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他们的祖先是夏后氏的后裔,叫做遑 维。唐尧、虞舜以前有山戎、猴犹、荤粥,生活 在北方蛮夷地区，随着放牧牲畜而迁徙、移居。 他们畜养较多的是马、牛、羊，其中奇异的牲畜 则有骆驼、驴、骤、驶駅、驹验、驿骤。他们寻 水草之地迁徙，没有城镇定居和农业生産，然而 也还是各有分占的牧地。没有文字、书籍，而用 言语互爲约定。儿童能够骑羊，拉弓射杀飞鸟和 老鼠；稍微长大一些便射杀狐狸和野兔：用来做 食物。成年男子都能拉弓，全都是铁甲骑兵。他 们的习俗是，平时便随牧群放牧，顺便射猎飞禽 走兽作爲生计，紧急之时，则人人熟习攻战，以 便侵略、攻伐，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的长兵器 则爲弓箭，短兵器便是大刀、小矛。顺利时就进 攻，不利之时则后退，不以逃跑当作羞耻的事。 祇要有利可图，便不顾及礼义。自君王以下，人 人都吃畜肉，用它的皮革当衣裳，披着兽皮裘 衣。青壮年者吃鲜肥美味，老年人祇能吃剩下的 食物。他们看重强壮之人，轻视老弱之人。若父 亲死了，儿子可以娶他的后母爲妻；兄弟若死 去，则其他兄弟都可以娶他们的寡妻爲妻。他们 的习俗是人有名，但不加避讳，却没有姓氏和表 字。
夏朝衰落,而公刘失掉了他执掌耕种的官 职，在西玫实行变革，在豳（bīn）建立城邑。这以后三 百多年，戎狄攻打大王亶父,亶父逃至岐山下, 豳地人也全都跟随亶公到那里建城邑，建立了 质。这以后一百多年，周的君王西伯昌攻打昧夷氏。又过了十多年，武王伐纣,营造雒邑,又住 到郑鄙，把戎夷驱逐到泾丞、洛水以北,使他们 按时进献贡物，称那里爲“荒服”。以后过了二 百多年，质朝国运衰落，周穆王讨伐犬戎,捕获 四只白狼和四只白鹿回来。从此以后，荒服之人 不再前来进贡了。这时，周朝便制订了《甫刑》 之法。周穆王之后二百多年,周幽王由于宠姬褒 姒的缘故，和申侯有了嫌隙。 申侯发怒,便会同 犬戎,共同在骊山之下攻杀了周幽王,于是犬戎 攻取了周朝的焦获,而居住到了迳、溃之间，侵 扰践踏中原。秦襄公援救周朝,这样周平王便离 开了邓鄙，而向东迁都到了垄。就是在这个时 候，秦襄公攻打戎夷,到了岐山,开始列爲诸 侯。这之后六十五年，山戎越过燕国攻打齐国, 齐厘公和他们在齐国原野上交战。这之后四十四 年，山戎攻打燕国。燕国向齐国告急,齐桓公向 北进攻山戎,山戎逃跑。这之后二十多年，戎狄 兵到洛邑,攻打周襄王,襄王跑到郑国的泛邑。 当初，周襄王本想讨伐郑国,就特意娶了戎狄之 女做王后，和戎狄共同征伐郑国。不久，襄王废 掉了狄后,狄后怨恨。襄王的后母叫做惠后,有 个儿子叫壬萤，想要立他爲王，这样惠后便和狄 辰、壬萤做爲内应，开门放进戎狄，因此戎狄得 以进城，打败、赶跑了周襄王,而改立子带爲周 天子。当时戎狄有的住在陆运，东达卫国,侵掠 践踏中原。中原人深爲痛恨，因此诗人作歌写道 “打击戎狄”，“攻伐检犹,兵至大原”,“战车齐 动，到北方筑城”。囿襄王住在外地已经四年, 纔派使者向晋国告急。晋文公刚刚即位,想要创 建霸业，便发兵攻打，驱逐了戎狄，诛杀了壬 魅迎进周襄王,让他住到了滨色。
在此之时，秦国和置国都是强国。晋文公讨 伐戎狄，他们便住到河西地区的圄河和洛河之 间，号称赤翟、白翟。秦穆公得到由余,西戎八 国臣服于秦国，因此自陇山以西有绵诸、縄戎、 翟、巍各戎族，在岐山、梁山、泾河、漆河以北 则有义渠、大荔、乌氏、驹衍各戎族。而晋国北 面又有林胡、楼烦各戎族,燕国北面则有东胡、 山戎。他们各自分散住在溪谷之中，各有自己的君长，往往聚居有一百余支戎族，然而却不能相 互统一。
从这以后一百多年，晋悼公派魏绛去同戎狄 和好，戎狄朝见登国。以后过了一百多年，赵襄 子越过句注山,攻破并吞并代国,兵临胡垦之 地。后来赵襄子和韩、魏两家共同灭掉觐，瓜 分了晋国土地,各自占有，赵国占了代和句注以 北，魏国占了河西和上郡,和戎夷交界。后来义 渠戎人修筑城郭以自卫、防守，秦国则逐渐地蚕 食其领地，到秦惠王之时,便夺取了义渠的二十 五座城邑。惠王攻打魏国,魏国把西河以及上郡 就全部割让给了秦国。秦昭王之时,义渠戎王和 宣太后淫乱,生了两个儿子。宣太后用欺诈手段 在甘泉山杀死了义渠戎王,于是便起兵攻灭了义 渠。这时，秦国占据了陇西、北地和上郡,修筑 长城以抵御朝人。而赵武灵王也改变了赵人习 俗，穿上胡人服装，练习骑马射箭，向北攻破了 林胡和楼烦。修筑长城，从代地沿着阴山山麓, 直到高阙,作爲边塞。又设置了云中、雁门和代 郡。后来悪国有位贤能的将官秦闵，到胡人那里 做人质，胡人非常信任他。他回国后，便率兵攻 袭，击败并赶走了更胡，东胡人退却了一千多 里。和荆轲一道去刺杀秦王的那位秦舞阳,便是 秦开的孙子。密国也修筑长城，从造阳修到襄 垩。设置了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 以及辽东郡来抗拒胡人。在此之时，文明强盛的 战国七雄当中，就有三国和匈奴交界。后来赵国 将军奎找在时，匈奴人不敢侵入赵国边境。后来 秦灭六国，秦始皇派蒙惟率领十万大军向北攻打 胡人，全部收复了费地区。沿着黄迥修建边 塞，筑起四十四座县城面临董河，迁徙受罚守边 之人补充到那里。又修通直道，从九原直达云 阳，沿着山岭、险堑和溪谷，可修治的地方便筑 城，从临逃到辽东长达一万多里。秦朝又渡过黄 河占据了阳山、北假地区。
当时，东胡强大,月氏兴盛。匈奴单于名叫 头曼,头曼不敌秦朝,向北迁徙。十多年后，蒙 憎死了，诸侯反叛秦朝，中原骚扰混乱，各处被 奏朝流放戍边的人全都又离去了，这样匈奴得以宽松，重又逐渐渡过垒，在南面和中原以原先 的边塞爲界。
单于有太子，名叫冒顿。后来单于又有个宠 爱的关氏，生了个小儿子，单于便想要废掉昌灵 而改立小儿子爲太子，便派冒顿到月氏那里做人 质。冒顿到月氏做了人质之后,而头曼却急攻月 氐。月氏想要杀掉冒顿,冒顿偷了月氏的一匹良 马，骑着它逃了回来。头曼认爲他很勇猛胆壮, 就命他统领一万骑兵。觐就制作了响箭，训练 他手下的骑兵射箭，下令说：“我的响箭射什麽, 如果不都跟着去射，就斩了他。”他率人出外捕 猎飞鸟走兽，遇到有不射响箭所射目标的人，就 当即斩杀。不久，融用响箭亲自去射他的良 马，左右侍从中，有不敢去射的，冒顿立即斩了 不射良马的人。过了些时候，他又用响箭亲自去 射他的爱妻，左右侍从有的颇爲惊恐，不敢去 射，买吨就又斩了他们。过了不久，冒顿出外打 猎，用响箭射单于的良马，左右之人全都去射。 这时岂吨知道他的左右侍从已全都可以任用了。 他跟随他的父亲头曼星壬打猎，便用响箭去射头 曼，他的左右侍从也都跟着响箭射箭，杀死了头 曼单于,于是他便杀尽他的后母和兄弟以及不听 从他的大臣。垒自己即位做了单于。
冒顿即位之后,这个时候，东胡强盛,听说 冒顿杀掉父王,自立爲单于，便派使者对贸噬 说，想要得到嬉时有的千里马。冒顿就问群 臣，群臣全都答道：“千里马是创奴人的宝马良 驹，不要给人。”冒顿就说:“和人家作邻国怎麽 能吝惜一匹马呢?”就把千里马送给了墓胡。过 了不久，更胡认爲壁畏惧他们，就派使者去对 冒顿说,想要单于的一位关氏。诬就又去问左 右侍从，侍从们全都大怒说：“东胡无理,竟敢 索要关氏！请您攻打它。”冒顿说:“和人家做邻 国怎麽能吝惜一个女子呢?”于是便把自己心爱 的关氏送给了墓胡。兴王愈发地日益骄狂起 来，向西侵犯。东胡与匈奴之间,有一片荒地， 无人居住，方圆一千余里，双方各自在边界上建 立屯守的据点。东胡派使者对冒顿说:“匈奴和 我们边界上屯守据点以外的荒地，匈奴不能够到那里，我想要占有它。”冒顿去问群臣,群臣之 中有人说：“这是荒弃之地，给他们也可以，不 给也可以。”这时议大怒道：“土地，是国家的 根本，爲什麽要给他们!”诸臣之中说送地给柬 胡的人，全都被斩首。冒顿上马,下令国中的 人，如有后退的就斩首，于是便向东袭击更胡。 东胡起初轻视冒顿,不作戒备。等到买噬大军杀 到，大举进击，大败东胡,消灭了东胡王,掳走 了那里的百姓以及牲畜财産。回师之后，又向西 打跑了月氏,向南吞并了楼烦、白羊河南王。全 部收复了秦朝派蒙恬夺去的匈奴土地,跟汉朝以 原先的轴塞爲界，到达朝那、肤施,于是便入 侵通地和代地。这时汉军正和豳对峙，中原疲 于征战，因此宣噬得以自强，有弯弓射箭的士卒 三十多万。
从淳维到头曼一千多年,匈奴势力时小时 大，忽散忽离，已是由来已久了，它的世系传承 无法知道次序。然而到了冒顿时,匈奴最爲强 大，使北方夷狄全部臣服于他，在南面和中原成 爲敌对国家，他的世系传国及官职名号纔得以记 述下来。
匈奴设置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 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匈 奴称贤明爲“屠耆”，因此常常任命太子爲左屠 耆王。从左右贤王以下到当户，大则有一万人 马，小的则有几千人马，总共有二十四个首领， 称号爲“万骑”。各位大臣全都世袭官位。呼衍 氏、兰氏,以及后来的须卜氏,这三个姓是其中 的显贵家族。左方各王、将驻守东方，面对上谷 以东之地，东接秽貉、朝鲜;右方各王、将驻守 西方，面对上郡以西之地，与月氏、氐和羌接 壤；而单于王庭直对代郡和云中郡:他们各有领 地，随水草而迁徙。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最 大，左右骨都侯辅佐政事。二十四位首领也各自 设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 当户、且渠之类官员。
每年正月，各位首领在单于王庭小集会，举 行春祭。五月，在竈城大集会，祭祀他们的祖先、天地和鬼神。秋天，马长肥了，就在归林举 行大集会，核算人口、牲畜，征收赋税。按其法 令，拔刀伤人造成伤口长一尺的要被处死，犯有 盗窃罪的人要被没收他的家産；犯有小罪的人要 被车L碎骨节，犯有大罪的要被处死。入狱时间不 超过十天，全国的囚犯不过几个人。单于清晨要 走出营房，朝拜初升的太阳，夜晚要朝拜月亮。 他们的坐法：首领居左，面向北。崇尚戊日和己 日。他们给死者送葬，有棺椁、金银和衣裘，而 没有墓冢以及丧服礼仪；所宠幸的近臣及姬妾被 殉葬的，多达数百上千人。兴兵举事要观测星星 和月亮，月亮圆满之时就攻伐征战，月亮亏损就 退兵。攻战之中，斩杀俘获敌人的就赐给一卮 酒，所得的缴获之物也就归他，抓到人就可以当 做奴婢。因此他们作战时，人人自动上前趋利, 善于用诱敌之军来包围敌军。故而他们一见到敌 军，就上前逐利，如同飞鸟云集；他们受挫溃败 之时，便有如风流云散、土崩瓦解了。若作战时 谁能载运军队中的战死者归葬，便可全部获得死 者的家産。
后来匈奴向北征服了浑庾（yǔ）、屈射、丁零、鬲 昆、薪犁等国。这时，匈奴的贵族、大臣全都折 服，认爲冒顿单于真是贤能。
这时汉朝刚刚平定中原，把韩王韩信迁到 代国,建都马邑。匈奴大举围攻马邑,韩王韩 信投降了匈奴。匈奴得到了韩王韩信,便引兵 南下，越过句注山,攻打太原,攻到晋阳城下。 高帝亲自率军前往迎击。正逢冬天大寒下雪，士 卒中冻掉手指的十有二三，这样，置噬便佯装败 逃，引诱汉军。汉军追击冒顿,鲍隐蔽起他的 精兵，而暴露他的老弱残兵。这时，汉朝便大军 全部出动，大多爲步兵，共三十二万，向北追击 匈奴。高帝先到达平城,步兵还没有全部赶到， 题便发动精兵四十万人马，把匾道包围在了白 登山,围了七天，汉军内外不能相互救济军粮。 而匈奴的骑兵，在西面的全都是白马，东面的全 都骑青骁马，北面的全都骑乌骊马，南方的全都 骑赤黄马。匾萤便派使者暗中厚赠礼物给匈奴关 氏，阙氏便对达说：“两国君主不能互相逼困。
如今得到了叠土地，可单于您终究也不能居住 在这里。况且汉王也有神仙祐护，请单于明察。” 冒顿和韩王韩信的将官王黄、赵利约好日期, 而王黄、赵利的军队又没来，就疑心他们和汉朝 订有计谋，便也就听了关氏的话，解开包围圈的 一角。这时騒命令士兵们全都拉满弓，搭上 箭，面向外，从解开的一角径直冲出，终于和大 军会合了，而诬也领兵离去。汉军也领兵罢 战，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的盟约。
这之后，韩王韩信成爲匈奴的将领,和赵 利、舞等人屡次违背和约，侵掠代郡和云中 郡。过了没多久，陈猪反叛,又和韩王韩信合 谋进攻代郡。汉朝派燹喧前往攻打他们，又攻夺 了代郡、雁门、云中各郡县,没有出兵塞外。这 时匈奴因爲汉军将领们前往投降，故而冒顿经常 往来侵掠代郡地区。这样汉朝便很感忧虑，高帝 便派刘敬奉送皇族女儿号称公主，去做单于的关 氏，每年奉送匈奴丝绵、绸缎、酒、米和食物各 一定数量，相约结爲兄弟来和亲，登顿这纔稍稍 罢手。后来燕王卢缉反叛,率领他的党羽部衆数 千人投降匈奴,往来危害上资以东之地。
高祖去世后,到孝惠帝、吕太后之时,汉朝 纔刚刚安定下来，故而匈奴非常骄狂。冒顿竟写 书信给高后,口出狂言。苞后想要去攻打他，将 官们都说：“凭匾童那样的贤明勇武，还被围困 在平城。”这样高卮纔作罢，重又和匈奴和亲。
等到耋丈童刚刚即位之时，就又重新修好和 亲之事。文帝三年五月,匈奴右贤王进占河南地 区，侵掠上郡保卫边塞的外族百姓，杀害掠夺人 民。这时，耋玄童诏令丞相灌婴发动战车、骑兵 八万五千人，进军高奴,攻击右贤王。右贤王逃 出边塞。文帝亲临太原。这时济北王反叛,文帝 回朝，终止了丞相反击匈奴的军队。
第二年，单于给汉朝送书信来说：“上天所 立的匈奴大单于恭敬询问皇帝平安无恙。前些时 皇帝说的和亲之事，和信中所言相符，双方都很 愉快。汉朝边境的官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也没 有请示我，听了后义卢侯蔻氐等人的计谋，和汉 郑官吏对峙交战，断絶了两国君主的和约，离间了兄弟之情。皇帝责备的书信又一次送到，我派 出使者带书信去回报汉朝，没有归来，汉朝使者 又不到这里来，汉朝因此不愿和好，邻国之人也 不得归附。如今由于小吏毁坏和约的缘故，责罚 了右贤王，派他向西去寻找并攻击月正。靠苍天 福祐，士卒精良，战马强壮，得以消灭了月氐, 把他们全部斩杀、降服了。平定了楼兰、乌孙、 哩揭及其旁边的二十六国，全都收归于匈奴。各 个弯弓射箭的民族，合爲一家。北方已经平定, 希望能让士兵休养，放马休战，捐除前嫌，恢复 原先的和约，用以安定边境居民，以顺应古来和 好的传统，使年少的人得以长成人，年老的人能 够安居，世代和平安乐。不知皇帝的心思，故而 派了郎中系舞奉上书信请见，献上骆驼一匹, 供骑乘的马两匹，驾车的马八匹。皇帝如若不想 使匈奴靠近边塞，那就姑且诏令官吏、百姓远离 边塞居住。使者到达后，就请让他们回来。”匈 奴使者于六月中旬来到巍望之地。书信传到朝 廷，汉朝商议攻击与和亲哪样更爲便利。公卿大 臣都说：“单于新近攻破了月氐，正是乘胜之势, 不可攻打。况且就算得到了匈奴的土地，那里都 是盐碱地，不可以居住。还是和亲甚爲便当。” 汉朝便答应了匈奴的请求。
孝文皇帝前元六年,汉朝给匈奴去书信说: “皇帝恭敬询问匈奴大单于平安无恙。您派郎中 系雯浅送给朕的信中说：'右贤王没作请示，就 听信了后义卢侯链氏等人的计谋，断絶了两国君 主的和约，离间了兄弟亲情，汉朝因此便不和 好，邻国之人也不得归附。如今因爲小吏毁坏和 约的缘故，故而责罚右贤王，派他向西进击月 氐，完全平定了那里。希望能够让士卒休养，放 马休战，捐除前嫌，恢复原先的和约，用以安定 边境的百姓，使年少的人得以长成，老年人得以 安居，世代和平安乐。‘朕非常赞许，这是古来 圣明君主的想法。汉朝和匈奴相约结爲兄弟，用 来馈赠单于的礼物甚爲丰厚。而违背和约，离间 兄弟亲情的，常常在匈奴一方。然而右贤王的事 已经是在大赦之前，单于不要深究。单于若是按 照信中之意，明确告诫各位官吏，让他们不要再违背和约，守信用，我们会谨遵单于信中所言。 使者说单于亲自率领军队攻伐别国，立有功勛, 作战很辛苦。特备下大礼服纷夹绮衣、続夹长 袄、锦夹袍各一件，比余一件，黄金装饰的腰带 一条，黄金带钩一个，続品十匹，锦缎三十匹, 赤繍、緑缙各四十匹，派中大夫意、谒者令风赠 送给单于。”
过后不久，冒顿死了,儿子稽粥即位,号称 老上单于。
老上单于稽粥刚刚即位,孝文皇帝又派遣皇 族女儿称作公主，去做单于阙氏，派宦官、游地 人中行说辅佐公主。中行说不想去,汉朝强迫派 他去。中行说说:“若一定要我前往，我就会成 爲汉朝的祸患。”中行说到了之后,便投降了单 于，单于甚爲亲近、宠幸他。
当初，匈奴喜欢汉朝的绸绢、丝绵和食物, 中行说就说:“匈奴人口抵不上汉朝的一个郡, 然而之所以能够强盛，是因爲衣食不同，不用仰 仗于汉朝。如今单于改变习俗，喜好汉朝的东 西，汉朝那些东西不过是其中的十分之二，而匈 奴就要全归于汉朝了。请把汉朝送的绸绢、丝 绵，穿上在草丛、荆棘中奔驰，使衣服、裤子全 都开裂弄坏，以显示它们不如毡裘的完美。得到 汉朝的食物,就全给丢掉，以显示它们不如奶酪 的味美。”当时，性说还教单于的左右侍从逐 条记録，以统计匈奴的人口和牲畜来征税。
汉朝给单于的信，木牍长度爲一尺一寸，言 辞用语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安然无恙”，及 所赠送的物品和言语等等。中行说让单于给汉朝 写信用一尺二寸的木牍，另外，印章和封缄也全 都让弄得很大很宽又很长，很傲慢地写道“天地 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朝皇帝安然 无恙”，以及所要送的礼物和言语等等。
叠使者有的说：“匈奴风俗是轻视老人。” 中行说诘难汉朝使者道:“你们垒的风俗中， 那些从军戍边、正待出发的人，他们的年老双亲 难道不是自己让出温暖、厚实的衣被和肥美的食 物，来供养那些戍边士卒的饮食的吗?”汉朝使 者说：“是这样的。”中行说说：“匈奴明确是以征战爲大事，他们的年老体弱者不能够战斗，故 而要把肥美的食物供给强壮体健的人，这正是爲 了保卫自身，这样父子就能各自长久相保，怎麽 能说匈奴人轻视老人呢?”汉朝使者说：“匈奴人 父子竟然同在一个毡帐中睡卧。父亲死了，儿子 可以娶他的后母爲妻；兄弟死了，其他兄弟都可 以娶那寡妻做妻子。毫无冠带服饰，不讲朝廷礼 仪。”中行说说:“匈奴的风俗,人人吃牲畜的 肉，喝它的奶汁，穿它的皮革；牲畜吃草饮水, 随时令而转移。因此在紧急之时，他们就人人练 习骑马射箭，闲暇时就人人和乐无事，他们的约 束简省，易于施行。君臣关系简单，一国的政务 就如同一个人的身体在运动。父子兄弟死去，娶 他们的寡妻作妻子，那是担心种族失掉后代。故 而匈奴人即使杂乱，也一定要立本姓宗族。如今 中原虽然假模假样，不娶自己父兄的妻子，而亲 属却日益疏远，自相残杀，直至改朝易姓，全都 是这样做造成的结果。况且礼义流弊颇多，上下 交相怨恨，而营造宫室则极尽奢华，使得劳力势 必衰竭。人们致力于耕田种桑，求取衣食供养, 修筑城郭来自卫，故而你们的人民在紧急之时, 不熟习战事，和平之时又疲于耕作。可叹这些身 居土屋的人们，本已不用多说了，如若还要喋喋 不休，窃窃私议，就算头戴高冠，又当如何呢?” 从此以后，汉朝使者有想要辩论的，中行说 便总是说：“汉朝使者无须多言，祇要记着汉朝 所送给匈奴的绸绢丝绵以及米麦粮食，让它们都 送够量，还要一定是尽善尽美的，就没事了，何 必再要巧言争辩呢？况且说，你们送来的东西若 是量足物美，也就罢了；假若是量既不足又粗劣 的话，那麽等到秋熟之时，我们就要骑马前来践 踏你们的庄稼了。”他便日夜教单于探察要害之 处。
汉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单于率十四万骑兵入 侵朝那、萧关,杀死北地都尉孙卬,掠走很多百 姓和牲畜，进而便攻至鼓阳。派出奇兵突袭进 来，烧了回中宫,探马已到了雍州的甘泉宫。这 时文童便任命中尉质道、郎中令张武爲将军，发 动战车千乘，骑兵十万，屯军长安附近，防备匈奴人的进犯。又任命昌侯卢卿担任上郡将军,任 命甯侯魏遨担任北地将军,任命隆虑侯周竈担任 陇西将军,任命东阳侯张相如担任大将军,成侯 童旗担任前将军，大举发动战车、骑兵前往反击 匈奴。单于逗留关塞之内，一个多月纔离去，汉 军追击出塞便还师了，没能斩杀敌人。匈奴日益 骄横，每年入侵边塞，屠杀、掳掠百姓和牲畜很 多，尤以云中郡和辽东郡最爲严重,至于代郡则 被掠杀一万多人。汉朝对此很感忧虑，便派了使 者送书信给匈奴。单于也派了当户回信致歉，重 又谈及和亲之事。
孝文帝后元二年,派使者送给匈奴的书信说 道：“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无恙。派遣当户 且居醒髅和郎中轻辽送给朕的二匹马，已然收 到了，敬受。先帝规定：长城以北是弯弓射箭之 国，听命于单于；长城以内爲戴冠束带的家室, 朕也统治他们。要使得万民百姓耕种纺织，射猎 劳作，丰衣足食，使父子不会离散，君臣相安无 事，全都不要暴虐横逆。如今听说有些邪恶之徒 贪图攻掠的小利，背信弃义，破坏和约，不顾及 万民的性命，离间两国君主的情谊，然而这些事 已经是在以前发生的了。来信讲：'两国已然和 亲，两位君主欢悦，罢兵而休养一下士卒、兵 马，让世世代代都昌盛安乐，安定和睦，重新开 始。’朕非常赞赏此言。圣人日日更新，改弦更 张，重新开始，让老年人都能得以休养，年幼的 人得以成长，各自保全性命而终享天年。朕和单 于全都遵循此道，顺乎天意，体恤万民，代代相 传，延续无穷，天下的人无不享受其利。汉朝与 匈奴互以邻国爲敌，而匈奴地处北方，气候寒 冷，肃杀之气早早降临，故而朕诏命小吏送给单 于秫麋、金帛、丝絮及其他物品，每年有定数。 如今天下太平，万民安乐，朕与单于做爲他们的 父母。朕追念往事，不过是些微细小的缘故，又 因谋臣失策，但这都不足以离间我们兄弟间的亲 情。朕听说天不偏盖一方，地不偏载一处。朕和 单于都应捐弃以往的细微缘故，都遵循世间大 道，破除以前的怨恨，共图长久和好，让两国人 民有如一家的子弟。善良的万民，下至鱼惊，上及飞鸟，还有那些爬行的、呼吸的、蠕动的各类 生命，无不趋于安乐多利，避免了危险灾难。因 此来者不予制止，乃是上天之道。我们全应去除 以前的做法：朕赦免逃往匈奴的人，单于也不要 责备来汉的章尼等人。朕听说古来帝王，都是约 定分明而从不食言。单于留意盟约，天下将会太 平，两国和亲之后，汉朝絶不首先负约。希望单 于详察。”
单于已然约定和亲，这时丈童便诏令御史 说：“匈奴大单于给朕来信，言说和亲之策已然 商定，收留逃亡的百姓也不足以增加民衆、扩展 土地，匈奴人不得入塞,汉朝人不得出塞,违犯 现今和约的要杀头，如此则可保长久亲近，往后 不再有灾祸，两下全能受益。朕已经应允了单 于。应布告天下，让世人明确知晓此事。”
文帝后元四年,老上稽粥单于死去,他的儿 子里里继位做了单于。他即位以后，文帝又和匈 奴和亲。而中行说又事奉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即位四年后,匈奴再次断絶和亲, 大举入侵上郡、云中,各派出三万骑兵，杀掠很 多之后纔退走。这时，汉朝派三位将军驻军北地 郡、代国的句注以及赵国的飞狐口,又沿着边塞 各处坚守以防备匈奴入侵。又设置三位将军，驻 军长安西面的细柳、渭河北面的棘门和霸上,以 防备匈奴人。匈奴骑兵攻入代国句注边境时,烽 火便通报到了甘泉和长安。几个月后，汉军兵到 边塞，匈奴也远离边塞退走，汉军也就罢了兵。 过后一年多，孝文帝驾崩,孝景帝继位,而赵王 刘遂竟然暗地里派人去匈奴。吴、楚反叛之时， 匈奴人要和赵王合谋入侵边境。汉军围困、攻破 了赵国,匈奴人也就作罢了。从此以后，景帝再 次和匈奴和亲,互通关市贸易，送粮物给匈奴, 遣嫁公主，一如原有的盟约。终景帝一朝,匈奴 祇是时而小规模地入境抢劫，并没发生大股入 侵。
当今皇帝即位，申明和亲之盟的约定，厚待 匈奴人,互通关市贸易，供给丰厚。匈奴人自单 于以下全都亲近汉朝，往来于长城之下。汉朝派 马邑县的聂翁壹违犯关禁,私运货物出边塞去和匈奴人交易,佯装要出卖爨城来引诱单于。单 于听信了他，又贪图垄城的财物，便以十万骑 兵入侵武州边塞。汉朝在马邑城旁边埋伏下三十 余万军队，御史大夫轻安国担任护军将军，统率 四位将军去伏击单于。单于已经侵入汉朝边塞, 离爨城尚有一百多里，见到牲畜遍布四野，却 无人放牧，觉得很奇怪，便去攻打哨所。这时汇 也的尉史巡视察看，一见敌人入侵，就去保卫那 座哨所，他知晓汉军的谋划，单于抓到了他，想 要杀掉他，尉史便把汉军埋伏的地点告知单于。 单于大惊道：“我本来就疑心这事。”便率军回 去。单于出了边塞后说道：“我抓到尉史，这是 天意，上天让你说出内情。”便称尉史作“天 王”。汉军约好等到单于进入马邑城，便纵兵出 击，单于没有到来，因此汉军一无所获。汉朝将 军王恢的部队出兵代郡准备袭击匈奴的轴重车 辆，闻听单于回师，人马衆多，便没敢出击。汉 朝因爲通本是策划用兵计谋的，却不去进击, 便斩了王恢。从此之后，匈奴断絶了和亲之盟， 进攻守卫大路的要塞，常常入侵、掳掠汉朝边 地，不可胜数。然而匈奴人贪心,还乐于互通关 市，嗜好汉朝财物，汉朝便也与匈奴继续互通关 市，并不断絶，以便投合他们。
自马色用兵之后的第五年的秋天，汉朝派四 位将军各领一万骑兵到关市之下攻击匈奴。将军 卫青出兵上谷,兵到龙城,俘虏匈奴七百人。公 孙贺出兵云中,一无所获。公孙敖出兵代郡,被 匈奴击败,损失七千多入。李广出兵雁门,被匈 奴人击败，而匈奴人生俘李广,奎卢后来得以逃 回。汉朝囚禁了公孙敖和李广,公孙敖和李广都 用财物赎罪被贬爲庶民。这年冬天，匈奴数次入 侵、掳掠边地，尤以渔阳最爲严重。汉朝派将军 韩安国屯兵渔阳,以防备匈奴人。第二年的秋 天，匈奴二万骑兵侵入汉朝,杀死辽西太守,掳 走两千多人。匈奴又入侵击败了渔阳太守的军队 一千多人，包围了汉军的将军韩安国,韩安国当 时的一千多骑兵也将要被杀光了，正巧壁救兵 赶到，匈奴军队纔退走。匈奴又入侵雁门,杀掠 一千多人。这时汉朝便派将军我率领三万骑兵出兵雁门,李息出兵代郡,反击匈奴。斩杀、俘 虏匈奴几千人。第二年，卫青再次出兵云中,向 西直到陇西，在河南地区攻击匈奴的楼烦、白羊 王，斩杀、俘虏匈奴几千人，获得牛羊一百多万 头。这样，汉朝便得到了河南之地,修筑朔方 城，重又修缮了先前秦朝时蒙赏所筑的要塞，藉 着鲍加固边防。汉朝也放弃了上谷郡与匈奴地 方交错、偏僻的县份造阳之地，给了匈奴人。这 一年，是汉朝的元朔二年。
后一年的冬天，匈奴军臣单于死了。军臣单 壬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饯自立爲单于，击败了 军臣单于的太子于单。于单逃走投降了汉朝,汉 朝封于单做了涉安侯,几个月便死了。
伊稚斜单于即位以后,那年夏天，匈奴的数 万骑兵入侵代郡，杀死代郡太守恭友,掳掠走一 千多人。当年秋天，匈奴人又侵入雁门,屠杀、 掳掠了一千多人。第二年，匈奴又再次侵入代 郡、定襄、上郡,各路有三万骑兵，杀掠了几千 人。匈奴右贤王怨恨汉朝夺走河南地区,在那里 修筑朔方城,便屡次攻掠，进犯边境，进而入侵 河南,侵扰朔方,杀掠官民非常多。
第二年春天，汉朝任命卫青作大将军,统率 六位将军，十多万人，出兵朔方、高阙,进击匈 奴。右贤王认爲汉军不能前来，喝酒喝醉了，汉 军出塞六、七百里，夜间围攻右贤王。右贤王大 惊，脱身逃跑，各路精鋭骑兵大多追随其身后逃 走。边军俘获了右贤王部衆男女一万五千人，裨 小王十多人。这年秋天，匈奴一万骑兵侵入代 郡，杀死都尉朱英,掳掠一千多人。
第二年春天，汉朝再次派遣大将军蛮责统率 六位将军，十多万骑兵，又两次出兵定襄数百里 攻打匈奴,前后共俘获、斩杀了敌人一万九千多 人，而汉军也损失了两位将军和三千多名骑兵。 右将军苏建得以只身逃脱，而前将军翕侯赵信用 兵不利，便投降了匈奴。赵信本爲匈奴的一个小 王，归降了汉朝。汉朝封他做了翕侯,他作爲前 将军，跟右将军合兵一处，同大军分开另行，孤 军遭遇到单于大军，因此全军覆没。单于得到耋 侯以后，封他做了次于单于的自次王，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他做妻子，和他谋攻汉朝。赵信教单于 更往北行，渡过沙漠，来引诱、拖垮汉军，以使 汉军极度疲劳，再去攻打它，而不要靠近边塞。 单于听从了他的计谋。第二年，匈奴骑兵一万人 侵入上谷,杀死几百人。
第二年春天，汉朝派骤骑将军霍去病率领一 万骑兵出兵陇西，越过焉支山一千多里,攻打匈 奴,俘获、斩杀匈奴一万八千多人，打败休屠 玉，夺得祭天金人。这年夏天，骤骑将军再次会 同合骑侯几万骑兵，出兵陇西、北地二千里,攻 打匈奴。经过居延,攻打祁连山,俘获、斩杀匈 奴三万多人，裨小王以下七十多人。这时，匈奴 也来入侵代郡、雁门,杀掠数百人。汉朝派博望 侯以及将军李广出兵右北平,攻打匈奴左贤王。 左贤王包围了李将军,汉军大约四千人，几乎被 杀光了，杀敌也超过了自己的伤亡。正赶上博望 侯的救兵赶到，李将军得以逃脱。汉军损失了几 千人，合骑侯误了骤骑将军的约期，他和博望侯 全都被判了死刑，用财物赎罪做了平民。
这年秋天，单于恼怒浑邪王、休屠王在西方 被汉军斩杀、俘虏了几万人，想要召来诛杀掉他 们。浑邪王和休屠王大爲惊恐,密谋归降汉朝, 汉朝派骤骑将军前往迎接他们。浑邪王杀掉了休 屠王,一并率领他的部衆归降了汉朝。总共有四 万多人，号称十万。这时候，汉朝已然得到了浑 邪王,而陇西、北地、河西便更加少有匈奴的侵 扰，汉朝就迁徙关东的贫民住到从匈奴夺来的河 亶、新秦中地区,用以充实边地，而减少北地以 西戍边士卒的半数。第二年，匈奴入侵右北平、 定襄,各路有几万骑兵，杀掠了一千多人便离去 了。
第二年春天，汉朝谋划说:“翕侯赵信替单 于定计，住到大漠以北，认爲汉军不能到那里。” 于是便用粟喂饱马，发动十万骑兵，自带军需品 随从的骑兵总共十四万人，粮草转重尚不算在 内。命令大将军信、骤骑将军霍去疯对半分领 兵马，大将军出兵定襄，骤骑将军出兵代郡,都 约好渡过大漠，进击匈奴。单于听到这消息，就 把轴重运到远方，用精兵在大漠以北候战。跟汉军大将军交战一天，正逢日暮，大风骤起，汉军 突然出动左右两翼人马包围单于。单于自己揣度 敌不过汉军，于是单于便独自和几百名精壮骑兵 冲破汉军包围，向西北方逃跑了。汉军连夜追 击，没有抓到。行军途中斩杀、捕获匈奴一万九 千人，向北前进，抵达関顔山赵信城而返。
单于逃跑后，他的兵马大多和汉军相互混 乱，追随单于。单于很久没有和他的大部队相 逢，他的右谷蠡王认爲单于已死，便自立爲单 于。真正的单于重又找到他的军衆，而右谷蠡王 纔去掉了单于的称号，重又做了右谷蠡王。
汉朝醵骑将军出兵代郡两千多里，和左贤王 交战，汉军斩杀、俘虏匈奴七万多人，左贤王部 将全都逃跑了。骤骑将军在狼居胥山祭天,在妓 衍山祭地,抵临翰海纔返回。
这之后，匈奴远远地逃走，而大漠以南便没 有了单于王庭。汉朝渡过黄河,自朔方以西直抵 令居,大多开通渠道，开垦田地，设置官吏、士 卒五六万人，逐渐蚕食，地盘连接到了匈奴地方 以北。
起初，汉朝两位将军大举出击，围攻单于, 斩杀、俘虏敌军八、九万人，而汉军士兵战死的 也有几万，汉军的战马也死了十多万匹。匈奴人 虽说很是疲敝，远远逃走，而汉军也马匹匮乏, 无力再次进攻。匈奴采用赵信的计策,派使者去 汉朝,用好话请求和亲。天子下交群臣商议，有 人说要和亲，有人说趁势让匈奴臣服于汉朝。丞 相长史任敞道：“匈奴新近被击破，正处于困境, 应当让他们做外臣，到边地来朝请拜见。”汉朝 便派任敞出使到单于那里。单于听说任敞的谋 划，勃然大怒，扣留住他，不许回去。早先之 时，汉朝也招降过匈奴使者,单于便也扣留下汉 朝使者相抵。汉朝正重新收拢兵马，恰巧骤骑将 军霍去病死了,这样，汉朝很久没有北上攻打匈 奴。
几年之后，伊稚斜单于在位十三年死了,他 的儿子乌维即位,做了单于。这一年，正是汉朝 元鼎三年。乌维单于即位,汉朝天子开始出外巡 视各地郡县。这之后，汉朝正向南去诛讨两越，没有攻打匈奴,匈奴也没有入侵边地。
乌维单于即位三年,汉朝已经攻灭南越,派 遣原太仆公遂贺率一万五千名骑兵出兵九原两千 多里，直抵浮苴井而返,没有发现一个匈奴人。 汉朝又派原从骤侯赵破奴率一万多骑兵出兵令居 几千里，直达匈河水而返,也没有见到一个匈奴 人。
这时候，天子巡视边境，到达朔方,统率军 队十八万骑兵以显示武力，又派郭吉出使,讽 谏、规劝单于。郭吉到了匈奴之后,匈奴主客之 官询问他出使的意图，堑直行礼时态度卑微，多 说好话，口称：“我拜见单于亲口去讲。”单于就 接见了郭吉,郭吉说:“南越玉的头已经高悬在 汉朝的北宫门上。现在单于如能前去和汉军交 战，天子正亲率大军等候在边境上；单于如不能 够，就应面向南方，臣服于汉朝。何苦要跑得远 远的，逃走躲到大漠以北的不生水草的苦寒之 地，这样没有作爲啊。”话一说完，单于大怒, 当即斩了那主客之官，又扣留了郭吉,不放他回 去，把他放逐到北边上。而单于也终究不肯再到 汉朝边境去掳掠，休兵养马，演习射猎，屡次派 遣使者出使到汉朝，用好言好语请求和亲。
汉朝派王乌等人前去窥探匈奴。按匈奴的法 令，汉朝使者若非放下符节并用墨涂刻在脸上， 则不得进入毡帐。王乌是北地郡人,熟知匈奴习 俗，便去掉了符节，用墨涂面，得以进入毡帐。 单于喜欢他，就佯装用好话许诺他，将要派遣他 的太子进入汉朝去作人质，用来请求和亲。
汉朝派杨信出使匈奴。这时汉朝在东方攻取 了秽貉、朝鲜,设置爲若干郡，而在西面设置了 酒泉郡,用以隔絶匈奴与羌人交通的道路。汉朝 又向西沟通了月氐、太夏，把公主嫁与乌孙王爲 妻，来分化匈奴在西面的援助之国。又在北方广 增农田，直到眩霊而作爲边塞，而匈奴人则始终 也不敢说些什麽。这一年，翕侯赵信死去了,汉 朝的当权者便以爲匈奴已经衰弱，可以让它臣服 于汉了。扰信爲人刚正倔强，素来不是显贵大 臣，单于不大亲近他。单于本想召他进帐，而他 却不肯丢掉符节，单于便坐到毡帐外面接见杨信。扰信见到单于之后，说道：“如果真想和亲 的话，要派单于太子到汉朝来做人质。”单于答 道：“这不是从前所约定的。按从前的约定，汉 朝应经常遣嫁公主，供给一定等级的绸绢、丝绵 和食物，用以和亲，而匈奴也不再去骚扰边境。 如今你们却想要违背前盟，让我的太子去作人 质，那就没有指望和亲了。”匈奴的习俗中,见 到汉朝使者并非是帝王宠臣，而他若是文人儒 ±,就会认爲是想要来游说的，便驳斥他的辩 辞；若是年少之人，便会被认爲是想要来行刺 的，就挫败他的鋭气。每逢汉朝使者进入匈奴, 匈奴便要回访。汉朝若扣留匈奴使者,匈奴便也 扣留汉朝使者，一定要使得对等，纔肯罢休。
杨信回来后,汉朝又派王乌出使,而单于再 次用好言好语奉承他，想要多得到些汉朝的财 物，哄骗王乌说:“我想要去汉朝面见天子，当 面彼此相约结成兄弟。”王乌回去奏报汉朝,汉 朝便爲单于在长安修建了府邸。匈奴说:“若非 汉朝显贵之人前来出使，我便不能讲什麽实在 话。”匈奴派遣它的尊贵之人前往汉朝，生了病, 汉朝给予药物，想要治愈他，他却不幸死掉了。 汉朝派蹬充国佩带二千石的官印前往出使，顺便 送还匈奴贵人的灵柩，丰厚的丧葬用品价值几千 斤黄金，并声称“这就是汉朝的贵人”。单于认 爲是汉朝杀害了他显贵的使者，便扣留了路充 国，不许他回去。而单于所说过的那些话，祇不 过是空言讴骗五1，完全就没有诚意要来汉朝以 及派太子来作人质。这一时期，匈奴便屡次派出 奇兵侵犯汉朝边境。汉朝则任命郭昌爲拔胡将 军，与涅野侯屯兵在朔方以东,防备匈奴。路充 国滞留在匈奴三年,单于死了。
乌维单于在位十年死去,他的儿子髄卢即 位做了单于。他年纪小，号称是儿单于。这一年 正是元封六年。从这以后，单于更迁往西北，左 方军队面对云中郡,右方军队面对酒泉郡和炖煌 郡。
儿单于即了位,汉朝派遣两名使者，一个去 吊唁单于，一个去慰问右贤王，想借以离间匈 奴。使者进入匈奴，匈奴人把他们都送到了单于那里。单于发怒了，就把汉朝使者全部扣留。莲 朝的使者被扣留在匈奴的前后共有十多批，而匈 奴使者前来，汉朝也总要扣留下来相抵。这一 年，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向西攻打大宛,而命 令因杼将军公孙敖修筑受降城。这年冬天，匈奴 下大雪，牲畜大多飢寒而死。儿单于年轻,喜好 攻杀、战斗，国中之人多有不安。左大都尉想要 杀掉单于，派人暗中密告汉朝说：“我想要杀掉 单于，归降汉朝,因汉朝路途遥远，若能派军队 前来迎候我，我就发难。”起初，汉朝闻听这话, 因而便修筑了受降城,但路途还是遥远。
第二年春天，汉朝派湿野侯赵破奴率领二万 多骑兵出兵蜘方西北二千多里，约好是到达雌 山回师。穿侯按期到达后回师了，左大都尉想 要发难而被发觉，单于把他杀掉了，发动左方军 队攻击湿野侯。瓯侯行军途中捕杀敌军几千 人。大军返回，尚未到达受降城,距离四百里 地，八万匈奴骑兵包围了他们。湿野侯夜间亲自 外出找水，匈奴暗中追捕,活捉了混野侯,顺势 急攻他的军队。军中叠担任护军，维王担任匈 奴降军的统领，他们一起密谋道：“各位校尉畏 惧丢失了将军会被朝廷诛杀，没人相劝回朝。” 大军于是便覆没在匈奴了。匈奴儿单于大喜,便 派遣奇兵攻打受降城,未能攻下，便侵入边塞后 离开了。第二年，单于想要亲自攻打受隆城，大 军未到达，他便病死了。
儿单于在位三年死去。他的儿子年纪还小， 匈奴便拥立他的叔父、乌维单于的弟弟右贤王咆 犁湖做了单于。这一年是太初三年。
啕犁湖单于即位后,汉朝派遣光禄勛徐自爲 出五厘塞几百里，远到一千多里，修筑城堡、哨 所，直到庐胸,又派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 屯兵在其附近地区，派强弩都尉路博德在居延泽 上修筑城堡。
这年秋天，匈奴大举入侵定襄和云中,杀 死、掳掠了几千人，打败了几员二千石级官吏而 离开了，边走边破坏光禄勛所修筑的城堡、哨 所。匈奴又派遣右贤王侵入酒泉和张掖,掠走了 几千人。正逢任玄截击营救，匈奴又全部失掉了所得而离开。这一年，贰师将军攻破了大宛，斩 杀了大宛王而回。匈奴想要截击他，未能赶到。 这年冬天，匈奴想要攻打受降城,正逢单于病死 了。
咆犁湖单于在位一年死去。匈奴便拥立他的 弟弟、左大都尉且醍侯做了单于。
汉朝诛灭了大宛之后,声威震动域外之国。 天子想要进而围困匈奴，于是颁下诏令说：“宜 祖皇帝留给我平城被围的忧患,高后之时,单于 的来信极其背礼忤逆。从前齐襄公要报九代的仇 怨，《春秋》大加称颂此事。”这一年是太初四 年。
且醍侯单于即位之后,全部放归汉朝使者中 不投降的人。路充国等人得以回来。单于刚刚即 位，惟恐汉朝袭击他，便自己声称：“我是儿子 辈，怎麽敢比汉天子！汉天子是我的长辈啊。” 汉朝派遣中郎将苏武送给单于丰厚的财物礼品。 单于越发骄狂起来，礼节甚爲傲慢，并非汉朝所 期望的那样。第二年，混野侯赵破奴得以逃回汉 朝。
第二年，汉朝派遣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骑 兵出酒泉,在天山攻击右贤王,杀死、俘虏敌人 一万多人而回。匈奴大举围攻贰师将军，几乎未 能逃脱。汉军士兵死亡了十分之六七。汉朝又派 遣因杆将军公孙敖出兵西河郡,与强弩都尉在逐 涂山会师,一无所获。又派遣骑都尉至陵率领步 兵和骑兵五千人，出晨延向北一千多里，与单于 遭遇，双方交战，奎陵杀伤敌军一万多人，而自 己的兵器和粮食都用尽了，想要解脱回来，匈奴 包围了李陵,李陵投降匈奴,他的军队便覆没 了，得以生还的有四百人。单于于是尊宠奎陵， 把他的女儿嫁与奎陵爲妻。
两年以后，汉朝又派贰师将军率领六万骑兵 和十万步兵，出兵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德率领一 万多人，与贰师将军会师。游击将军轻说率三万 步兵和骑兵，出兵五原。因杼将军公孙敖率一万 骑兵和三万步兵，出兵雁门。匈奴闻报,就把他 们的拖累和笨重之物全都远远地运到了余吾水以 北，而单于率领十万骑兵等候在余登丞以南，与贰师将军交战。贰师将军便解脱敌军的包围，率 军返回，和单于一连交战十多天。贰师将军闻听 他的一家因犯有巫蛊之罪而被灭了族，便聚集起 他的部衆投降了匈奴，他的军队得以回来的，千 人之中祇一两人而已。游击将军建说一无所获。 因杼将军公登散与左贤王交战，战事不利，便领 军队回来了。这一年，汉军出兵攻打匈奴,说不 上有多少功劳，祇因功劳还抵偿不了损失。皇帝 诏令逮捕太医令随但，因爲是他传言贰师将军全 家被灭了族的，纔迫使李广利投降了匈奴。
太史公曰:孔子编著《春秋》，记载隐公、 桓公 之间的史事就较爲显明，而到记载定公、夏 公之际的史事就很隐晦，祇因那是涉及当代的文 辞，故而有所虚美，是顾忌、避讳的言辞。世俗 之中谈论匈奴的人,其弊病在于他们爲求取一时 的权贵恩宠，而极力谄媚奉承，进献他们的言 辞，用以表露片面的意见，而不考虑敌我利害； 将帅们倚仗中原国土广大，士气昂扬，君主就据 此决策，因此未能建立深远的功业。尧虽贤能， 但一人并不能建功立业，他得到了夏禹之后，九 州纔得以安宁。想要振兴圣王的传统，就在于选 择任用将相啊！就在于选择任用将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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