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土韵唱春调

乡音土韵唱春调

清代江阴璜土人金武祥(1841～1926)在他的《陶庐杂忆》中写道:“入春,常有两人沿门唱歌,随时编曲,皆新春吉语,名曰‘唱春’。唱时轻敲小锣,击之以板,板绘五彩龙凤,中书四字曰:‘龙凤官春’。俗传沿明时正德御赐云。”并有诗一首:

岁首先传俚唱新,喜闻吉语趁良辰；
轻锣小鼓歌声缓,送遍家家龙凤春。

唱春,是江阴地区流传较广、时间较长的民间艺术活动之一。它和山歌、宣卷、滩簧等一样,曾经风行于乡村山野寻常百姓之中,有着通俗易懂、便于流传等共同特点,却又独具特色,自成一家。

唱春是从山歌和小调的艺术中,升华、发展起来的一种民间曲艺,而且还是一种颇具地方特色的民俗活动。它和贴财神、调龙灯之类的民间文艺一起,一般在新春期间在城镇乡村举行。唱春以唱为主,但比唱山歌又进了一步。唱山歌多为清唱,而唱春则以有节律的小锣伴唱,增强了艺术效果和吸引力。相传,唱春始于明代:明武宗有一次带领亲随微服私访,在山区遇盗,银钱被劫,失去盘缠被困路上,回不得京城。随行大臣中有一位冯阁老自告奋勇,手提小锣沿途卖唱,筹得一行人的生活经费。这便是民间传下来的“冯阁老唱官春”的故事。江阴民间歌谣也有“冯阁老纳贴送官春,一直唱到午朝门”的说法。唱春以农历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和农村“节场”时最为盛行。以穿街走巷、挨门挨户说唱为特色,单档唱春人自敲春锣自演唱,肩背蓝布米袋；双档艺人则由一人敲击板鼓,一个敲春锣演唱。唱词主要为求财祈福、平安吉祥等吉语,也有艺人以即景即情随口编成的唱词演唱。唱春曲调以《孟姜女十二月花名》为主,所以“春调”又称“孟姜女调”。旧时,唱春人多为贫苦农民,唱春的目的是为了赚取一点钱物,演唱后一般收受户主或店主糕团之类的报酬,解放后发展为也收受钱钞。

唱春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有一定的文化程度,知识丰富；二是口才好,有较强的表达能力；三是相貌端正,至少不惹人厌恶。大多数唱春人都读过一些书,口才好,肚才也好,既心灵嘴巧,又强记博闻,再配上一副好嗓子,声音洪亮,就能够穿乡走巷外出营生。更有甚者,有的唱春人不仅对现成的唱词“赋子”背得滚瓜烂熟,而且能随编随唱,点啥唱啥,以此来吸引、取悦主人家。

唱春人的唱词一般都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景而异。如新年在人家门前,就唱:“恭贺新禧唱春来,新春大发把头开。府上新年迎喜气,今年必定大发财！如看见门上贴着大红春联,就唱:大红春联贴上门,吉祥如意福满门,一年四季都平安,六畜兴旺谷丰登！”除了新年唱春,在平时,唱春人也会给造新屋、婚嫁人家来唱春。如看见农家造屋在排石脚(筑屋基)他们就会唱:“东方日出一点红,张班鲁班来开工,看得黄道顶好日,百无禁忌姜太公。今日开沟打喜桩,王母娘娘来探望,摆起寿堂蟠桃会,八洞神仙立两旁。”夸奖瓦工:“主家生来运道好,请得师傅本领高,沟底夯好排石脚,遇着仙人张果老。”称赞排石脚:“左边排到右边来,金鸡飞过凤凰来。金鸡口里衔仙草,凤凰头上带宝来。右边排到左边来,两条金龙聚拢来,一条常盘西廒间,一条常盘东厢内。后面排到前面来,本家好像沈万山,家中常有摇钱树,摇出金银堆成山……”新屋造起来,唱春艺人又来唱:“看楼房,赞楼房,楼房造在好地方,门前有条兴隆路,四方财气进楼房。楼房造得式样好,今年造得第一造(幢),明年还要造一造,两造楼房配成套……”

唱春的内容分为三类,一是民间小调、各种掌故及各种歌谣,如《山歌好唱口难开》:“山歌好唱口难开,樱桃好吃树难栽。白米饭好吃田难种,鲜鱼汤好吃网难抬。”二是地方上流行的各种唱段,有《孟姜女过关》、《十二月花名》、《十张台子》、《十条扁担》等,如《十二月花名》(梁祝):“正月梅花初逢春,祝英台乔装出家门,草桥结拜梁山伯,一同读书上杭城。二月梅花白如银,一同读书三年整,祝员外写信叫女儿回,英台立刻转家门。三月桃花红喷喷,祝英台是个有情人,拜托师母媒来做,玉扇坠子定终身。四月蔷薇爬满藤,两人难舍又难分,一路相送传温情,叫声山伯你留杭城。五月石榴心连心,十八里相送到长亭,英台亲口许九妹,到七巧之时早相亲。六月荷花结莲心,师母讲与山伯听,英台本是红妆女,山伯一听乐开心。七月凤仙盆里青,梁山伯登门去相亲,祝公贪吃马家酒,将女许配马家门。八月桂花阵阵香,楼台相会好悲伤,英台敬上酒一杯,山伯吐血转家行。九月里来是重阳,山伯回家即身亡,告别亲爹和亲娘,英台晓得哭断肠。十月芙蓉应小春,马文才要来抬新人,英台恳求老父亲,我要白衣戴孝祭兄坟。十一月金灯冷冰冰,马文才花轿歇在胡桥镇,英台大哭惊天神,我生不同罗帐死同坟。十二月里腊梅唱完成,万里天空彩虹映,人间蝴蝶成双对,千秋万代永不分。”三是地方戏曲,有《秦香莲》、《白蛇传》、《珍珠塔》等,如《秦香莲》:“正月梅花开在前,要唱宋朝秦香莲。家住吴江金州府,公和县里南越前。二月杏花白如银,陈世美考官进京城。龙虎榜上把名题,得中状元第一名。三月桃花是清明,王丞相要来做媒人。点花堂中驸马招,遇着包公狠眼睛。四月蔷薇叶梗青,秦香莲寻夫来进京。母子三人客栈住,遇着老板好良心。五月石榴一点红,张三爷进宫来送信。报告驸马夫人到,驸马担心革功名。六月荷花结莲心,妻唤子叫不答应。母子三人号啕哭,狠心驸马不相认。七月凤仙叶梗挺,秦香莲寻着王延龄。太师面前来告状,要告驸马黑良心。八月木樨喷喷香,秦香莲带进皇宫门。寿堂唱曲一声哭,世美得罪太师身。九月菊花黄如金,陈世美起黑良心。要请韩琪杀母子,提头相见送金银。十月芙蓉应小春,秦香莲来到开封城。包公面前来告状,杀妻灭子不像人。十一月金灯冷清清,陈世美请到龙图门。包公铁面不客气,要拿驸马身首分。十二月腊梅唱完成,黑面包公不容情。虎头铡刀来行刑,铡落驸马黑心人。陈世美坏事唱完成,奉劝一班青年人。夫妻团结要恩爱,莫像陈世美黑良心。”除此之外,其中不少人还能翻新唱词,紧跟时代,随编随唱眼前身边的事件和人物。

唱春人用的腔调称作“春调”,曲调简单,通俗易唱,表达清楚,易为群众听懂。唱春者还可以用固定的曲调配唱临时编出来的词句。

唱春活动在解放前一直流行,解放后特别是“文革”期间,唱春濒于匿迹。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农村市场的活跃和农民生活的提高,特别是农村起房造屋的频繁时期,随着上梁喜庆的鞭炮声接连不断,唱春艺人便闻声而至,频频出现,受到广大农民群众的欢迎。

目前,唱春这门艺术还有当代艺人,但这些唱春艺人大多没有了传承人。唱春,正在步入黄昏。

有二胡伴奏的唱春艺人　(段海峰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