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化政府对高技术产业的支持和干预

七　强化政府对高技术产业的支持和干预

高技术产业正在迅速改变世界各国的经济结构，并已成为国际经济竞争的焦点。因此，发达国家竭尽全力竞相发展高技术产业，以保持它们在国际竞争中的优势地位。近些年来，一些新兴工业国家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在若干领域实现了后来居上。

政府在高技术产业中的作用，是世界各国经常争论的一大热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一段时间里，美国政府对高技术及其产业的支持和干预较少，但1957年苏联人造地球卫星发射成功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当时苏联的国家集中化的科技管理体制给美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经过辩论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即像人造地球卫星这样的项目应由联邦政府承担领导责任。此后，围绕电子工业和汽车工业与日、欧的竞争，又引发了一场大的争论。面对激烈的国际竞争，大企业家李·艾柯卡（他曾领导美国三大汽车公司之一的克莱斯勒公司）的言论是有代表性的。他在《反败为胜》一书中尖锐地指出：从我们一再落后于日本的事实来看，真相已越来越清楚——其症结全在于政府的干预过少。他公开批驳那些认为政府的任何介入行动都会破坏自由市场制度的论点。企业家们担心政府不适当的干预，但更为关注的是，仅仅依靠个别企业的人力和财力，已难以对付日本和欧共体国家的竞争。经过这次大的争论后，美国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普遍加大了支持和干预的力度，不仅鼓励并推进企业间的联合研究开发，而且还直接参与了一系列高技术及其产业发展的集体合作项目。例如：在1987年，由能源部与11家半导体生产企业联合组建了美国半导体技术集团；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副总统戈尔直接参与了制定半导体的联合发展计划，联邦政府还为这个项目拨出了巨额资金。

美国政府经历的几次大的争论，以及加大对高技术及其产业支持和干预的力度，很值得我们深入思考。一个号称崇尚自由市场经济制度的国家，其政府却不断加强对高技术及其产业的干预，说明了高技术产业发展有其特殊的规律性。当前，我们正在实现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在此形势下，极易产生观念上的错位，似乎只要依靠企业的自发行动，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发展高技术产业，理所当然应依靠市场的力量，但同时应该重视和依靠政府的理性力量，只有这两种力量的汇合，才是发展的力量源泉。

为什么发展高技术及其产业要特别强调政府的作用，它是否有悖于市场经济的原则？显然，这是一个关系经济全局的战略性问题。众所周知，高技术的研究与开发，通常都是在极端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企业或研究单位为了各自的利益，一般都是相互封锁的。由于高技术及其产业的投资越来越大，技术换代的速度越来越快，产品的经济寿命越来越短，因此，其风险程度也就越来越高。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对风险的敏感度一般都比较高。一些经营情况并不十分景气的企业，对风险当然会感到畏惧。对于量大面广的中小企业来说，即使是经营情况尚好的，一般也都难以分散开发高新技术的风险。大企业虽然可以依靠多元化经营而将风险分散，但面对经营中的巨大风险，往往也持谨慎态度。然而高技术产业毕竟是一种高效益的产业，巨额利润强烈地吸引着各类不同的企业。因此，既能减少风险又能取得高额利润的机制，成为各类企业的共同需要。于是便形成了国家与国家之间，行业与行业之间，企业、大学、研究所之间，以及企业间的合作和竞争并存的局面。只强调竞争而忽视合作，只强调单个企业或科研单位的利益驱动而忽视联合起来的作用，则是违背市场经济要求的。为了推进这种联合以形成整体的竞争力，就必须发挥政府的作用。由此可见，强化政府的支持和干预，不仅不违背市场经济原则，而恰恰是市场经济发展的一种必然趋势，是市场经济发展的一种内在要求。当然，政府的干预要适当，否则就会产生事与愿违的结果，在实际工作中应当十分重视研究可行的操作方法。

再从发展中国家的特点来看，发展高技术产业，尤应强调发挥政府的作用。发展中国家原有的技术层次和产业层次比较低，而发展高技术产业则是技术和产业的一次大飞跃。它的发展历程和西方发达国家有很大差异。西方国家的产业演变，先是发展轻工业、运输业，接着发展重化工业，然后再进入高技术产业阶段，这是产业演变的一种“循序渐进过程”。而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它们的产业演变不是上面所说的那样，而是一种后来居上的“追赶过程”。这个过程有其显著的特点。要正确把握哪些阶段是不可逾越的，必须遵循产业演变的一般规律；哪些则是可以逾越的，可以采用跳跃的方法。另外，在这个过程中，局部利益和全局利益、近期利益和远期利益的矛盾表现得更加突出，这就需要政府发挥其引导、组织和协调的功能。

以上我们从世界发达国家的发展历程、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以及发展中国家实现赶超过程的特点等三个方面，讨论了强化政府作用的必要性。联系浙江实际，从理论和实际的结合上阐明政府的地位和作用，理清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对于调整全省经济结构，加速高技术及其产业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率先实施市场导向的战略，根据当时市场对中、低档消费品的旺盛需要，采用以“中等技术”和“初级技术”为主的技术结构，形成了以传统产业为主的产业结构。然而在新的形势下，国内市场已发生深刻变化，卖方市场已转为买方市场，绝大多数传统产品呈现出供大于需或供需基本平衡的新格局。这就是说，短缺经济年代为浙江创造提供的高速发展机遇已经不再存在。同时，周边一些国家正在崛起，世界发达工业国家和一批新兴工业国家竞相争夺市场，这就大大限制了浙江外向型经济的发展空间。今后，国内国外的市场竞争将会更加激烈。再从浙江的内部来看，原有的许多产业优势正在丧失，矛盾日益尖锐，突出地表现在：一是传统产业的技术装备老化，面临着大规模改造任务；二是重化工业规模较小，与周边一些兄弟省市拉大了距离；三是高技术产业基础较弱，面临着严重的挑战。所以，调整产业结构已是当务之急。毫无疑问，发展重化工业是产业升级的一条重要途径。然而这类产业多系资金密集型，在竞争中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规模效益，而形成规模又要取决于投资的力度，没有巨额资金投入则难以形成有竞争力的规模。所以，对浙江多数地区来说只能在原有基础上适度发展这类产业。工业结构调整的着力点，还是应该放在传统产业的高新技术化和培育高技术产业上。

为了推进浙江高技术产业的发展，首先应根据党的十五大提出的实现技术发展跨越及提升产业层次的要求，紧密结合实际，在充分论证的基础上，适当调整发展目标，包括近期目标和远期目标。要按照“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原则，确定发展重点，集中人力、物力和财力，尽快形成浙江的特色，在不长的时间内，务求在传统产业的高新技术化和培育高技术产业等两个方面，都能取得较大的突破。

高技术产业的发展需要有资金保证。要尽快建立高技术产业发展基金和真正的风险投资公司。综观全省经济发展的全局，当前遇到的一个矛盾，是处理基础设施建设和加快发展高技术产业的关系。由于长期以来，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因此，在一个时期中把它作为政府的投资重点是完全必要的。然而由于高技术产业关系到浙江经济的大局，能否取得快速发展将影响浙江经济的整体竞争力，所以有必要适当调整基础设施与高技术产业的投资比例关系，把一部分国有的资本金，直接注入高技术产业，尤其是关键项目中去。

传统产业的改造和高技术产业的培育是相辅相成的，关键是要找到它的结合点。两者结合得好，既可以推进传统产业的高新技术化，又有利于高技术产业的快速发展。实现这种结合可以采用两条途径：一条是从传统产业的高新技术化入手，逐步整合出发展高技术产业的基础，进而推进高技术的产业化；另一条途径是，从占有的高技术入手，通过实用化、商品化和产业化，从而形成高技术产业的基础，进而向传统产业渗透，来带动传统产业的升级。无论是前者或后者，都必然要跨越许多学科、行业和部门，因此决定了只靠企业的个体或单个行业都无法实现，必须要有政府的直接参与。

最后，还应特别指出，发展高技术产业，人才是宝贵的战略资源。没有优秀的科技专家，就不会有高技术成果；没有经营管理专家，即使有好的高科技产品，也难以实现产业化和规模化。所以，建立起有利于人才培养和使用以及引进国内外智力的政策是当务之急。国内外的经验都已证明，有无好的激励机制，最终将决定高技术产业发展的速度和规模。党的十五大报告指出，要把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结合起来，允许和鼓励技术等生产要素参与利益分配。这就为浙江聚集人才、发展高技术产业提供了极好的契机。所以要在过去工作的基础上，尽快制定贯彻上述政策的实施条例。

综上所述，浙江调整结构，培育高技术产业，政府应当在选择发展目标、确定发展重点、增加高技术及其产业的投资、制定激励政策、吸引人才等方面有大的举措。只要正确发挥政府的作用，加大支持和干预的力度，并充分利用市场的力量，那么加快我省高技术产业的发展，进而推进经济结构优化的目标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项浙学著，发表于《浙江经济》1997年第12期）