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蜕嬗现象的例证

包括生命演化在内的各种生命运动,都是一系列矛盾因素对立统一的综合效果。在生命演化的过程中,不可能只有进化而无蜕嬗,正像生命的进化现象随处可见一样,生命的蜕嬗现象也是随处可见的。因为生命的演化本身便是进化与蜕嬗这一对矛盾在对立统一过程中实现的平衡、协调而已。粗略而言之,生命演化过程中与进化相对应的蜕嬗大抵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生命的个体性

生命是生命体与环境条件相互适应、相互作用而求得协调平衡的产物,生命体的生命运动,不论是新陈代谢,也不论是生长发育,最基本的形式即表现为与环境不断地进行物质、能量与信息的嬗替与交流。当生命体自身的生命运动与环境条件能够互相适应时,生命运动便能正常进行,而正常进行的生命运动即表现为物质的吸收与排泄、能量的转化与利用、信息的输入与输出等。在这样的生命运动过程中,只要环境条件许可与支持,生命体所进行的物质代谢、能量代谢与信息代谢就会始终存在、永不停息,而且这些代谢总是会以进行性效应与退行性效应不断交织的对立状态作为生命运动的基本形式。比如,在物质代谢过程中,一定会有进行性效应的物质吸收,同时也一定会有退行性效应的物质排泄,只有当其物质的吸收与排泄这一对矛盾运动大体相对平衡时,生命才能保持在正常状态。物质代谢是如此,能量代谢与信息代谢同样也是如此,更如细胞的增殖与凋亡、组织的衰老与更新、结构的隙缺与完善、功能的孱弱与盛强……又何尝不是矛盾对立的统一与平衡?在这里,如果我们将生命体在生命运动过程中表现出的进行性效应理解为生命的进化,那么与之相对应,生命体在生命运动过程中表现出的退行性效应被理解为蜕嬗便顺理成章了。只不过就人们的习惯认识而言,进化多针对于物种的进行性演化,一般不包括生命个体在生命活动过程中因食溲呼吸所表现的进行性演化罢了。

(二)生命的物种性

进化一般不包括生命个体在生命运动过程中所表现的进行性演化,但却非常契合物种在生命运动过程中所表现的进行性演化,达尔文的生物进化理论就是以物种的进行性演化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如果说个体所进行的生命运动是进行性效应与退行性效应对立统一的结果,那么这种因进行性演化而表现的正性效应与因退行性演化而表现的负性效应之矛盾运动在物种层面表现得同样尖锐、同样普遍。

达尔文发现,不论是生物个体,还是生物物种,在自然条件下相互之间都存在着几近残酷的生存斗争,在争夺生存资源与生存机会的矛盾斗争中,具优势的生物性状不断地被肯定,而不具优势的生物性状则不断地被否定,最后通过物种的遗传与变异,使适应者得以延续生存,不适应者便被无情地淘汰。相对而言,通过生存竞争而得以延续生存者自然表现为进行性演化,亦即人们所认为的进化,那么通过生存竞争而无以延续生存者便就是我们所指的蜕嬗了。自然界的生命运动,物种内、物种间的生存矛盾无比尖锐,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也非常激烈。比如说物种内,为了生存,所有的生物都会争夺赖以生存的物质、能量与信息,而且更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争夺交配权,以获取延续遗传基因的机会。在这样一些残酷的竞争过程中,弱小者、病残者、老迈者总会因不具备竞争优势而被淘汰。相对于胜利者来说,失败者在生命运动过程中那些趋于失利的效应便是蜕嬗。再比如说物种间,弱肉强食与丛林法则是人们司空见惯的生存竞争现象,然而有趣的是,尽管狼吃羊、蛇吃蛙、猫吃鼠是颠扑不破的自然法则,但被吃者并不一定仅因为被吃而减少或灭绝。因为正是通过吃与被吃这对异常尖锐的矛盾,使矛盾的双方不断接受自然的选择,在这样一个过程中,那些原本处在“吃”的优势地位但却不具生物优势者,可能会失去生存的机会;而那些原本处在“被吃”的劣势地位但却颇具生物优势者,便可能获得生存的机会。相对而言,矛盾双方在竞争过程中表现出的包括物种灭绝那样的生物负性效应都属于生命运动中的蜕嬗现象。

(三)自然生命的整体性

不仅生命的过程表现为一对对尖锐的矛盾,而且,生命运动过程中无时不矛盾、无处不矛盾,根本就没有可能不矛盾。但是,生命也绝不仅仅片面地表现为单纯的矛盾,这就像只有吸收没有排泄,只有出生没有死亡,只有动没有静,只有同化没有异化,只有自利没有利他……不可能成为生命一样,只有矛盾而没有矛盾因素的对立统一,同样不可能构成生命与生命的运动。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包含着丰富的矛盾运动,都存在着各种矛盾因素的对立统一,而且,事物矛盾运动过程中各种对立的统一是有条件的、暂时的、相对的,对立面互相排斥的斗争则是无条件的、永久的、绝对的。有条件的相对的同一性与无条件的绝对的斗争性相结合,构成了一切事物的矛盾运动,当然也就构成了一切生命的矛盾运动。既然生命是矛盾因素对立统一的结果,生命运动是各种对立因素的矛盾运动,那么构成矛盾的各种因素在一定的条件下为求得相对的统一,便必定会表现出事物在对立统一过程中所必然经历的此起彼伏、此盈彼虚、此进彼退等一系列消长变化。整个自然生命在总体上通过矛盾因素的消长达到对立统一而呈现出的演化状态,“消”的部分表现为退行性演变,即蜕嬗;“长”的部分表现为进行性演变,即进化。

对于各种生命体来说,结构与功能是一对最基本的矛盾,结构必须为功能服务,功能必须依赖结构予以支撑,两者在对立统一过程中总须恰到好处的实现平衡协调,生命运动才能正常进行。如果一方超出了对方所能适应的限度,生命运动将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悖谬乖离。比如,老虎的牙齿属于其生命结构,运用牙齿进行捕食、撕咬则属于其生命功能,在老虎的生命演化过程中,牙齿的大小、位置、坚韧程度、锋利状态以最恰到好处地适应捕食功能、撕咬功能为最好,而老虎生命演化过程中围绕牙齿结构与功能所呈现的矛盾运动,便是结构、功能不断修正、不断消长而实现的包括与其整体生命运动皆相适应的系统平衡。如果系统平衡中的某种因素表现得太过或不及而致平衡失调,就有可能为生命运动带来致命的威胁。古代的剑齿虎在生命演化过程中形成了一对异常锋利、颀长的剑齿,这对有如匕首的尖利牙齿极大地增强了它的猎食功能,但也正因为其太过锋利、颀长,在发挥捕食功能、撕咬功能的过程中非常容易损坏,而它一旦损坏,老虎便不能正常捕猎和进食,这也因此而成为剑齿虎终致灭绝的一个重要原因。与剑齿虎的命运相仿,爱尔兰麋鹿的角、渡渡鸟的翅、菊石的壳、恐龙的庞大体躯未必不是结构与功能悖谬乖离而致其灭绝的重要原因!类似的事例无不说明,不论其最终结果如何,生命的结构与功能这一对基本矛盾在生命的演化过程中必须维持相对平衡,而维持这种动态平衡的生物策略即是矛盾双方的消长与适应,相对于“长”的进行性演化而言,“消”的退行性演化便是我们所说的蜕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