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体育争议解决制度

第五节　意大利体育争议解决制度

一、意大利体育争议解决机制

在体育仲裁方面，意大利法律将两种不同类型的仲裁区别开来，一种是符合意大利民事诉讼法的典型的或正式的仲裁，另一种是非正式的或自主的仲裁。这两种不同类型的仲裁的特点是模糊不清的，并且从个案方面来看很难决定当事人选择哪种仲裁。当一个仲裁员是由当事人自由选择出来的并且不是体育协会、联盟、俱乐部的直接或间接的机构成员而是真正独立存在的，由此而来的仲裁通常被看做是正式的仲裁。当一方当事人因其成员资格或参与比赛的资格而被要求将争议提交相关的体育协会、联盟或俱乐部仲裁，这类仲裁通常是自主的或非正式的仲裁。自主仲裁也可以因体育协会的会员声明或提交体育联合会仲裁的申请而产生。

然而，如果一个体育协会规定其成员之间、附属机构之间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争议提交不是该体育协会内部组成机构的仲裁庭仲裁，即每方当事人可以选择一个仲裁员，第三个中立的仲裁员由已选定的两个仲裁员共同指定，这个程序可以称得上“正式”仲裁。正式仲裁的裁决，一旦被意大利法院承认和可以强制执行，就具有法院判决的效力。自主仲裁等同于当事人之间的合同，不具有与意大利法院判决的同等效力。

意大利国家奥委会在2000年12月28日同意设立一个通过利用调解和仲裁方法解决体育争议的特别委员会。根据有关规范，体育争议的当事人在启动仲裁程序之前首先有义务将该争议通过调解方法加以解决，而在进行调解的时候不得有任何偏见。^[18]

除非有规定正式仲裁的有效仲裁条款，意大利法院对不要求用尽国内主管机关(譬如体育联合会)内部救济的争议有管辖权。即，当法院认定所涉及的是“自主”仲裁时，它能应一方当事人的请求，干预和决定案件事实。然而，由于“自主仲裁”的合同性质，相关的裁决只能仅仅因为当事人宣称将争议提交仲裁解决的合同无效这样的原因才能向法院提出不同意见。而且即使是有关的正式仲裁，意大利法院仍有权采取诸如临时禁令的暂时性救济手段。^[19]

二、意大利职业足球争议解决的若干案例评析

1.尤文图斯禁药案

尤文图斯队在1994—1998年期间一直表现很好，他们夺得了3次意甲联赛冠军，1次欧洲冠军杯赛和1次丰田杯冠军。但是尤文图斯球员们几乎场场比赛满场飞奔的惊人体能引起了很多媒体和专家的怀疑。1998年，在当时的罗马主教练泽曼指控尤文图斯滥用药物后，都灵检察院着手调查，并在2001年5月30日开始审判尤文图斯董事长吉拉乌多和队医阿里科拉，罪名是在1994—1998年给球员使用有害身体健康的药物。2004年12月26日，都灵初等法院判决董事长吉拉乌多无罪，队医阿里科拉因“体育欺诈和使用危害健康药物”的罪名，被判1年零10个月的徒刑。

在法院判决其队医有罪后，不少人要求取消尤文图斯在这些年获得的冠军头衔。出于谨慎，意大利奥委会将这个问题交给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处理。国际体育仲裁法庭2005年4月28日称:“用体育法没有明确禁止的药物和使用禁药是不一样的，不应该受到纪律处罚。”一位发言人说:“由于查出的药物并不是国际奥委会所明令禁止的药品，并且在成分的采样后发觉那些药物与违禁药品并不相似，所以我们无法对尤文图斯俱乐部作出处罚。”然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的这个表态却并不意味着尤文图斯可以牢牢地保住冠军，因为除了让球员们使用体育法没有明确禁止的药物外，阿里科拉还由于让球员们使用相当于兴奋剂的禁药EPO而被判有罪，他提出了上诉。如果意大利上诉法庭维持原判，尤文图斯还是很有可能会被取消冠军奖杯，这一事件也将再次被提交到国际体育仲裁法庭进行审理。^[20]

尤文图斯不服都灵初级法院的判决，上诉到中级法院。2005年12月14日，都灵中级法庭宣读判决书，宣布尤文图斯队医阿里科拉和董事长吉拉乌多无罪。审判书指出，尤文图斯球员服用的药物符合当时的有关规定(Epo当时未被列为禁药)，体育欺诈罪名也不成立，所以阿里科拉和吉拉乌多均清白无罪。不过，中级法院的审判并不意味着事情的了结，此案有可能诉诸最高法院。最后一次听证会上，尤文图斯律师就说过，中级法院的审判仅仅是上半场，最后胜负要到下半场决定。吉拉乌多并不排除继续打官司的可能性，他说“如果官司打到最高法院，我们一点也不怕。”^[21]

2.罗马俱乐部球员梅克斯转会争议

法国后卫梅克斯2004年夏天未经“欧塞尔”许可便强行加盟“罗马”，此后两家俱乐部迟迟没有就转会费达成协议，为此上告到国际足联。2005年7月1日，罗马俱乐部总部收到国际足联纠纷协调委员会传真过来的18页英文处罚书:1年内罗马不得在国内国际球市中引进任何球员，该处罚立即执行。根据相关规定，从2005年7月1日开始，在当前的夏季球市和2006年1月的冬季球市中，罗马都不能引进任何球员了。如果引进，也只限于收回租出的球员或与其他球队共享的球员。罗马仍可以出售球员，但只能收取现金，不能与其他俱乐部作球员交换。显然，国际足联的“转会禁令”将全面影响罗马队的重建。7月4日，罗马上诉到仲裁法庭，要求先立即暂停国际足联的禁令，然后再全部废除。但仲裁法庭在传真中予以驳回。不过，仲裁法庭驳回的是罗马请求中的前一半，因此，国际足联的禁令暂时有效，但在日后的判决中仍有可能被全面废除。由于仲裁法庭声明，最终判决出台时间为“在冬季球市开始之前”，这样一来，罗马在当年夏天的球市算是彻底歇菜了。

3.“电话门”事件

(1)“电话门”事件的发生及意大利足协的裁决

2006年5月4日，《米兰体育报》刊登了近年来尤文图斯俱乐部总经理莫吉与意甲裁判指定员之间的通话内容，从而拉开了“电话门”事件序幕。在6月22日公布足球丑闻被起诉人员名单时，意大利足协就表示将参照《体育法》第1条和第6条进行判决。意大利《体育法》第1条规定俱乐部和有关个人的行为应当“真诚、得体和正直”，违法者可能会得到警告、罚款、新赛季降分以及降级的处罚，而对于违规的个人则可能是禁止涉足体育运动的处罚。第6条涉及的是试图非法改变或者影响比赛的进程或者结果的情形，有关的处罚措施包括降分、降级以及剥夺获得的有关头衔等。^[22]

7月15日，意大利足协宣布，尤文图斯、拉齐奥和佛罗伦萨足球俱乐部队被降入乙级，AC米兰队虽留在意甲，但新赛季积分将被扣除15分，无缘欧洲冠军联赛。对于判罚结果，4家俱乐部的官员都说难以接受，他们将在未来几天提起上诉。尤文图斯俱乐部前总经理莫吉和俱乐部前高官吉拉乌多被禁止踏入足坛5年，AC米兰俱乐部副主席加里亚尼被禁一年，意大利足协前主席卡拉罗被禁4年零6个月，裁判德桑蒂斯则被判4年零6个月不得参与与足球相关的事务。有关当事人对意大利足协的初步裁决进行了申诉。北京时间7月28日，意大利足协委员会宣布了“电话门”二审结果。涉及的4家球队都有不同程度的减罚:尤文图斯仍降至乙级，但扣分从30分减至17分;佛罗伦萨和拉齐奥降级的判决被推翻，下赛季将留在意甲，但分别扣除19分和11分;AC米兰新赛季扣除8分，上赛季扣分从44分减少到30分，从而排名仅落后于国际米兰和罗马，米兰因此拥有了参加新赛季冠军联赛资格赛的资格。

(2)意大利奥委会的仲裁以及可能的解决途径

二审审判结果公布后，只是意味着意大利足协在关于“电话门”事件上所做的工作已经结束，因为主持二审的足协委员会仅仅是意大利足球领域的最高权威机关。根据意大利足协的有关规定，在体育司法上最后一级的审判机构将是奥委会的调解委员会。虽然名称叫调解委员会，但该组织在收到上诉要求后，实际上既拥有裁决权，同时也具有调解权。即既可以像上诉委员会一样改判审判结果，同时也可以认定一审或二审结果，值得一提的是奥委会调解委员会只接受勒令降级俱乐部的上诉，因此在这一步上只有尤文图斯有申诉资格。如果对奥委会调解委员会的判罚依然不满，那么下一步将是到意大利唯一受理体育案件的机构——拉齐奥地方法院^[23]进行上诉，拉齐奥地方法院已经表示申诉方不可以跳过奥委会调解委员会直接到地方法院上诉。

如果对拉齐奥地方法院的判决依然不服，那么继续上诉的机构将是在意大利国内的最后一级审判机构——国家议会，与奥委会的调解委员会和拉齐奥地方法院不同，国家议会将接受所有上诉，也就是说除尤文图斯外，其他三家俱乐部和涉案个人都可以向国家议会提出申诉。不过国家议会和地方法庭的职能与奥委会的调解委员会不同，国家议会和地方法庭都只具有肯定或否定上一级法庭判罚的职能，而无法像上诉法庭和奥委会调解委员会那样作出加刑或减刑的改判职能，如果国家议会提出否定上一级机构的判罚结果，那么就只能退回到上一级机构重审。

除了AC米兰宣布不再上诉，前足协主席卡拉罗因只被罚款8万欧元无权上诉(只有被处罚停职或禁赛4个月以上才有权利)外，其他三家俱乐部(尤文图斯、拉齐奥和佛罗伦萨)以及莫吉、加利亚尼等人都表示要继续上诉。在当事人上诉到拉齐奥地方法院前，俱乐部和个体当事人必须先上诉到意大利奥委会的调解和仲裁委员会(CCA)。这个委员会有两个功能:调解和仲裁。对于仲裁只适用于降级的球队——尤文图斯，在未来的仲裁中有可能对尤文图斯的扣17分进行微调，当然这不是尤文图斯的目标;而对调解，适用所有上诉的俱乐部，不过调解必须有上诉方和判决方(意大利足协)。尤文图斯于8月2日正式上诉意大利奥委会，希望借此能够减轻在第二次判决中得到的降级，以及新赛季被扣17分的处罚。8月31日，尤文图斯董事会终于决定撤销向拉齐奥行政法院的上诉，并接受意大利奥委会仲裁委员会的协调。^[24]

2006年10月27日晚，意大利奥委会仲裁委员会就“电话门”丑闻案对尤文图斯、AC米兰等四队的上诉作出判决，尤文图斯获得减轻处罚，减少8分的扣分，拉齐奥同样获少扣8分的进一步减刑，而佛罗伦萨则可少扣4分，只有AC米兰上诉失败，维持原判。意大利奥委会(CONI)上诉委员会是意大利体育界最高的裁判机关，如果对此次判罚不满，涉案俱乐部将只能向法院起诉，但那是违反国际足联章程的做法。在经过半个多月的研究后，意奥委会上诉庭决定减轻对尤文图斯的处罚，斑马军团在意乙被扣除的积分将从17分降低到9分。

(3)“电话门”的教训

很明显，意大利“电话门”的教训简单明了。毕竟，事先内定比赛结果是一种欺骗行为。试图进行非法或者有违体育运动规则行为的体育俱乐部、官员或者球员一旦被发现就将会受到制裁，可能承担经济或者名誉上的处罚。该事件也表明，意大利和欧洲的体育争议解决机制及其相关规则有致命的缺陷，对于正确处理类似“电话门”事件的争议不太合适，因此需要一种更加有效和公平的方式来处理类似的体育争议。^[25]

也许从整体上讲，意大利还不是一个体育运动水平很高的国家，但是因为其足球水平的世界领先地位也使其受到了媒体很大程度的关注，尤其是意大利足球界的些许“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国际关注，譬如拯救足球法案的出台以及对“电话门”事件的处理等都引起了全世界体育界和法学界人士的关注。不过事实是，尽管意大利有关的法律规定了严格的违规处罚措施，但是具体实施起来总是显得有些拖拖拉拉，甚至对某些违规俱乐部和体育从业人员的处理结果只具有形式上的意义，在实质上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这种现象并不是意大利一国特有的，如果能够抛开其他因素而真正地处罚违法体育规则和相关法律的当事人是今后面临的一个难题，也是需要我们今后应当认真加以研究的对象。

【注释】

[1]See Commission asks Italy to change its rules on accounting by professional sports clubs(Reference:IP/04/854，Date:2004-07-07)，http://europa.eu.int/rapid/pressReleases-Action.do?reference=IP/04/854＆format=HTML＆aged=0＆language=EN＆guiLanguage=en; Commission closes case against Italy on accounting rules for professional sports clubs(Reference: IP/05/1271，Date:2005-10-13)，http://europa.eu.int/rapid/pressReleasesAction.do? reference=IP/05/1271＆format=HTML＆aged=0＆language=EN＆guiLanguage=en;2006-05-06．

[2]See Walter Tokarski，Dirk Steinbach，Karen Petry＆Barbara Jesse，Two Players-One Goal?Sport in the European Union，UK:Meyer＆Meyer Sport Ltd.，2004:191-193．

[3]参见马铁:“体育银行——意大利体育信贷所简介”．［2006-04-23］．http://www.sportinfo.net.cn/menu2/sport_development/gwtydt/database/e/e2b00003.htm．

[4]Luca Ferrari，Serie a broadcast rights:collective v individual sale.［2006-12-23］．http://www.e-comlaw.com/wslr/details_contents.asp?ID=773．

[5]Luca Ferrari，Legal Aspects of Media Rights on Football Events under Italian Law: Ownership，Exploitation and Competition Issues，Int'l Sports L.J.，Vol.4，2003(3):5．

[6]Luca Ferrari，Legal Aspects of Media Rights on Football Events under Italian Law: Ownership，Exploitation and Competition Issues，Int'l Sports L.J.，Vol.4，2003(3):6．

[7]Luca Ferrari，Legal Aspects of Media Rights on Football Events under Italian Law: Ownership，Exploitation and Competition Issues，Int'l Sports L.J.，Vol.4，2003(3):6．

[8]Luca Ferrari，Legal Aspects of Media Rights on Football Events under Italian Law: Ownership，Exploitation and Competition Issues，Int'l Sports L.J.，Vol.4，2003(3):9．

[9]Luca Ferrari，Legal Aspects of Media Rights on Football Events under Italian Law: Ownership，Exploitation and Competition Issues，Int'l Sports L.J.，Vol.4，2003(3):10．

[10]European Commission，decision M 2876 of 2 April 2003．

[11]该公司由下列俱乐部组成:Atalanta、Brescia、Chievo、Como、Empoli、Modena、Perugia、Piacenza、Venezia、Verona以及Vicenza。

[12]Luca Ferrari，Legal Aspects of Media Rights on Football Events under Italian Law: Ownership，Exploitation and Competition Issues，Int'l Sports L.J.，Vol.4，2003(3):10-11．

[13]See Luca Ferrari，The New Entry of Mediaset and La 7 into the Pay-TV Market inItaly，Int'l Sports L.J.，2005(1-2):86;新华社:“意大利足球电视转播权争夺进入白热化”．［2006-02-06］．http://enjoy.eastday.com/eastday/sports/news/ouluzhuqiu/node2138/node2153/node2155/userobject1ai964510.html．

[14]Tommaso Tamburino＆Luca Ferrari，Italian Sports Law Developments，Int'l Sports L.Rev.，2008，2/3:37．

[15]金羊网:“意大利反足球暴力法效果明显”．［2006-04-22］．http://www.ycwb.com/gb/content/2002-01/14/content_301475.htm．

[16]中国警察网:“求解治安管理新问题”［2007-02-14］．http://www.cpd.com.cn/gb/newspaper/2004-12/21/content_381827.htm．

[17]体坛周报:“意甲开门意甲关门”．［2007-02-09］．http://sports.tom.com/2007-02-08/03OL/03492486.html．

[18]Ian Blackshaw，Sport and Mediation，Int'l Sports L.J.，2002(2):18．

[19]See Aaron N Wise and Bruce S.Meyer，International Sports Law and Business，The Hague:Kluwer Law International，1997:1280-1281．

[20]宋黎明.保住冠军保不了队医［J］．体坛周报，2005-04-29(B4)．

[21]宋黎明.打赢漫长官司，尤文场外也告捷［N］．体坛周报，2005-12-16(B9)．

[22]Andy Brown，Italian football probe widens as four clubs face tribunal.［2006-12-23］．http://www.e-comlaw.com/wslr/details_contents.asp?ID=807．

[23]根据2003年意大利政府颁布的第280号法令，所有体育法律案件只允许上诉到拉齐奥大区的地方法院，其他地方法院无权接受上诉。颁布这一法令，是因为那一年卡塔尼亚到处告状让意甲推迟的窘境让人印象深刻。参见彭雷:“二审之后继续上诉三步走”，《体坛周报》2006年7月28日第B3版。

[24]Quirino Mancini，David Roberts，and Michael Short，Match-fixing:lessons from the appeals process.［2006-12-23］．http://www.e-comlaw.com/wslr/details_contents.asp? ID=841．

[25]Quirino Mancini，David Roberts，and Michael Short，Match-fixing:lessons from the appeals process.［2006-12-23］．http://www.e-comlaw.com/wslr/details_contents.asp? ID=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