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元朝皇城的故事

返回元朝皇城的故事

天气晴朗，碧空万里，从山口缺裂处纵目远望，可见一片沃野平原。

一年一度的大汗返回大都的迁移开始了。大汗每年在6月、7月、8月3个月在消夏的上都，到了8月26日，就起程回到正式的都城大都。

在开始之前，忽必烈采取蒙古人的习惯，命侍卫捧着羊肩胛骨到外面去烧，直至骨头变得跟炭一样黑，他再观察骨头是否被火彻底烧裂，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出发了。

马可从旁人那儿得知，如果骨头裂成横斜纹，或者上面露出小圆点，那他就不可行动。

山口设一高大的祭坛，黄教僧人们从白马厩里走出来正登到上面，站到一个神龛前。他们把马奶倒入一个巨大的金钵里，在他们旁边还有宫廷其他宗教的教徒，一边是穿红袍的佛教徒，另一边是穿黑袍的景教徒，但仪式是黄教仪式。(www.guayunfan.com)这些奶是饲养在马厩里的10000多匹像雪一样纯白色的马的奶汁，除大汗一家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饮用。据说，在8月26日将马奶洒在大地上，可以保佑本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忽必烈就坐在旁边的一个高高的象牙御座上。马可和真金在大汗的右边。小皇孙铁穆耳站在他们身边。忽必烈的左边较低的地方，坐着皇后以及嫔妃们。他们的外面，是皇族中其他人。

马可看见会场中有许多人盯着自己，八思巴的目光闪烁不定，安塔哈的目光则明显含有敌意。马可也知道，在外围行列中，父亲正担心地望着自己。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过马可：“不要出风头，树大招风。我们在这里不过是蒙他们宽容厚待而已。”

但是，马可很快就沉迷于这引人共鸣的仪式之中。

大汗和所有的皇族人员一律穿着白袍，皇帝头上戴着一顶珍珠镶边的白金皇冠。

黄教首领站在祭坛上，两手高高举起，一直在和其他人一起吟诵，但当倒入金钵的马奶将要满的时候，他的音量突然提高了：

成吉思汗骑上骏马，

这位伟大的可汗，王中之王，万民之帝，

天上的骑士！

永恒的蓝天诸神，把东方和西方、南方和北方，

全都交给了他。

把全世界的财富和人类子孙的生命，

都交给他那所向无敌的利剑。

他在马上驰骋世界，这匹神灵的白色骏马。

在他的命令之下，可怕的马蹄震撼了群山。

萧萧长嘶摧毁了强敌的堡垒。

呼出的鼻息令敌人胆丧。

白尾掠过，激起戈壁的热风。

白色的马鬃拂拭着星辰。

他坐在高高拱起的马背上，

他是英雄，是最英明的人。

他是征服一切的人，

他是蒙古人。

他念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是高声尖叫起来，压过了鼓声和咒语之上。观看的人一个个都跟着喊叫起来，马可甚至也跟着大声喊着：“蒙古人！蒙古人！”

金钵满了，黄教僧首领转过身来，面向忽必烈举起双臂。

忽必烈站起来，走向祭坛。黄教僧首领从金钵里舀出一些马奶，倒进一个银杯，呈给忽必烈。忽必烈举起银杯，倒一点马奶在面前的地上，以示祭奠。然后他大声说：“愿万世长存的蓝天诸神，在未来的一年里赐福给一切生灵，使人畜两旺，五谷丰登！”然后喝干了杯里的马奶。

黄教僧首领和助手们将大钵底部的塞子拔开，马奶倾泻到祭坛上，扩散开来，渗入干燥的土地。

上都广大辽阔、壮丽辉煌的夏宫里帐篷都拆卸了，毡毯全部卷了起来，家具什物也包捆好了。自始至终，鼓不断敲着，大汗忽必烈起驾朝着东南方向，向京城进发。

皇帝起驾离宫的场面极为壮观。数万名御林军在前面开道或殿后，皇帝仍坐着他那气势威武、豪华舒适的象辇走在中间，皇后、嫔妃和太子、诸王、大臣坐着由马、牛和牦牛驾的宫车跟在后面，有时则骑马。

整个队伍逶迤延伸数千米，连绵不断，缓缓地通过乡野。每经过一个州、府，县以上的官员都要在地界处肃立道旁，恭迎皇帝临幸。所经路线全有重兵把守，闲人不得靠近。

大王壮丽的行列，横越蒙古大草原，沿着永定河，经由八达岭，向大都前进。

一走出草原，马可发现一片迥然不同的景色：有不少低矮的树丛和灌木，也有开垦的农田，家民正在地里耕作，或者在放牧小群牲畜。稀疏的茅舍屋顶升起袅袅炊烟。一些孩童们正在嬉戏打闹。

马可异常兴奋，他与真金登上一个小山头，俯瞰着另外一个郁郁葱葱的山谷。两个人不约而同打马奔驰而去，一气跑了大半里。

在一条小溪边，两个人停下让马喝水。马可高兴地问：“全中国都是这样美丽吗？”

真金答道：“我不知道，大概是这样吧。我正在用你的眼光来重新学习它。我母后说，你是你们的上帝派到我身边来的。”

马可嘻嘻一笑：“我能来到中国，全是把父亲缠得不耐烦了……同时也真是教皇的恩赐。旅途漫长而艰苦，不过，只要对太子有帮助，再长再苦也值得了。”

他们向山外走，他们眼前，长城迤逦伸展，宛如一条巨大的长龙。

真金说：“长城是从北方开始的，在嘉峪关你早已经看到了吧！”

马可惊讶得透不过气来：“真没有想到！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一个设了防的山谷，保卫进出沙漠的通道呢！长城有多长啊？”

真金回答：“大约1500多千米，上面可以跑牛车。1000多年前就建成了，是为了保卫中国西北，抵御胡人的。”

马可不解地问：“胡人？”他马上就明白了，带着歉意看着真金。

真金不以为然地笑道：“不错，也包括蒙古人。不过现在长城只是一个纪念品，一件遗物罢了。”

天渐渐地黑了，所有的宫车都点起了灯笼，有大红灯笼，还有用白色灯罩的银灯，非常好看。

元大都从1267年开始兴建，此时还未建完。当初忽必烈命高秉忠负责城址的勘定、规划设计工作。他们到金中都城现场观察过，报告忽必烈，建议另选新址建城。

主要原因是1211年金中都曾发生一场大火，使金碧辉煌的中都变成了一座残存不堪的旧城。蒙古统治50多年来，城市遭到了更严重的破坏，到忽必烈选址时，已是“瓦砾填塞，荆棘丛林”“太液池生秋草”的满目疮痍的破烂之城。

但忽必烈考虑到统治中国的大局，仍然在原址修建新城。

马可无法想象一座城市居然会如此之大。从一进城开始，马可就只恨少长了一双眼睛。巍然耸立的城门、笔直宽敞的街道，美丽多姿的钟楼和鼓楼，一切都让马可为之痴迷。

大都的南部中心是皇城——大汗的皇宫。那是一座惊人宏伟的高地堡垒一般的宫殿，四周建筑着高大、牢固的厚墙，每一面墙长达1000米。在四面墙角上，各立着一座华美的角楼，用做武器库。

忽必烈的大队人马行进皇城正南面时，马可看见前面有5座高大的红色城门。中间一座是专供忽必烈本人进出的。卫兵们转动着巨大的门轴，“吱吱呀呀”地向里打开。

马可和其他怯薛从门中进了皇城，他恍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宽阔而精致的建筑，有金色琉璃瓦建造的大圆顶，有漆成朱红色的柱子，有大理石墙壁和地板，还有错落有致的小花园。皇帝是超出于万民之上的，只有皇帝才有权力采用鲜艳的颜色，所以外城的房子一片灰暗，而皇宫色彩艳丽，辉煌夺目。

马可在胸口画起了十字：“上帝啊，我是不是到了天堂了？”

在这里，已看不到一个新崛起的游牧民族的草率和粗陋，看到的是上千年文明沉淀的精髓和多民族文化的融合。

大明殿挤满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人人都服饰华丽，保持肃静。

朝廷第一权臣，摄政王阿合马出现了。他毕恭毕敬地向端坐在宝座的忽必烈跪拜下去，向大汗交还帝王的权杖。这权杖以象牙嵌金制成，顶上挂着一簇牛尾，象征着他的摄政王权力。

马可注意到，阿合马身材高大、瘦削，气宇轩昂，带有土耳其人的明显特征。马可还奇怪地发现，真金太子紧皱眉头，一脸不悦之色。

正式欢迎结束后，阿合马把波罗一行人请到自己的住处，这时，他才对尼古拉和玛杜表示个人的热烈欢迎。他握着他们的手，面带笑容说：“朋友们，分别这么多年了，欢迎你们回来。我知道你们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力遵守诺言，不管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我见到你们非常高兴，和大汗一样快乐。”

尼古拉和玛杜都表示感谢：“再没有比我们见到您更高兴的了，老爷。”

阿合马转向马可：“这就是人们常说起的那个优秀的年轻人吗？”

尼古拉赶紧介绍：“是我的儿子。马可，我对你说过，阿合马老爷是我们在中国的保护者和恩人。”

阿合马笑着说：“我希望也是朋友。难得有你父亲和叔父这样精通商业贸易的人，年轻人，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马可谦逊地答道：“我的一点才能都是父亲和叔父教我的，老爷。”

阿合马满意地说：“说得好。听说太子很器重你，大汗也一样。他说你是唯一敢说他有错的人。”

尼古拉和玛杜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们都惊恐万状。马可解释道：“我当时忘记我是跟什么人讲话了，老爷。”

阿合马微微一笑：“没什么，年轻人，不过以后可要注意喽！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不必顾虑。”

父子三人愉快地告辞了阿合马。

因为尼古拉和玛杜从未来过大都，一来到此地后，他俩就开始忙着找房子。一时半会儿买不到中意的，他们便租了“系官房舍”，即官府掌握的房屋。马可由于在宫中当差，就暂住在驿馆。

刚到大都的最初一段时间，他们只要有空就四处闲逛，大都的一切对于3个威尼斯人来说都是极为惊奇的，完善的市政设施、丰富多彩的民间节日，都让他们赞叹不已。

马可则抓紧记他的游记，他写道：

大汗常在名曰汗八里之大城中，每年居留3个月。此城在契丹州这东北端，其大宫殿之所在也。宫与新城相接在此城之南部。

大汗曾闻星者言，此城将来必背叛谋反，因是于旧城之旁，建筑此汗八里城，中间仅隔一水。新城营建以后，命旧城之人徙居新城之中。

此城之广袤，说如下方，周围有12千米，其形正方，每方各有3000米。围以土墙，墙根厚10步，越高越削，墙头仅厚3步。

全城有12门。各门之上有一大宫，颇壮丽，四面各有三门五宫，盖城角亦各有一宫，美丽相等。

街道甚直，此端可见彼端，盖其布置，使此门可由街道远望彼门也。

对于尼古拉和玛杜来说，兴趣最大的莫过于去各类市场，牛市、马市、布市甚至炭市，一处不落。不过，当他们看到自己千辛万苦从波斯和中亚背来的丝绸珠宝竟然在大都随处可见时，他们不免觉得有点丧气。

很快，中书省就命尼古拉和玛杜到“斡脱所”任职。因为蒙古人不会做生意，也从来不想去做生意，所以常将金钱交给回回商人，令他们贸易以纳息，为避免纠纷，中书省特设了这个机构以加强管理。

尼古拉和玛杜对此大为满意，这不仅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才能，同时又能公私兼顾。精明能干的尼古拉以很低的价钱买下了一座小宅院，又招了几个仆人，一家人总算安顿了下来。

马可除了在忽必烈身边当差之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太子真金和察必皇后处。察必皇后因为受忽必烈的母亲和鲁唆帖尼的影响，对基督教颇有好感，经常要马可为她讲《圣经》故事，马可总是尽其所能满足皇后的一切要求。他希望能尽快让皇后改信基督教，进而说动忽必烈。

马可对此信心十足，但尼古拉和玛杜却认为没有什么希望，他们已经发现，忽必烈虽然对各种宗教都采取宽容的态度，可自己的信仰是不可动摇的。故而俩人不时给年轻气盛的马可泼点冷水，要他谨慎从事。

在太子宫中马可最轻松，在真金面前他很少有敬畏的感觉，对马可不明情况随口而出的话，真金常一笑了之。真金对《圣经》没有丝毫兴趣，他和大汗一样，只想听马可讲欧洲的历史和沿途的各种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