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的度量维度

第二节　社会资本的度量维度

社会资本超越了人力资本理论对单纯的个体研究，扩展到群体、社会关系层面。它是一个共同体中人与人、人与组织以及组织与组织之间长期交往形成的，嵌入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之中的，以态度、信任、习俗、惯例、规则、网络、制度等多种形式存在的，被社会结构中的行动者所获得和利用，并为行动者在有目的的行动中提供便利的一种资源。

由于社会资本的复杂性，世界银行1995年9月公布的世界各国财富总量仅考虑了各国经济资本、人力资本、物质资本等要素，而将社会资本这个要素避而不谈。近年来，为了全面评估可持续发展和福利水平，制定科学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世界银行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试图测算社会资本。由于社会资本的内涵丰富、外延宽泛，虽然受到理论与实际部门的重视，但研究的进展缓慢。目前涉及社会资本测算的文献有:

1.2002年世界银行出版的《理解与测算社会资本——实务工作者的多准则工具》（Understanding and Measuring Social Capital——A Multidisciplinary Tool for Practitioners）。该书从社会方面、住户调查和机构方面研究社会资本测算问题，但比较简单，不仅量化内容很少，而且社会资本的很多方面没有包括在内。

2.2001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出版了《国家福利——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作用》（The Wellbeing of Nations —— The Role of Human and Social Capital）一书。该书首先研究社会资本与人力资本、福利之间的关系，以及福利可持续性问题。然后，讨论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概念体系、功能、来源，以及社会资本与社会不公的关系，社会资本对经济福利的影响等等。最后，讨论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政策。

3.2003年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的研究报告《社会资本的经济方法》（The Economics Approach of Social Capital）研究了社会资本的构成，认为必须将个体的社会资本合并在一起测算全社会的社会资本。这份报告建立了基于个体的社会资本形成模型，并且进行实证分析。由此可见，社会资本核算研究仍然处于起步阶段，需要投入更大的研究力量。

一、社会资本度量的方法

社会资本概念的不统一、表现形式的多样性，致使对社会资本的度量十分困难，社会资本的度量问题甚至威胁到社会资本理论的存在。因此，在进行实证研究的时候，社会度量的维度、替代指标各不相同。福山认为，至少有两个方法已经被用来度量社会资本，一个是对某一个社会群体或群体成员资格进行调查，另一个则是使用关于信任水平和公民参与水平的调查数据。目前，不同的学者对社会资本的测量维度各不相同，比较完善的个体层次社会资本的测量方法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对嵌入个人社会网络之中，可以为个人所调用的资源总体的测量，此方法就是考察个人对社会资本的拥有情况；另一个是考察个人在工具性行动之中所实际动用的社会资本情况，此方法侧重于个人对社会资本的使用情况。

（一）局部网分析方法

局部网分析方法主要有提名生成法、位置生成法、环境基础生成法等。

1.提名生成法

提名生成法是一种比较传统的方法，具体做法是根据研究的要求，让每个被访者提供自己的社会网络成员的姓名、个人特征以及这些成员的相互关系等信息，关注网络社会资本情况的研究者们可以根据网络成员的相关信息，对网络中的社会资本情况进行测量。这种方法在个体中心网的研究中得到了相当广泛的应用，已经形成一套成熟的指标体系和方法，因此，它也常被用来对个体社会资本进行测量。但以提名生成法作为社会资本测量工具也存在一些缺陷，例如它的网络边界不易确定，而且被调查者更可能提出与自己关系较强的名单，弱关系容易被遗漏，从而有可能造成研究的偏差。（赵延东、罗家德，2005）

2.位置生成法

位置生成法着眼点不在于考察被调查者的具体网络成员以及成员之间的相互关系，而主要在于考察网络成员所拥有的社会资源情况。这种测量方法假设社会资源是按照社会地位高低呈金字塔形分布于社会之中的，每一个网络成员所拥有的社会资源数量主要取决于其所处的社会结构性地位。因此，通过对被研究者网络成员中出现的结构性地位的了解，就可以对其拥有社会资本的情况作出大致的测量。具体方法是使用一个或几个包含有若干标志社会地位的职业类型或工作单位类型等的量表。在调查中，首先要求被调查者回答其社会网络成员中是否有人符合表中所描述的特征，然后对所有被选择的单位类型及职业类型进行加总，并计算相应的职业类型和单位类型得分，然后用这些指标来反映个人社会网络中所嵌入的资源情况。

位置生成法的优点在于它是内容无涉的和角色、位置中立的，同时它更少涉及到个人的隐私，因而在实际操作中较之提名法更为简便。此外，这种方法还能较准确地测量出网络中不同地位和不同关系所提供的资源情况，避免了提名生成法集中于强关系的问题。它的缺陷主要是只能测量社会资本，无法进一步了解被调查者的社会网络的具体构成情况，例如网络成员之间的关系就无法通过该方法测量出来。这样，如果我们认为社会网络的结构本身（如网络的规模、密度等）即是社会资本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希望对它也加以测量时，位置生成法就会表现出不足之处。（赵延东、罗家德，2005）

3.环境基础生成法

环境基础生成法是一种根据真实生活环境中网络成员之间的各种关系来考察社会网络的方法。首先，运用提名生成法用一个问题区分被访者认为网络中与其最接近的、常常与他们讨论重要事情的最重要的人；接着，从那些与被访者有接触的人当中，区分最近时期在不同环境下（学校、工作、闲暇等）与被访者保持关系的人；另外，再区分过去认识，现在进入网络中的人。这种方法，一般分析20个左右的环境是比较适合的。环境基础生成法的优点在于，一旦在预先确定的环境中区分开所有网络成员以后，就可以进一步获得这些成员的一系列信息：被访者与其网络成员的实际关系，被访者所属的群体和圈子等。这种方法提供了被访者的重要网络及其支持网络的完整画面，并且它开启了深度调查网络成员特征的可能性，如他们认识的情况、关系的持续性、提供支持的能力等（Sandra Franke，2005）

（二）整体网分析方法

整体网分析方法力图描述群体关系的结构特征，研究这种结构对群体功能或群体内部个体的影响。整体网络的具体分析是通过收集一定范围内所有行动者（如一个公司员工、一个村庄的村民）和他们在某种事件中发生的各种关系（发生或不发生借贷关系），运用矩阵、图论方法等来描述行动者及其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构特征。整体网络分析方法在西方发展较早，目前已形成一套成熟的理论方法和测量技术，但在国内尚很少有人研究（刘军，2005）。

1.信任程度及规范的测量

目前许多的研究都运用信任水平作为指标之一来测量社会资本。其典型问题包括：“请您从总体上判断您所处的社是属于下列哪种情况：A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B和社会上人打交道要非常谨慎，因为人们不值得信赖。”Knack和Keefer认为，信任是社会资本最重要的衡量指标，他们运用世界价值观调查的数据考察了人际间的信任、市民合作的规范与经济绩效的关系，结果发现信任对经济绩效有显著影响。信任水平每上升12个百分点，年均经济增长率将提高近1个百分点，这些国家越富裕。

2.参与程度的测量

普特南通过对特定社会中团体和团体成员的数目进行统计，间接测量社会资本。普特南在分析意大利北部和南部组织效率时发现自发性组织成员资格的不同可以较大程度地解释社会资本。他认为一个人的社会资本可以从他所拥有的社群网络来描述和测量。社群可能是同一家公司、同一个俱乐部、或者只是在某一个餐会上认识的人。这种测量方法在社会资本的研究中被广泛的使用。

3.其他测量

澳大利亚的学者布伦和奥尼克斯研究认为，社会资本的主题包括网络中的参与、互惠、信任、社会规则、公产、能动性等。因而界定社会资本的因素可以从八个方面着手：①对社区的参与；②社会背景中的能动性；③信任和安全感；④邻居间的联系；⑤家庭与朋友的联系；⑥差异化的承受力；⑦生活价值；⑧工作联系。

Uphoff（1999）将社会资本分为结构社会资本（the institutional social capital）与认知社会资本（the cognitive social capital）两种形式。结构型社会资本与不同形式的社会组织有关，它是指有助于人们行为目标实现的地位、规则、先例、程序以及各种不同的社会联系与网络。

其中结构型社会资本的中心概念是社会网络。认知型社会资本来源于人们的精神活动所产生的思想观念，特别是指准则、价值观念、态度和信念，它们由人们的文化与意识形态所加强，它们也同样有助于人们实现特定的目标。认知型社会资本总是与信任有关。人们的认知观念通常很难在短期内改变，如可信、不可信或诚实与不诚实。诚实、信任、互惠等这些认知社会资本是在长期演进中形成和积累的。但是在长期内，随着父母对子女的社会化培养，总人口中不同类型的人口所占的比例也会发生变化。认知观念的改变说明人的行为倾向发生改变，也就是个体偏好的改变。可以认为，具体的个人偏好是不变的，但是群体的偏好会有缓慢的变化。在子女未成年期的社会化过程中，他们部分地受到父母的影响，部分地受到整个社会的影响。父母试图将子女教育成自己的类型，父母对子女社会化的努力程度与这种类型的所得效用成正比。

Nahapiet，Ghosel和Adler，Kwon（2000）在总结文献的基础上，将社会资本区分为三个维度：网络（结构维度）、共享规范（关系维度）和共同信仰（认知维度）。结构维度刻画了人们发生联系的模式，是社会网络的“硬件”；关系维度指影响人们行为方式和满足人们社会动机的人际关系，信任和可信任性是该维度的组成部分；认知维度是指那些提供共享的表达方式、理解和系统的含义的资源。本研究我们只讨论关系维度的社会资本，它主要指人与人之间具体的关系以及社会关系网络，表现为信任、义务与期望、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如亲子关系、同伴关系、师生关系等。所以，这其中包含着学校内的社会资本以及学校外的社会资本。

关于个人社会资本的测量，研究者们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于非正式网络途径的选择；二是对于社会网络中流动的资源以及关系人的特征。社会网络中流动的资源可分为“信息”和“影响”两大类；在测量集体社会资本时，通常分为几个基本的结构，分别是信任、公共参与和社会连接、社会网络结构、社会规范等，并从这几个方面出发来测量集体社会资本。因为一个组织或社区中的信任程度越高，社会成员参与公共活动的比率越高，社会网络联系越紧密，则该组织或社区的集体社会资本积累越高。在测量集体社会资本时完全可能结合社会网络分析的方法，进行更为深入和系统的分析，从而起到连接两种不同层次的社会资本测量的作用。普特南认为，“在一个共同体中，无论是受过良好教育还是没有受过教育，是贫穷还是富裕，不论种族或宗教，所有成员都应平等交流或交往，这样会对孩子的教育产生积极作用；相反，如果共同体中的成年人不相互接触，无论他们享有多么丰富的物质和文化资源，在教育他们的子女方面只能说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中国的传统文化强调社会的优先地位，个人对家庭、群体利益的服从，社会关系在资源配置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社会资本是无形的，家庭及其关系网络是它的载体。这样，中国社会文化传统的特殊性决定了中国的社会资本的核心是家庭，大部分的社会关系在本质上是血缘关系的延伸和扩展，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可继承性。同时，社会资本具有层次性，在家庭的范畴内就表现为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有等级之分，控制的“关系资源”不同，因而拥有不同的社会资本。

边燕杰提出的“春节拜年网”是用来测量社会资本的重要工具，因其可操作性强，在我国目前已被学者广泛使用。所谓拜年网，指的就是被调查者在春节期间以各种方式互相拜年的人所形成的社会网络，具体的调查内容为：（1）拜年者中亲属的人数、亲密朋友的人数、其他人的人数，以及由之推出拜年网的规模；（2）在社会等级结构中从高到低列出了18种职业（包括无业者），询问被调查者的拜年对象中是否有从事这些职业的；（3）列出了8种不同的工作单位类型，询问被调查者的拜年对象中是否有在这些单位工作的。本文借鉴“春节拜年网”的方法测量家庭社会资本情况。

二、大学生社会资本定义及度量方法

社会学中个体层次社会资本的度量主要是测度个人的社会关系网络特征。社会网络分析是社会学中的一种常用分析方法，其基本观点是将个人或组织之间的社会联系所构成的系统视为一个个“网络”，整个社会就是由这些网络所构成的。度量个体层次社会资本时，主要运用了网络分析中的“个体中心网络”分析方法。除此之外，在社会资本的经济分析中还包括声誉、社会地位、种族状况等个人的其他社会特征。科尔曼（Coleman，1988）所提出的影响孩子学习成绩的社会资本指标包括了个人、家庭和社区等方面，其中个人和家庭资源的测度包括以下指标：社会经济地位、种族、兄弟姐妹数量、转学次数、孩子上学前妈妈是否在上班、妈妈对孩子学习成绩的期望、孩子与父母之间的私人交流情况、父母是否都生活在一起等。

家庭是社会资本的重要来源。家庭能够产生信任、互惠和规范等道德标准（Dietlind Stole，2003）。家庭的主要功能是抚养孩子，而抚养孩子是关心他人和培养社会道德的过程，能够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Bennich Bjerkman，1998）。家庭是社会资本的形式之一，能够影响孩子的行为和个人的信任程度。家庭在分工合作、赡养父母和发扬传统等方面对社会资本有重要意义（Coleman，1988）。

第一，家庭影响个人的信任程度（Stolle，2000； Wuthnow，1997）。父母对孩子的照顾能够产生一般信任（Stolle，2001），家庭能够影响个人的信任水平（Erikson，1963，Newton，1997； Renshon，1975）。家庭与社会资本的存量有关，可以解释社会资本的下降（Hooghe，2001）。如果家庭成员之间关系和睦，父母亲身体健康并相处融洽，家庭中的社会资本就越多。

第二，家庭影响孩子的行为。如果父母互相信任，和睦相处，有助于培养孩子的信任和互惠等道德（Erikson，1963；Uslaner，2002）。同时父母影响孩子的合作精神与判断他人的能力（Katz，Rotter，1969），父母对陌生人的态度也影响孩子。如果父母对陌生人比较信任，孩子也会信任陌生人；反之，父母对陌生人采取不信任和排斥的态度，孩子将会模仿父母的行为。

大学生就业社会资本是指有助于大学生获取就业机会，帮助其就业的各种社会联系的总和及运用这些联系的能力。它主要来源于三个方面：家庭、教师和大学生自身。

对于大学生而言，所拥有的社会资本主要是来自于学校和家庭，学校里老师和同学构建的关系网以及家庭成员和主要亲戚的社会经济地位决定了大学毕业生所能够利用的社会资本水平。因而本文把对大学生社会资本的衡量限定为对其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社会资本、个人社会资本的测度，考察大学生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社会资本以及大学生个人社会资本与就业的种种关联。

本研究对大学生社会资本的度量依据我国的具体情况主要有以下指标：父母受教育水平、父母的职业、主要亲戚的职位等。同时，利用春节期间，调查大学毕业生家庭的亲戚朋友拜年情况，包括来访者的职业、人数、种类等，借鉴边燕杰“春节拜年网”的核算方法，测算社会资本。

【注释】

[1]詹姆斯·科尔曼.社会理论的基础.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5）：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