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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中的游戏笔墨,是一段简单的对话

时间:2022-03-2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游戏笔墨俞樾《春在堂诗编》卷九《三月二十日自杭旋苏舟中作》诗曰:杭州小住又苏州,真似飘飘水上沤。笔者以为大半应该归功于其游戏笔墨的出色运用。[83]情节紧急关头,往往也穿插游戏笔墨。而游戏笔墨的加入,将模仿变成了戏仿,戏仿将紧张与滑稽、严肃与活泼结合,产生幽默感、新鲜感,具有创新的意义。说明文康意识到正襟危坐发正言庄论,未免枯燥乏味,所以运用游戏笔墨来说理,这真算得上是文康的独创。

游戏笔墨

俞樾《春在堂诗编》卷九《三月二十日自杭旋苏舟中作》诗曰:

杭州小住又苏州,真似飘飘水上沤。已悟浮生同逆旅,且携弱女共扁舟(归,许氏女从行)。暮春天气晴还雨,垂老心情喜亦愁。赖有一编消白昼,衰翁聊复展眉头(时携一书曰《儿女英雄传》,长白铁仙文康所作,宋时平话体也)。[81]

诗中描绘了俞樾在舟中读《儿女英雄传》的情景,“衰翁聊复展眉头”一句从读者的角度道出了俞樾读小说的真切感受。《儿女英雄传》凭什么能令经学大师俞樾舒展眉头?笔者以为大半应该归功于其游戏笔墨的出色运用。

台湾学者侯健先生在《儿女英雄传试评》一文中早已指出:“这整个故事,并不是扳着面孔说出来的,而是‘亦庄亦谐’,嬉笑兼怒骂的。”[82]可以说《儿女英雄传》几乎每一回都洋溢着幽默戏谑的空气。(www.guayunfan.com)小说描写日常生活,常常不乏斗嘴、说笑,展现出日常生活的趣味性。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小说中安老爷与舅太太这对冤家,无论安老爷说什么,舅太太总能与之针锋相对,两人的对话,往往好似相声中的逗哏和捧哏。第三十四回中写安家过中秋节,安老爷炫耀自己的学识,大谈月食之原理,舅太太却说:

舅太太说:“我记不住这么些累赘哟!我只纳闷儿,人家钦天的那些西洋人,他怎么就会算得出来呢?”安老爷道:“何必西洋人?古之人皆然。苟得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说着,便要讲那分至、岁差、积闰的道理。舅太太万想不到问了一句话,就招了姑老爷这许多考据,听着不禁要笑,便道:“我不听那些了。我只问姑老爷一件事,咱们这供月儿那月光马儿旁边,怎么供一对鸡冠子花儿,又供两枝子藕哇?”安老爷竟不曾考据到此,一时答不出来。舅太太道:“姑老爷敢则也有不知道的!听我告诉你:那对鸡冠花儿,算是月亮的娑罗树;那两枝子白花藕,是兔儿爷的剔牙杖儿。”

恰好安老爷吃了一个嘎嘎枣儿,被那个枣儿皮子塞住牙缝儿,拿了根牙签儿在那里剔来剔去,正剔不出来,一时把安太太婆媳笑个不住。舅太太还只管问道:“姑老爷知道这是那书上的?”问的个安老爷没好意思,只得笑道:“此所谓‘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也’了。”

安老爷的学识架不住舅太太关于民俗的考问,未免已经有些窘。更好笑的是当舅太太解释“那两枝子白花藕,是兔儿爷的剔牙杖儿”时,安老爷偏生应景贴题地在剔牙,难免招惹众人笑个不住,中秋夜就这样在笑声中度过了。再如第三十四回写参加乡试的安公子排队等搜检:

公子候着前面搜检的这个当儿,见那班侍卫公彼此正谈得热闹,只听这个叫那个道:“喂!老塔呀,明儿没咱们的事,是个便宜;咱们东口外头新开了个羊肉馆儿,好齐整馅儿饼,明儿早起,咱们在那儿闹一壶罢。”那个嘴里正用牙斜叼着根短烟袋儿,两只手却不住的搓那个酱瓜儿烟荷包里的烟,腾不出嘴来答应话,摇了摇头。这个又说:“放心哪,不吃你哟!”才见他拿下烟袋来从牙缝里激出一口唾沫来,然后说道:“不在那个,我明儿有差。”

虽然只是一段简单的对话描写,而人物神态毕现,充满生活情趣。关纪新先生给予高度评价:“这段描写摘自《儿女英雄传》,生活情趣藏着幽默因子,虽相对冲淡宛如信笔,幽默却在话里话外觅缝而出。这样的话语风格,在满人幽默传统当中具有代表性。”[83]

情节紧急关头,往往也穿插游戏笔墨。如小说第六回《雷轰电掣弹毙凶僧 冷月昏灯刀歼余寇》是全书的一出重头戏,十三妹为救被绑在能仁寺的安公子,“片刻之间,弹打了一个当家的和尚,一个三儿;刀劈了一个瘦和尚,一个秃和尚;打倒了五个作工的僧人;结果了一个虎面行者:一共整十个人。他这才抬头望着那一轮冷森森的月儿,长啸了一声,说:‘这才杀得爽快!……’”陈平原先生指出十三妹“始终不忘‘那一轮冷森森的月儿’(第6回),此笔法也似曾相识,起码‘张都监血溅鸳鸯楼’一回用过。”[84]不过“不同于《水浒传》处在于,文康喜欢在紧急关头,穿插若干诙谐的闲笔,比如强调打斗的阵势乃‘莽和尚’对‘俏佳人’,十三妹救人时猛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还有那只把安公子吓得尿裤子的大狸花猫。能仁寺打斗并非小说主体,但这里所体现的庄谐杂陈的叙述语调,却能贯串整部作品,这点很不容易”[85]。看来作者已经意识到如果只是一味模仿《水浒传》,在艺术上很难讨好。而游戏笔墨的加入,将模仿变成了戏仿,戏仿将紧张与滑稽、严肃与活泼结合,产生幽默感、新鲜感,具有创新的意义。

托名观鉴我斋的《序》中说:“有时诙词谐趣,无非借褒弹为鉴影而指点迷津。”说明文康意识到正襟危坐发正言庄论,未免枯燥乏味,所以运用游戏笔墨来说理,这真算得上是文康的独创。最典型的例子如第二十八回新婚之夜,无论安骥怎样“用大题目正言相劝”,开导何玉凤,何玉凤“也不着恼,也不嫌烦,只是给你个老不开口”。公子“被他磨的干转”,却突然笑起来:

你道他因甚的笑将起来?原来他因被这位新娘磨得没法儿了,心想,这要不作一篇偏锋文章,大约断入不了这位大宗师的眼。便站在当地向姑娘说道:“你只把身子赖在这两扇门上,大约今日是不放心这两扇门。果然如此,我倒给你出个主意,你索兴开开门出去。”不想这句话才把新姑娘的话逼出来。他把头一抬,眉一挑,眼一睁,说:“啊?你叫我出了这门到那里去?”公子道:“你出这屋门,便出房门,出了房门,便出院门,出了院门,便出大门。”姑娘益发着恼。说道:“你嗯待轰我出大门去?我是公婆娶来的,我妹子请来的,只怕你轰我不动!”公子道:“非轰也。你出了大门,便向正东青龙方,奔东南巽地,那里有我家一个大大的场院,场院里有高高的一座土台儿,土台儿上有深深的一眼井……”姑娘不觉大怒,说道:“唗!安龙媒,我平日何等待你,亏了你那些儿?今日才得进门,坏了你家那桩事?你叫我去跳井?”公子道:“少安无躁,往下再听。那口井边也埋着一个碌碡,那碌碡上也有个关眼儿。你还用你那两个小指头儿扣住那关眼儿,把他提了来,顶上这两扇门,管保你就可以放心睡觉了。”姑娘听了这话,追想前情,回思旧景,眉头儿一逗,腮颊儿一红,不觉变嗔为喜,嫣焉一笑。只就这一笑里,二人便同入罗帏,成就了百年大礼。

大道理不能解决的难题,被安公子一笑解围,这个笑话也为安公子形象的塑造添了一笔亮色,是安公子并不一味迂腐的明证。

游戏笔墨还有随笔点染,自然成趣之妙。第二十二回写十三妹随安老爷坐船上京,随即写了一句“只苦了安公子,脚后跟走的磨了两个大泡,两腿生疼,在那里抱着腿哼哼”。不写此句根本不影响故事发展,安公子在这一回也没有其他情节,所以写此一笔,正是闲中着色,信手拈来。又如第三十一回写十三妹绑住一贼,让安骥去解开,公子道,“‘交给我,这又何难!’掳了掳袖子,上前就去割那绳子,颤儿哆嗦的鼓捣了半日,边锯带挑,才得割开。那贼好容易褪出那只手去,却又受了两处误伤,被那剑划了两道口子,抿耳低头也吃绑了”。本来写安骥挑开绑绳即可,却偏偏添加误伤的描写,显示出作者无处不在的幽默。

苏联作家马卡连柯指出:“在笔调方面作者应经常注意。对一定的作品要找一种合适的笔调,并且在作品中或至少在一章中要一贯保持这种笔调,这点是很重要的。什么是笔调呢?这就是像幽默、嘲笑、讽刺、庄严、冷淡、精确性、忧愁、悲哀、快乐、悲观情绪和乐观情绪等现象的一定分量。”[86]以此衡之,《儿女英雄传》的笔调就是游戏笔墨,游戏笔墨在小说中无孔不入,是鲜明的创造性艺术特色之一。在文康游戏笔墨的背后,也反映了作家的创作态度,侯健先生说得好:“在这类庄谐杂陈的技巧之后,我们还当记得作者是一位晚景凄凉的贵族。我们应该佩服他对人生的热爱。”[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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