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智者和苏格拉底的法律思想

第二节　前期智者和苏格拉底的法律思想

一、智者的法律思想

古希腊法律思想大约萌芽于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的200年间。此时，古希腊的城邦制度逐渐形成并确立下来，而古希腊的哲学思想开始从宗教中分离出来，人们不再将法律视为不可改变的神谕，而将其视为一种可以变更的人类创造物。同时，人们开始基于人类的心理特征或者社会利益分析正义问题。除了经济与文化方面的原因之外，完成上述智识转变的则是那些被称为“智者”或“诡辩者”(Sophists)的人。⁽²⁾

古希腊时期的智者学派，是公元前5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出现在希腊城邦当中的一群以教育为职业的哲学家，他们宣扬和传播语法、修辞术和辩论术，自称是“有智慧的人”，旨在追求知识和智慧。其中，著名的代表人物包括毕达哥拉斯、安提芬、阿基马丹、卡里克利斯、普罗塔哥拉、赫拉克利特、德谟克利特等。他们从批判的视角对法律的起源及其正当性问题进行了哲学上的论争，并围绕着对法律的评判标准进行了诸多颇具影响的辩论。

尽管在众多智者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异，但他们在基本观点上也存在一些共同的特征:其一，自然主义的哲学倾向。智者大多从“自然”出发，主张国家制定的法律仅仅是依据“意见”或“风俗习惯”，人们对这种法律的遵守是违背自然的，因为这种法律只是少数人制定的，并不能代表正义。第二，人本主义和怀疑主义的倾向。智者的观点是人本主义的，将知识转向以人为中心的脉络;同时又是怀疑主义的，始终对有关物理世界的客观真理秉持一种怀疑的态度。例如，普罗塔哥拉(Protagoras)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它是其所是和非其所非的尺度”，从而强调“人类研究的恰当对象就是人”。

作为一群极具批判精神的希腊人，智者们洞察到了当时城邦生活中存在的缺陷与阴暗之处，试图借助自然正当和正义的理念来提出他们的质疑与挑战。例如，安提芬(Antiphon)在他的《论真理》一书中指出，一切法律都只是约定的，故而是与“自然”相背离的;最好的生活方式即在证据面前尊重法律，但在一项法律未获遵守之时，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信奉自然”或“追随本性”——即仅仅考虑个人的利益;大多数依法被视为正义的情形恰恰是违背自然的;法律上的正义对那些遵守法律的人而言无所助益，它既不能防止损害于先，也不能矫正损害于后。⁽³⁾

二、苏格拉底的法律思想

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年～公元前399年)，古希腊哲学家

苏格拉底(Socrates，公元前469年～公元前399年)，古希腊著名哲学家，公元前469年生于雅典，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公元前431～公元前404年)曾经三次随军远征。在“三十僭主”统治时期(公元前404年～公元前403年)，他拒绝执行暴君让他去逮捕并处死某人的命令。然而，在公元前400年，他却因“腐蚀青年”和“渎神”的罪名受到指控，并被判处死刑。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在狱中饮鸩而死。

与前述诡辩者不同的是，苏格拉底在他的人本主义中引入了古典自然哲学中的理性传统。然而，由于苏格拉底似乎并未留下任何著述，所以关于他的思想主要源自他的两个学生柏拉图和色诺芬撰写的相关言行记述。归纳言之，苏格拉底的基本观点如下:

第一，“认识你自己”。苏格拉底主张“未经思考的人生是没有价值的人生”，对人类最有用的知识莫过于关于人类自身的知识。而要发现关于人类自身的知识，就要从研究人的语言和思维开始，进行理性的分析与判断。在苏格拉底看来，发现人类知识或者真理的方法在于，对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假定进行不断的追问，以最终检验其真伪。这种方法被称为“苏格拉底式的反语法”。⁽⁴⁾

第二，“美德即知识”。在批判智者所谓“知识即感觉”和“强权即正当”的观点时，苏格拉底坚信“美德即知识”，因而美德是可以通过教授而习得的。因此，通过追求对事物的准确定义，发现一项有效的普遍行为规则是可能的，并且通过教育的手段去传授此类规则也是可行的。由此可以大致推断，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追求的“哲学王”——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统治者——对城邦(国家)的统治，显然是对苏格拉底“美德即知识”这一理念的深入诠释。⁽⁵⁾

第三，“守法即正义”。苏格拉底认为，凡是合于法律的就是正义，公正的人即是服从法律的人。值得关注的是，据载，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在被判处他本人并不认同的死刑后，仍然拒绝在朋友的帮助下逃离雅典以避免死刑的适用，正是因为他始终坚守着“守法即正义”的法律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