同时它也折射出陇人的性格特征。

陇右文学显示的陇人性格特征简论

霍志军 雍际春

性格个性的核心,是一个人最鲜明、最重要的区别于他人的个性心理特征,是人对周围现实的一种相对稳定的态度及与之相适应的一种习惯性的行为方式。人类的性格除受先天遗传因素影响之外,还深受族群生存的那个特定环境的影响,生活在同一地域的人们,在性格特征上总是有其一致性。所谓陇人的文化性格,就是生活在陇右文化区域中绝大多数人所共有的倾向性、稳定性的心理特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陇右文化浸润陇原儿女,陇右文化长期的积淀和内化就形成陇原大地上陇人特有的文化性格。产生于黄土地上的陇右文学,不仅显示出陇右先民的诗性智慧,带有深深的区域文化精神的烙印,同时它也折射出陇人的性格特征。

一、农事诗反映了陇人勤劳、敦厚的性格特征

陇右地区位于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和黄土高原的结合部,在水分、植被和热量等地理因素上属于典型的过渡性自然带。早在新石器时代,陇右先民就在这块土地上勤奋耕作,创造了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大地湾文化。接着,周人兴起于陇东,秦人崛起于天水,以农牧并举的陇右文化兴盛起来。新石器时代的大地湾文化中,即出现了中国最早的粮食作物——粟,标志着陇右农业在中华早期文明中的领先地位。秦人更是将自己的始祖和发明农业联系在一起。被周秦奉为始祖的弃,即主要活动于今天水、礼县一带。在儿童时代,“其游戏,好种树麻、菽,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穑也。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号曰后稷”。(《山海经》,中华书局,1975年版)伏羲氏教人以畋以渔,“纳皮兴嫁娶,结网捕畋渔”。陇人对伏羲氏发明农业之称赞,映照的正是陇人勤劳、敦厚之性格。

《诗经》中的《车邻》、《驷驖》、《小戎》都是描写早期秦人在陇右一带生活的。《大雅·生民》就记述了后稷对当时农业之贡献:“藝之在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诗经译注》,复旦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整首诗就是一篇创造与劳动的颂诗。《礼记·月令》载:季冬之月,“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耕,具田器”。(《礼纪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可以与之佐证。陇右文学中不少诗篇描写了陇人先民的全部劳动生活,对耕种、狩猎、采桑、摘菜、纺织、染丝、砍柴、筑场、酿酒、盖屋等做了具体描绘,构成一幅动人的耕作美、稼穑美的陇上风情画卷。

别林斯基曾说:“民族特性保存在下层人民里面最多。”陇右文学中的农事诗不仅直接记载了陇人的劳作情况,也反映了在半农半牧的陇右农耕区陇右先民的精神气质以及性格趋向。从事农耕劳动之陇右先民,最能感受到黄土地的敦实、质朴、厚重的容载之力和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由于农耕畋猎是从大自然获取衣食住行等生活资料的基本前提,所以,从事农耕之人也最能感受到勤劳、节俭、坚韧对于人生之价值,如此社会和劳动实践,必然影响到陇人的性格构建。宋元以降,随着全国经济重心南移,明清以来人口增加,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严重,自然灾害频发,生态环境日益脆弱,人地矛盾突出,所谓陇右,“其土高、其水寒、其生物寡,其财缺,其人毅而近愚”。(《中华野史》,泰山出版社,1999年版)千百年来,陇人在这片深厚的土地上顽强地生存与开拓,热爱劳动也就成为陇人几千年来的优秀传统,并在其性格中显示出勤劳、敦厚之特征。

二、战争诗反映出陇人粗犷悍厉的尚武性格

陇右地区半农半牧的自然环境,多民族杂居的人文环境以及中原王朝与周边部族在陇右一带的争夺与分立,长期浸润,形成了陇人粗犷悍厉的尚武性格。先秦时氐、羌、西戎各民族,以游牧骑射和强健勇猛称,秦人崛起陇右后,轻死重义、奖励耕战,不畏艰险、开疆拓土,不但构成秦文化的一大特色优势,而且对后世有深刻影响,流风余韵,绵延不绝。《汉书·赵充国辛庆忌传》曰:“山西天水、陇西、安定、北地,处势迫近羌胡,民俗修习战备,高尚勇力,鞍马骑射。故《秦诗》曰:‘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及安定、北地、西河皆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汉书·地理志》,中华书局,1962年版)这一文化特征成为陇右地域文化中长期习传和内在积淀的一种文化基因。处在此种文化区的陇人一旦国家危难或受到侵犯,自然会拔剑而起,崇尚武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诗经·秦风·无衣》)此诗充满了共御外侮,崇尚武力之尚武气质和豪放开阔之胸怀、无所畏惧之气概,读之令人壮心骤发,气血腾涌。

十六国时期的陇右谣谚民歌反映的多是陇人的尚武气质。“陇上壮士有陈安,身干虽小腹中宽。爱养壮士同心肝,躡骢父马铁瑕鞍。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百骑俱出如云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1983年版)全诗生动形象地塑造了侠风义胆、骁勇善战、勇猛异常的陈安形象,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其中折射的正是陇人崇尚武力、以武力为勇的文化性格。正是有了这种文化性格,周人才能不以狭小的歧邑为满足,而是励精图治、开疆拓土、灭商而称霸于中原;秦人才具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85年版)以统一天下为目标,奋斗五百年,吞并六国,实现“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的强力统治。

尚武的文化性格不但在秦汉、魏晋北朝时期的陇右文学中一再体现出来,就是在唐宋以后陇右文化走向趋同的环境中仍保持不衰。陇西、天水“于古为六郡之地,其人性犹质木,然尚俭约、习仁义、勤于稼穑,多畜牧,无复寇盗矣”。(《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尚武性格成为陇人固有的特质基因而积淀于民族性格的深层。自魏晋以降,诸如姜维、辛毗、庞德、尹纬、垣护之、赵昶、董纯、李景、姜宝谊、李晟、李朔等人或为将帅之才,或为安边干练之吏,均耿直超俗,以英武显名。明代李梦阳,为官刚劲正直,敢于同官宦、权威作对,以致屡次入狱。最令人震惊的一次,是他上书孝宗皇帝,历数孝宗皇后之父张鹤龄的罪状,差点为此送命。出狱后在街上遇上张氏仍痛加斥骂,用马鞭击落张氏的两颗牙齿,从中可见其尚武耿直的性格。陇人彭泽,“泽体干修伟,腰带十二圈,大音声,与人语若叱咤……所至威猛称”。(《明史》,中华书局,1982年版)

清代临洮诗人吴镇,亦颇尚武力、有威武之气。其《鞠歌行》诗云:倚剑望八荒,不知何故忽悲伤。黄云万里无断续,中有古时争战场。英雄一去不复返,摧颓白骨归山岗。而我徒为生六翮,憔悴不能复飞扬。君不见流光迅速如惊电,壮士一夕毛发变。(毛秉钧:《历代咏陇诗选注》,甘肃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全诗直抒胸臆,欲建功立业,而恨英雄无用武之地,气势豪壮,流露出奋勇清刚之气。再如其《题哥舒翰纪功碑》诗云:“浩气扶西倾,英名壮北斗。……长剑倚崆峒,永与乾坤久。”(同上)气势磅礴之诗篇,将陇人高尚武力的文化性格诠释得酣畅淋漓。

三、政论文反映出陇人孤傲的个性和批判精神

秦汉以来的陇右文学,以其作品中体现的对现实的深刻揭露和尖锐批判为文学史家所瞩目,其中折射的则是陇人孤傲的个性和批判精神。

东汉后期思想家王符,“耿介不同于俗,以此遂不得升进,志意蕴愤。乃隐居著书三十余篇,以讥当时失得,不欲彰显其名。故号曰《潜夫论》,其指讦时短,讨谪物情,足以观见当时风政”。(范晔:《后汉书·王符传》,中华书局,1962年版)东汉后期,政治黑暗,等级森严。谁要是敢越雷池一步,轻则被斥为“造谣惑众”、“毁谤朝廷”;重则斩首示众、株连九族。而“耿介不同于俗的王符,在其《潜夫论》中,针对东汉后期政治、社会的黑暗进行广泛而尖锐的批判。其锋芒所指,几乎涉及当时经济、政治、伦理、道德、社会风俗、边防、军事等一切方面,内容丰富而深刻,如其在《论荣》篇中云: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心,不在亲疏。……所谓贤人君子者,非必高位厚禄富贵荣华之谓也,此则君子之所宜有,而非其所以为君子者也。所谓小人者,非必贫贱冻馁困辱厄穷之谓也,此则小人之所宜处,而非其所以为小人者也。故君子未必富贵,小人未必贫贱”。(王符:《潜夫论》,中华书局,1982年版)这些文章既是王符以庶民之身冷峻观察时世的积愤,更是一代有见识的思想家对已千疮百孔的汉代历史经验的探索与总结。如无孤傲的个性和批判精神,孰能为此惊世骇俗之文。

汉末陇右赵壹,虽出身寒门,而恃才倨傲、耿介不群,郡州多次征召,坚避不就,表现出对恶浊政治的厌倦与不同流合污的高贵品质。其《刺世疾雅赋》则以犀利、尖锐的语言,对黑暗的现实和腐朽的政治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揭露:于兹迄今,情伪万方,佞谄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色徒行。妪媀名势,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物,日富月昌。浑然同感,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85年版)同时,赵壹在赋中还鲜明地表示了自己的生活抉择:“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死而非亡兮,违义虽生而匪存。”(同上)他这种身处黑暗社会而决不同流合污以谋取荣华富贵,甘愿为自己认定的真理而献身之品质,正是其孤傲个性的外化。自古及今,以孤傲之个性著称于中国文学史者,陇右不乏其人。清代陇上学者张澍,“性方而不圆,大府有叵,则愠于色,形于辞”。至于置身性命于不顾,敢于直接指责当时一手遮天的慈禧太后,被时人誉为“陇上铁汉”的安维峻身上,更是体现出陇人孤傲的个性和批判精神。

四、陇右文学真率直露的抒情风格显示出陇人性格的质朴性

陇右各民族的审美心态较中原单纯,习惯于呈现自然的原态色彩,无中原文学的奥僻,较少堆砌典故,辞色亦取其自然:

男女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向两波。(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企喻歌》,中华书局,1983年版)

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蹕跛黄尘下,然后别雄雌。(《折杨柳歌辞》,同上)

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挲,剧于十五女。(《琅琊王歌辞》,同上)

陇人有畜牧经济,善于骑射。此组诗反映了他们质朴豪迈的个性和豪侠气概。文学是心灵的创造,而每一个创造的心灵都不可能脱离其生长的具体文化环境。文学作品的风格即是创作主体的人格、性格,风格之形成与文人的创作个性密切相关。陇右各民族质朴的文化性格,使他们更易对那些直率的抒情方式产生兴奋、冲动和抒发的渴望。亦只有此种真率直露的抒情机制才更容易、更有力地表达他们的情思。因而,透过陇右文学真率直露的抒情机制,陇人质朴的文化性格便穿透诗歌文本而得以彰显。不仅男儿质朴豪迈,甚至女子也不让须眉:“李波小妹字雍容,蹇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哪可逢。”(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1983年版)。同样抒发英雄豪侠之气。中原文学则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登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全唐诗》,李贺《南园》,中华书局,1999年版)正是此种质朴的文化性格,使陇人写边塞诗,无苦涩相,而多有奔放,从容的风度,为诗坛带来了新的文化心态和审美视角。“阴山铁骑角弓长,闲日原头射白狼,青海无波春雁下,草生碛里见牛羊。”(杨镰:《元代西域诗人群体研究》,《河湟书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于旷远辽阔中露出几分田园诗的情调,其内在特质正是陇人所特有的。

五、陇右文学多元的文学生态和趋同走向显示出陇人开放包容与内敛自守的双重性文化性格

特殊的地理位置使陇右地区成为东西文化交流的桥梁和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中西文化在这里交流碰撞、融合荟萃,多民族在这里相互杂居、和谐相处。中外文化、各民族文化的双向交流互补,既为陇右文化注入新鲜血液,又在域外文化的本土化进程中使陇右文化得到重塑与改造,使陇右文学具有开放兼容的优势和多元的文化生态。陇右文学是在东西文化、游牧文明与农业文明乃至伊斯兰、基督教文明的撞击中发展壮大起来的。既有传统的书面文学,亦有“格萨尔王”、洮岷“花儿”等口头文学。讲经文、变文、诗话、曲子词、话本、传奇、小说、宝卷等俗文学形式亦炽盛繁烈,构成异常多样、繁荣多元的文学生态。多元的文学景观反映的正是陇人开放包容的性格特征、顺时应变的革新精神与兼容并蓄的开放势态。在与外来文化交流时具有一定的渗透性、包容性和适应性,形成陇右文学多元共生的文学接受群体,这样多元的文化生态使得各种文学形式在这里都能找到其合适的土壤。

宋代以后,伴随中原王朝疆域的拓展和国家文化重心的南移,陇右成为“陇中苦瘠天下”的贫困落后地区。地域的封闭落后、严酷的自然环境,使陇人的群体心理和性格趋于封闭和保守。不思进取、恋守故乡、得过且过、逆来顺受的宿命观念和保守心态,小农观念淡泊内向的价值取向根深蒂固地作用于陇人,又从其观念和行为中一再表现出来。表现在文学领域,宋元以降,陇右文学生态景观单一,虽有邓千江、张炎、李梦阳、胡缵宗等出现,标志着陇右文学仍有相当成就,但与周秦汉唐陇右文学不时领风气之先的生动景象不可同日而语。从整体高度和地域特色而言,和全国文坛已有较大差距,此恰恰与陇人性格由外放趋于内敛的历史走向暗合。可见,陇人具有开放包容与内敛自守的双重性文化性格。

陇右几千年文学发展的历史说明,陇人尚武、开放、包容、富有进取性的文化性格成就了唐前陇右文学的辉煌;唐宋以降内敛自守的文化性格又限制了陇右文学的进一步提高。正是陇人特有的文化性格成就了陇原大地、陇右文学的昨天和今天。今天我们正面临跨越式发展的难得机遇。经济学研究表明,经济的发展其实是一个文化进程,短期行为可用经济规律来解释,长期的发展则必须有文化力的支撑。因此,如何实现陇人性格的重组和优化是一关键问题。

霍志军 雍际春       

天水师范学院陇右文化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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