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使用价值

让我们从一个简单的事实出发。在商品的交换中，我们不妨假定在商品交换最初发生的时候也就是在“公社的尽头”，或者假定在上页注中的社会仅有“四个生产部门”的情况下，一个生产者为什么不把他所生产的在价值上相同的产品全部交换出去，而只交换某一特定的量去换取一定量的另一种物品？（马克思不曾提出过这个问题）显然，就这个生产者来说，当他在交换时，是将他所有的物品与被交换的物品进行了量上的比较之后才作出这个决定的；但他比较的显然不是价值，即劳动，因为对他来说，平均地这些产品所付出的劳动都是相等的，他并不因最后几件产品付出的劳动较多或较少才想把它们交换出去。他比较的只能是交换中不同质的物品对他来说的使用价值的大小——是因为后一种物品的一定量所提供的使用价值，比他所有的那种物品的一定量所能为他提供的使用价值更大，他才想去交换（正如马克思所说：“就使用价值看，交换双方都能得到利益”）。可见，对一个人来说，不同物品的不同使用价值是可以，而且事实上正是被按照某种共同的尺度来加以度量和比较的；而可以通约、比较这个事实，则正说明不同的使用价值对一个人来说存在着同质的东西。

这个同质的东西是什么呢？那就是各种商品都能为一个人所带来的需要的满足。正像马克思将体现在不同种具体劳动中的人的脑、肌肉、神经、手等等的生产耗费称作抽象劳动一样，按照同样的方式，可将各种不同的使用价值能为一个人所带来的生理、心理或社会的满足，称为“抽象使用价值”。正如具体劳动是不可比的而抽象劳动是可比的一样，不同的具体的使用价值是不可比的，但体现在具体使用价值中的抽象使用价值是可以在量上进行通约、度量和比较的。抽象使用价值构成各种使用价值的共同的质，它的量构成对不同使用价值进行度量比较的统一尺度。

在西方正统经济学中，所谓“效用”（utility），也可译为“有用性”，其实正是这里的抽象使用价值。为不同种劳动找到统一的度量尺度即抽象劳动，是马克思的功绩；而为不同使用价值找到统一的度量尺度，即效用，是“边际革命”的产物，是边际效用学派的功绩（遗憾的是，无论是边际革命的赞成者还是反对者，至今都没有认识到它的这种意义）。不过，边际效用价值论，在作出这一功绩的同时，也把将使用价值混同于价值的做法发展到了极端。由于交换价值的谜一般的性质，经济理论史上从最初就一直存在着把使用价值当作价值，或者不区分价值和使用价值，仅用使用价值解释价格的倾向，这种倾向在边际效用价值论中得到了最后的彻底的完成：它实际是提出了抽象使用价值的范畴，却把它当成了价值理论。凯恩斯不把它算作一种价值理论，也就表现出了他的伟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