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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化型绝食的运作及其主要原则

时间:2022-09-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试图依照甘地的绝食实践和理论,勾画出绝食运作的基本程序及其存在的问题,来构建绝食感化的过程理论。(一)感化型绝食的运作基本程序就绝食而言,甘地并没有具体谈及其应遵循的运作程序。(二)感化型绝食运作中的主要原则“坚持真”的绝食必须遵循以下几个原则,才可以避免“强迫性”。

四、感化型绝食的运作及其主要原则

按照严格的划分,绝食的运作同样属于绝食实践的问题。在这里,我们无意就某次或多次的绝食实践过程进行详细、具体的描述。我们试图依照甘地的绝食实践和理论,勾画出绝食运作的基本程序及其存在的问题,来构建绝食感化的过程理论。

(一)感化型绝食的运作基本程序

就绝食而言,甘地并没有具体谈及其应遵循的运作程序。但是,在甘地的多次绝食中,仍然可以看到其基本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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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1 绝食运作过程图

1.对适用条件的评估

即对以上五个条件的详细评估,只有这些条件成立时,“坚持真”斗士才应考虑是否采取绝食手段。尤其是最后的救济手段,必须是在下定决心绝食之前,始终不能停止。即便决心绝食,也要向相关方面发出最后的通牒,以尽量避免进入绝食的冲突状态。

2.遵循内心的呼唤

即便五个条件都获得满足,适合进行绝食,但是如果没有一种“内在声音”的呼唤,绝食者仍然不能进行绝食。“内在声音”是绝食者面临困境、内心挣扎的产物。如果说,五个条件满足是前提和背景的话,那么这种内在声音,在甘地看来,就是行动的导火索,是良心和上帝(或“真”)的启示了。这时候绝食者可以下定决心,进行绝食。

3.发布最后通牒

在绝食至死中,需向绝食所反对的对象发布最后通牒,提出最后诉求,以尽力避免绝食的出现。而能力范围内的绝食,则根据绝食目的而有所不同,如果是自我澄清、表达抗议(如1943年反对英殖民政府对甘地和国大党操纵暴力的指控表示抗议的绝食),则需要发布最后通牒,进行最后协商。如果是以教育民众为目的的绝食——如1933年为废除贱民制度而进行的自我净化绝食,则无需最后通牒。

4.酝酿绝食计划

决心进行绝食后,应当对绝食的各个方面进行筹划,如绝食理由、绝食反对对象、绝食要求、绝食方式、日期,等等,都有具体的界定。

5.公示

绝食必须向社会公开。每次绝食之前,都应该发布绝食告知书(Statement),向媒体、对方公布绝食的各项内容,如绝食理由、对象、要求和方式等。

6.开始绝食

按照绝食计划开始绝食。

7.绝食中的具体细节

绝食中要遵循正确的绝食方法,尽量科学地绝食——包括遵循绝食的身体法则和精神法则。对依照能力范围内的绝食(如14日、21日绝食等),要保存精力尽量确保完成任务。哪怕是绝食至死的情况下,绝食者也不能自暴自弃,随意放弃生命,要用科学绝食的方法坚持到最后。

8.绝食与协商

无论是绝食前后,还是绝食过程中,与各方的协商都特别重要。协商对象包括与朋友、同事、对手、媒体等,其方式也包括书信往来、发布公告、私人谈话等,不一而足。协商的内容包括沟通绝食的各项内容、辩论绝食的合法性、商量停止绝食的可能性等。

9.结束的形式

虽然绝食者应保持对结局的冷淡,但是绝食本身不是目的,仍应以积极态度探求和平解决的可能。就能力范围内的绝食而言,其主要目的在于社会教育、启蒙和绝食者的表态,完成预定日期内的绝食任务即停止绝食。而绝食至死的类型,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然结局可能与预定的要求有一定的出入,但如果无伤大旨,基本实现目标,即可停止绝食。

(二)感化型绝食运作中的主要原则

“坚持真”的绝食必须遵循以下几个原则,才可以避免“强迫性”。

1.内心的呼唤

单纯的五个条件的满足,仍不足以让绝食者(尤其是甘地本人)绝食。在甘地历次的绝食对外宣言及其他沟通中,甘地总会谈到一种“内在声音”或者“神的声音”(the voice of God)的召唤,然后自己才决心绝食。这给甘地的绝食戴上了一种神秘面纱,也引来了许多争议。

对此,甘地于1933年向公众解释了自己所谓的“内在声音”的含义:

“对我而言,神的声音与良知的、‘真’的、内在的、‘和缓细微的’声音是同义的。我看不到任何具体的形式。我也从不尝试去探求它的形式——对我而言,神并不以任何具体的形式存在……我获得的启示是这样子的:在我获得启示的那个晚上,我内心痛苦挣扎。我的心无法平静下来。我看不到出路。我的责任感压得我无法呼吸。但是我确实听到了一个很远却又非常清晰好像声音一样的东西。它同别人跟我讲话的声音一样确定,而让我无法拒绝。它只是在我内心挣扎后才突然出现的。我认真倾听,并且确认它的启示,我的痛苦停止了,内心重归平静。我下定了绝食的决心,拟定了绝食的日期时间。然后,我心中充满了喜悦。”(76)

这种启示,是否是一种精神性的自我欺骗,或是高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象”?面对这种质疑,甘地不置可否。只是强调,自己相信神及“神的声音”的存在,这比自己的存在还要现实。他甚至认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听到这种呼唤,只有那些经过相当训练的人才能做到。(77)

对于这种声音究竟是否是一种宗教的幻象的问题,可因读者对宗教不同理解而见仁见智。而事实上,甘地本人的话也是前后不一,语焉不详的:既说神是无形的,又坦言是“神”之声音;既言“神的声音”,又说是“良知的声音”、“内在的声音”;时而以宗教面貌讲道,时而却又以现实的、可以感知的人类心灵反应的面目出现。

但是,对我们的问题而言,重要的是,获得这种声音或启示的过程——它是“坚持真”斗士面临困境、无力解救而痛苦挣扎、无法平静的过程;它是“坚持真”斗士获得启发,决心绝食,以解脱内心痛苦的过程。它说明了,绝食与其说是“坚持真”斗士深思熟虑的策略之举,不如说是这种非暴力主义者内心抗争、寻求自我解脱的产物,是一种理性(对五个适用条件的评估)结合感性(内心挣扎)的最终产物。在这个意义上,它呼应了绝食是“最后的武器”的说法,更证明了绝食是一种自我净化(使自己摆脱困苦的方法),是一种祈祷(一种向至上的事业作出自我牺牲的努力)(78),是自我(解脱)与万物同一(正义事业)的回归,它让绝食者达到无我合一、无怨无悔、平静超越的忘我境界,为顺利实践绝食提供了基础。

2.精神克制原则

作为一种精神性的行动,“坚持真”绝食非常强调其精神性。所以,甘地主张没有具备足够精神训练的人是不能采取这种绝食的。有关这种精神素质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都有详细的介绍,其内容包括坚持“真”、信仰“真”的力量、正确的心态(没有怨恨、愤怒等不良情绪)、对结果冷淡等。(79)在“坚持真”绝食中,就必须发挥这些精神品质,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对结果的冷淡和对“真”的信仰。因为对“真”的信仰,是绝食保持平静心态、超脱胜败之虑的基础。绝食者必须是把自己的绝食(和生命)视作是一种自我的解脱、自我向“真”的献祭、是对“真”(或神)的祈祷,把自己交到“真”(或神)的手里,而不是视之为一种政治策略、手段,才能够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平静如水。而当对“真”的信仰遭到动摇时,绝食者就会期盼绝食诉求得到满足,在面临困境时,就会产生贪嗔痴的念头来,为使绝食目标获得成功而不择手段,其结果就会使绝食成为一种纯粹的政治斗争策略,此时,对各方是否构成强迫,已经不再重要了。“坚持真”绝食很快就会失去其本身的自我道德限制,沦为“饥饿抗议”或者“坚持错”的绝食了。

事实上,即便圣者如甘地本人,自己有时也不免于精神克制失败的遭遇。比如,在1939年的拉吉科特的绝食中,甘地最后就通过寻求印度总督的干预,来迫使对方(拉吉科特当局者)满足自己的要求。事后,甘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撤回了所有的绝食成果,并将这次绝食失败的理由归纳为“期盼结果”和动摇对“真”的信仰上。(80)

3.身体运用原则

能否采用恰当的肉体绝食办法,对绝食的顺利进行相当重要。因为绝食毕竟不是自杀,它的目的并非是求死。正如甘地所言“我毫无求死之念,我希望自己能够为那个事业生存,虽然我同样愿意为其牺牲”(81)。“能力范围内的绝食”当然以完成既定日期的绝食为任务,而“绝食至死”也不是消极地求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为了自己的信念和事业更好地奋斗。(82)所以,超越生死,不仅仅超越求活欲望,也同样对超越求死的断念。绝食作为一种心神合一的行动,必须认识到“心灵的力量与你身体的潜能以同样比例在增长”。采取恰当方法绝食是激发身体的潜能,以最大便利地使身体能够完成“坚持真”的使命的重要物质基础。

为此,甘地为“坚持真”绝食的身体运作方法提供了以下几点建议:

“(1)从一开始保存好身体的或者精神上的精力;

(2)绝食期间绝不能想到食物;

(3)尽可能喝冷水,可加可不加盐或苏打,每次只喝一点点。水必须是煮开的、经过过滤并且冷却过的。不要怕盐或者苏打,因为即使纯净的水也包含这两种东西;

(4)天天洗热水澡;

(5)绝食期间经常灌肠。你会发现自己藏着多少不净之物;

(6)尽可能在露天环境下多睡觉;

(7)在早上进行日光浴。日光浴和用水沐浴一样有洁净的效果;

(8)切不可想到自己的绝食;

(9)无论你绝食目的为何,尽可能想到你的造物主,你和他的关系和他的其他创造物,你会有意料不到的发现。”(83)

而对绝食后,甘地也提出了不宜随即进食,应该先食流质性的食物等方法。

要之,绝食绝非是“对身体的暴力”(84)。它乃是一种心身合一的奉献,在甘地看来,经过恰当组织的绝食办法,可以更好地完成使命,通过恰当的绝食后的缓慢恢复工作,不仅可以避免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而有时还会是有益的(85)。在这个意义上,绝食并不与“不伤生”的观念相违背,而是贯彻其精神的一种表现。(86)

4.重视沟通原则

绝食与其他类型的“坚持真”抗争方式一样,非常重视沟通的原则。无论从社会教育,还是从避免剧烈冲突的出现、寻求和平解救的办法来说,“坚持真”都需要与社会、反对对象、第三方、自己的同志等各方面进行全方位的沟通。在绝食中尤为如此。纵观甘地的历次绝食,沟通是贯彻整个过程的一个环节。决心绝食前,需要与绝食反对的对象进行最后的协商,发出最后通牒。下定决心绝食后,需向社会公布绝食具体细节及其事由。绝食中,仍然保存不断地与社会的沟通联系。对于绝食至死的类型,还需与社会各方(尤其是己方和主动介入的第三方)进行持续的协商,争取能够达成双方可以满意的协议。绝食结束后,还需向社会公布绝食结果及其理由。甘地式的绝食,比起其他类型的绝食,在保留着原则性的前提下,更加突出绝食中的沟通、协商原则,使其绝食更有社会教育意义,以及具有独特的政治协商功能。如1932年反对贱民分治选区制度的绝食,1947年、1948年两次反对教派冲突的绝食,都促使各方进入协商,最终达成政治协定,而成为成效显著的绝食。

5.不可主动寻求第三方介入

绝食如果要用绝食者自己的牺牲来“改造”绝食对象,让绝食反对的对象坚硬的心在自己的爱面前融化。那么,绝食就必须严格地限定在两者之间,绝不容许寻求第三方,尤其是权势者的介入。对此,甘地说:

“一个‘坚持真’斗士绝不寻求外来的援助——包括俗世的力量和至上的权力。他直接面对对手,通过爱和对上帝的完全信服而赢得对手。”(87)

对此,甘地本人有惨痛的经验。那就是1939年的拉吉科特绝食,甘地因反对当地的王公塔科尔·萨希·达门德拉(Thakore Sahib Dharmendra)拒绝建立人民议事会和释放“坚持真”斗士而进行的绝食中,甘地后来向总督求助。总督要求法庭介入仲裁。最终,甘地的各项要求获得满足。但是事后,甘地经过两个月的反省,加上认真审视各方的反应,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为主动要求第三方的介入,迫使王公接受自己的请求,这是一种“对达门德拉抱有恶意”的做法(88),是与“坚持真”绝食的宗旨相违背的,并最终力排众议,放弃了这次斗争中所获的各种成就。

如果说要“坚持真”绝食完全是在绝食者与绝食反对对象之间进行,是完全不可能的。恰恰相反,绝食是需要向社会呼吁,引发社会同情,这事实上给反对对象造成巨大压力。在甘地的多次绝食中,各方的介入总是绝食成功的重要因素,甘地并不排斥和反对。这次绝食获得的成果之所以被甘地放弃,其原因更重要的是在绝食者对各方介入的态度——主动寻求更高级别权威的介入。这种介入在绝食之外,又有意识地给对方施加另一道压力,本身就是一种“两面游戏”(A Doub-le Game)(89),所以甘地事后公开表示道歉,并且放弃绝食的成效,以保持“坚持真”宗旨的一致性。

可见,甘地并不反对一般的被动的社会各方的参与,而仅仅反对绝食者由于对自己绝食的不信任,进而主动寻求第三方(甚至当局者)的介入的办法。这才是完整的甘地对介入的态度。

6.正确对待各种类型的绝食

尽管“坚持真”绝食者对自己的绝食进行了严格的限定,并提出了必须遵守的各项原则,以尽量体现“感化”而非强迫的宗旨。但是,“真”毕竟是相对的,即便甘地这样自称是“坚持真”的发明者的专家,也声称自己还没有掌握对绝食的全部知识。要每次绝食完全做到“坚持真”,也几乎是不可能。况且,对绝食者是“真”,可能对绝食对象则是“非真”的。即便绝食者如何自我肯定其与绝食反对对象存在共同的观点,事实上也完全可能存在差距。这种观念上的冲突有时难以避免,绝食者及绝食反对对象应该抱有怎样的态度来看待绝食?是因为绝食者的巨大牺牲而放弃自己的信念,还是固守自己的“真”无动于衷,任由绝食者自生自灭?

甘地的回答是后者。他说:

“即便整个世界都对我绝食,我也不会改变自己认为是真实的观点。而即便是无神论者对我的信仰进行绝食,(如果他们是对的,)那么我也可能放弃对神的信仰。”(90)

在甘地看来,无论绝食者、绝食反对的对象,都应该抱守坚持真理的信念,依照自己的良知来对事由本身做出判断。(91)绝食者固然不能为“非真”的理由进行绝食,同样也不能希望对手仅仅因为自己绝食而放弃自己固守的信念。人们固然不能放纵那些“坚持错”的绝食,使其用于非法的目的,更不可对那些在自己看来违背良知和理性的错误绝食退让半步。

所以,甘地说:

“没有任何一方应该被强迫来改变自己的信念。如果这种绝食变得卓有成效的话,那么绝食就会斯文丧尽、毫无理性了。”(92)

为此,以上各个原则构成了绝食运作中的基本约束。它们包括了绝食的决定(第1条)、绝食的肉体和精神方法(第2、3条)、绝食中各方正确的互动法则(第4、5、6条)。这些约束与绝食的五个适用条件,相辅相成,内在逻辑一以贯之,恰是绝食感化获得成功的基本保障和现实基础,共同构成了绝食感化中的基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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