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城市化的产业发展定位

二、主动城市化的产业发展定位

九星村产业发展方向的确立，是一个付出了高昂代价的、曲折的探索过程。纵览它的发展历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具有转折意义的产业调整先后发生了两次，也是基于这两次成功的探索，九星村最终确立了其现存的产业结构模式。这两次调整分别是“三场一路”探索和九星市场的建立。

（一）产业结构调整的初步探索

九星村产业结构调整是在“非改不可”的背景下进行的，正如上文所述，当时九星村的村办工业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发展工业的结果是村集体背负上沉重的债务，他们从实践中认识到“我们搞工业也不行”，因此，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成为他们自救的希望之所在。但是，当时农业的比较效益低下，“种地不行了，种得好卖不好”的现实，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在农业经济发展领域寻找到解救该村的燃眉之急的路径。正是在第一产业、第二产业都难有作为的困顿时期，他们开始在第三产业中寻找强村富民之路，“三场一路”探索由此出现，九星村产业结构调整踏上了初步探索的征程。

“三场一路”是指九星村人自1995年开始先后创办的停车场、养鸭场、农贸市场和虹莘路商业街，“标志着九星人自主创业、创造财富的梦想开始付诸实施”^[3]。从其构成分析，兴办“三场一路”的九星村人产业结构调整的思路还不是十分清晰，因为“三场一路”四个组成部分的产业归属，分属于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同时，四个组成部分之间难以形成有机结合的完整产业链，产业关联度和互补效应不强，因此，其抗风险能力低，经营绩效也难以长期维持。在以后的经营实践中，结构不合理、单打独斗式的“三场一路”经营方式存在的缺点逐渐显露，其中最好的证明是养鸭场的衰落和停车场的停业。

养鸭场的产业归属是第一产业的养殖业，这一行业的进入门槛很低，规模可大可小，从经济效益上看，无论是规模大小，只要存在市场需求，就能盈利，所不同的只是，小规模的、家庭式的养殖模式的利润，因为参与者众多，整体利润被切割为星星点点的家庭微利；而规模养殖则可以取得规模效益。但是，如果市场需求萎缩，前者因为成本投入不大，或因家庭养殖无需专门成本投入，而可以收缩自如，既可以继续以之求财，也可以满足家庭自我需求；但是规模养殖的养鸭场则因为投入大、数量多，而可能陷入经营困境。

事实上，九星村养鸭场，正是因为市场在激烈冲击之下，而主动转产。它说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产业结构合理的产业格局对应对激烈竞争的市场环境具有重要价值。

停车场的停业则从另外一个角度警示九星村人，在土地资源既定的前提下，在城市化迅猛推进的背景中，产业选择的重要意义。

九星村停车场是趁上海市宜山路停车场拆除之机而上马的。宜山路停车场之所以要拆除，不是因为经营不善等经济方面的原因，而是因为上海市城区扩大之后，它被纳入城区范围之内，迫于上海中心城区对大货车限行的政策而拆除的。吴恩福看准了这一时机，通过七宝镇中国建设银行的贷款资助，建成产权属于九星村的停车场。

上马停车场，初步实现了该村集体经济组织的两个短期目标:一是实现了经济盈余:一年即收获利润60万元；二是让部分村民得到了锻炼机会，培养了管理人才。从该村以后的发展来看，上马停车场的最大意义是让他们认知并初步懂得了市场经营的运行法则，为以后的市场建设奠定了扎实的基础。特别是在停车场运营期间，在开发停车场衍生行业方面，他们取得了宝贵的经验，学会了市场经济的游戏法则。

但是停车场没有能够长期运营下去，关键原因有两个:其一，停车场的比较效益低下。按照九星村人当时的计算，停车场土地年均收益6 000元/亩左右，100亩大小的停车场，年均收益可达60万元左右。这对当时的九星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巨额财富。伴随着上海城市化推进的，是九星村区位优势的进一步增强，其土地价格迅速提升，停车场年均6 000元/亩的收益逐渐鸡肋化，因此，其拆除转产是不可避免的。其二，区位的变化也必然使停车场再次遭遇大货车限行的政策，因此，城市化发展之于它的命运也只能是再次拆除。不管是九星村人主动拆除，还是被动拆除，停车场的遭遇对于九星村产业结构调整应该具有警示作用。

总之，九星村以“三场一路”为代表的产业结构调整的初步探索，整体上看具有被迫性、短期性、随机性和条件反射性等特点，他们关注和追求的是即时效应，即在“债务缠身、困难难以摆脱”的困境中，期望通过创办“短平快”式项目，迅速获取现金收益。一方面偿还集体债务，为村级集体经济的崛起奠定基础，创造条件；另一方面，提高村民收入、培养博弈市场经济的各类人才。由于具有如此性质的出发点，所以，九星村人产业结构调整的初步探索缺乏系统的思考和周密的规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由此，形成了这一次探索的独特特点，也因此内在地决定了它自身的基本前途。

但是，这次探索虽然存在着许多不足，相比较其成绩而言，它只是第二位的，可以理解为是探索者难以规避的基本学费。这次探索的最大价值所在，是为九星村人指出了一条发展集体经济、实现强村富民目标的可信赖路径，那就是立足自身实际、发挥自身能力、把握市场释放出的商机、主动出击、恰当选择、走具有自己特色的发展之路。实际上，九星村的主动城市化之路，也是在这一次探索实践过程中起步的。

（二）实施“市场兴村”开发战略

对九星村来说，具有全局意义、关键性质的产业结构调整是确立并实施“市场兴村”开发战略。这里所说的“市场”，不是“三场一路”时的农贸市场，而是特指始建于1998年的“九星市场”。站在现在的角度分析九星村当时兴办市场的决定，我们可以说它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因为，“三场一路”在市场优胜劣汰法则作用下，已经显露出各自的优劣势:养鸭场门槛低、成本高、市场竞争激烈、市场波动大、经营风险大；停车场政策压力大、占地面积广、利润空间小、土地破坏严重；只有农贸市场能够充分发挥九星村的区位优势，并能够不断地将之转化为经济效益，是九星村可以大有作为的经营领域。因此，可以说，农业为第三产业让路，大力发展第三产业，聚焦发展商业服务业的产业定位，是九星人在村域区位因城市化迅速发展而优势不断提升的大背景中，在“经营的实际是土地”的感悟中，从对不同产业所产生的经济价值的经验事实比较中，确定下来并付诸实践的理性选择。

实际上，以村集体为单位，利用集体土地创办并经营市场，有关政策特别是土地使用制度是不允许的。但九星人坚持“发展是硬道理和大胆地试、大胆地闯”的发展理念，在主动城市化进程中，突破了某些政策瓶颈，赢得了发展机遇。同时，也与各个层次的鼓励与宽容密不可分。九星村正是顶着各种压力和阻力，甚至吴恩福因办市场而遭遇数次险些被免职的风险，坚定不移地实施“市场兴村”开发战略，最终通过“退二、进三”选择，进入全力经营九星市场的第三产业发展模式。

（三）市场定位的探索性实践

改革开放以来，在上海近郊的众多城郊村中，曾经也有不少村尝试建设类型各异的村级市场。但是，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被纷纷淘汰出局，只有九星市场独领风骚，在十多年的时间里，虽然历经艰辛，但能步步为“盈”。纵览九星市场发展历程，我们发现，九星市场能够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其理性的经营方式和准确的市场定位。

首先，市场经营方式的理性探索是九星村人“以市兴村”发展战略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他们根据自身能力和既有资源，根据客观需求和当时上海社会经济发展的基本情况与总体趋势，采取错位经营的发展方针，以“人弃我取、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为基本指导思想，开发出“以生产资料为主的、以满足广大中低端消费人群为主的”综合性市场，从而在找准服务群体的同时，有效地避开了上海市已有的各类综合市场和各类专业市场的强大竞争压力，形成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其次，坚持走“三低”道路，在此基础上，遵循市场经济发展规律，实行低成本、滚动式、可持续发展战略。

所谓“三低”，就是九星村人采取的“低成本”、“低租金”和“低价格”的市场经营策略。“低成本”是基础，通过降低市场建设和市场运营的成本，使九星村能够为市场经营户提供“低租金”的商业用房，由于商业用房租金低，降低了市场经营户的经营成本，为他们降低商品的销售价格提供了基本空间。

市场初创时期，商业用房租金平均为0.5～0.6元/平方米·天，这是一个相当有吸引力的价格，大批经商客户因之被吸引进九星市场；低成本带动低价格，据统计，九星市场同类商品比其他市场平均要低10%左右——“洼地效应”逐步显现出良性循环的良好局面，即商业租金的“洼地”将市场经营者吸引过来，而商品价格的“洼地”则将消费者吸引过来，与之相对应，市场经营者因价格优势获得了薄利多销的经营绩效，九星市场则因为商户云集而获得稳定增长的租金收益。用九星人的话来说，这叫市场让利于经商户、经商户让利于消费者，形成以中低端消费者为服务对象的互惠互利的良性循环机制。

九星市场创办十多年来，年年红红火火，天天车水马龙，截至2010年，已有8 000多家经商户、20 000多名外来务工人员在此安营扎寨，乐做新九星人。2008年，在国际金融海啸袭来时，九星市场通过实施优惠政策，提高服务质量，不仅稳住了经商户，而且实现了“五增”目标，即增收入、增岗位、增税收、增薪金、增福利，全年实现村可支配收入5.65亿元，净利润2.26亿元，净资产达到11.4亿元，上缴税收1.78亿元，劳均收入4.3万元，社会福利公共事业支出1 803万元，同比1998年分别增长近20倍、13倍、20倍、16倍、2.4倍和37倍。

在低成本开发的同时，九星市场还实行“以市场养市场”、滚动式开发战略。吴恩福书记用农业的种植理论演绎成市场开发的“种砖头理论”，形成市场梯度滚动发展模式。十多年来，九星市场经过了三次大的滚动开发:第一次在1994年，开发“三场一路”，即停车场、养鸭场、农贸市场、虹莘路商业一条街，为建设市场村打下了基础；第二次是1997年的“调二进三”，即把村办企业厂房改为商铺，形成了星东路商业一条街，成为九星综合市场的雏形；第三次是2000年的全面开发，即在所有的1307亩土地上改造和兴建了建筑面积70多万平方米的九星大型综合市场，出现了“铺天盖地门面房、有街无处不经商”的繁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