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现代书法史上著名的章草大家王蘧常

“当代王羲之”——中国近现代书法史上著名的章草大家王蘧常

马业鹏

草书始于汉初，《说文解字》就有“汉兴有草书”的说法。这种字体是为书写便捷而产生的，最初为草隶，即草率快写的隶书，后来渐渐发展为章草。章草是早期草书和汉隶相融的雅化草体，其特点是波挑鲜明，笔画钩连，字字独立，字形扁方，笔带横势。书法史上第一位“草圣”——汉代的张芝，就是以章草出名。到了魏晋，章草已经相当成熟，出现了索（靖）、卫（凯、瓘、恒）、皇（象）、陆（机）等一批章草名家。至于近现代，章草书法家已凤毛麟角，而王蘧常先生应该视为其中代表，并且享有“当代王羲之”的美称。

王蘧常（1900—1989年），字瑷仲，号涤如，又号明两，浙江嘉兴人，复旦中文系十大教授之一，哲学史家、历史学家、著名书法家。浙江是一个文化大省，尤其在近代人才辈出，仅王蘧常曾就读的嘉兴一中就走出文史界知名学者钱玄同、朱希祖，著名文学家、作家茅盾、郁达夫、金庸等。在这种浓郁文化氛围的熏染下，王蘧常幼承家学、敏而好学，在史学、子学、诗文和书法等方面均有极深的造诣。相传王蘧常出生时，其手长且白，其父说，“此儿玉手，他日能以擅书名世”。1924年，王蘧常毕业于无锡国学馆；1925年至1926年任无锡专门国学院讲师；1928年至1929年任复旦大学中文系讲师；1938年至1942年任上海国学专修学校教务长；1949年至1951年任无锡中国文学院副院长。1952年院系调整以后，王蘧常任复旦大学哲学系、中文系教授，著有《诸子学派要诠》、《严几道年谱》、《先秦诸子书答问》、《沈寐叟年谱》、《国学讲演稿》、《中国历代思想家传记汇诠》、《国耻诗话》、《诸子新传》、《荀子新传》、《秦史》等。

王蘧常初习书法时，写《九成宫》，后又学《十七帖》写北碑，主要临习《张猛龙》和《郑文公》。19岁时，王蘧常受业于沈寐叟等名家，遍研经史诗书，于书法匠心独运，章草、金文、魏碑造诣颇深。沈寐叟先生名曾植，字子培，号巽斋，别号乙盫，晚号寐叟，光绪六年（1880年）进士，曾与康有为等开强学会于京师，主张维新。先生见他习北碑，很是赞许；又见其学《十七帖》，认为王右军（王羲之）笔法是“远承章草”，但章草传本如今只有皇象的《急就章》、索靖的《出师颂》以及萧子云的《月仪帖》（一般传为索靖所书）数种了。因此，沈寐叟对弟子说，“汝能融冶汉碑、汉简、汉陶、汉帛书，而上及于周鼎彝，必能开前人未有之境”。王蘧常敬志不忘，从此走上了研习章草书的漫长道路，并矢志不渝、持之以恒，终有大成。

王蘧常的章草博采众长，雅实、厚重，时出方意，发展了前人章草书法，以渗入篆书笔法的独特书风标帜于世。他独取秦汉简牍中古拙滞厚的古隶入书，简略高古，颇有奇崛之意，与东汉传世章草诸帖大相径庭，打开了章草的新局面，颇受时人赏慕。中国的书法，素有“南帖北碑”之说。“南帖”以钟繇、王羲之的书体为宗师，“杏花春雨江南”，书势秀逸多姿，有“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之盖代丰神。“北碑”则宗法卫门书派、北魏龙门书体，“白马秋风塞上”，书势以“魄力雄强，气象浑穆”著称于世。自唐以来，由于唐太宗推崇王羲之书法，“南帖”在整个书法历史上占有明显的统治地位。至于明清时期，书体渐趋柔媚，逐渐失去了王书应有的骨力，出现了所谓“馆阁体”。明清之间，遗臣傅青主提出“四宁四毋”的书学宗旨，反对俗媚；清代有识之士包世臣、康有为等人则直接大力提倡“北碑”，北碑逐渐得以复兴。自清以来，书法家们不断地寻求在草书领域内，将婉转秀逸的南帖与棱角分明的北碑完美地结合在一起。20世纪后，首先是于右任先生，成功地将魏碑与小草结合起来，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接着，王蘧常以其深厚的功力将魏碑融入章草之中，林散之也在隶书和草书的结合方面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而卫俊秀先生成功地将浑厚雄健的魏碑书法和飞翔灵动的大草书，在人类书法史上第一次不着痕迹地结合在一起。因此，王蘧常和于、林、卫一道被书法评论家们誉为“二十世纪四大草书”。王蘧常的《临急就章》、《章草书联》、《章草书信札》是非常珍贵的书法作品，并著有《王蘧常章草艺术》、《王蘧常书法作品集》等专著。

王蘧常不仅书法好、学问好，而且人品极佳。抗战期间，他在上海坚持民族气节，撰写了大量抗日爱国诗文。王蘧常的一位长辈被人挟至南都，做了伪大学的校长。此人深知王蘧常的学问，发急电允以高职。王蘧常迟迟不予答复，并作《节妇吟》一诗给他，由此可见其高风亮节。抗战胜利后，先生如获新生，挥毫泼墨，留下了气壮山河的爱国诗句——“曾留故国山河影，似带中原战伐声。直下何辞千折尽，长驱会有万峰迎。天回地转终填海，莫再呜咽啸不平。”王蘧常对诗词联赋均有体悟，为纪念淮海战役35周年的题字——“灵神毅魄碧血千秋，伟绩丰功长流万古”，不仅是流传后世的书法精品，更是一幅体现其精神的绝妙好联。

王蘧常的书法不仅在国内享有盛誉，在海外亦影响颇深。在日本，许多书家提到章草，就会称颂王蘧常，他的作品被列为国家文物局公布的385名限制出境的书画家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